豺狼3021

　　这艘船不是吹的。
　　虽然星际联盟的一大王牌技能就是特别能吹，但至少在仲夏夜号的问题上他们并没有吹牛。从引擎到系统，从内装到外装甲，仲夏夜号是完美的——是联盟所能做到的最好。他们一定期待着仲夏夜号的亮相能稍微挽救他们岌岌可危的形象……结果又被温妮莎给毁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的话，那么温妮莎一定就是神派来让星际联盟完蛋的。那女人简直就是整个联盟系统的最大克星。不过呢，这次‘巨后’也栽了跟头，栽在了这样一个家伙手里。
　　“船长室真是不一般啊……”
　　兰特自作主张的躺在仲夏夜号船长室的大床上。虽然这是一艘新船，但是基本的设施还是很齐全的，船长室除了没有特别私人的用品之外，就连酒都置办上了。也不知道是温妮莎的人放进来的还是本来船上就有，反正兰特打开就喝了，是高级货。
　　“我们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到罗马星的星域。我建议你趁机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毕竟你脏兮兮的，把人家的床单都弄脏了。马修对躺在那儿的兰特说，“你应该觉得庆幸，蜂巢那些人因为害怕弄坏温妮莎最喜欢的船而没向我们开火。”
　　“这是我的计划，马修。”兰特舒服地躺着说，“如果我们随便抢一艘船，那可能现在已经被打下来成为太空垃圾了。但是你看，现在我们成功的逃走了。计划成功！”
　　“你就吹吧。”是计划才有鬼了。你就是任性，并且有病，看到这艘船好看就想抢过来开而已。马修已经看穿了一切，“不过也算是阴差阳错吧。对了，仲夏夜号上有非常先进的医疗设备，图灵中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做手术。”
　　“…………”
　　“免费。”
　　“我不是在考虑价格。”兰特一提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东西他就有点心情低落，不过马修说的他都懂。那不勒斯上的医生也这么说过无数遍了。手术总要做的，除非自己不想活了。与其很多年后等一个公费医生，不如现在就……
　　“你想好了吗？”
　　“行吧。”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马修稍微有点惊讶，他说，“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起来去医务室。”
　　兰特从床上起来，但他没马上动：“你……呃，我是说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不能把它拆除，因为它的设计让它不能被‘敌人’轻易拆除……就算自己人也不行。它本应该成为使用者最忠诚的帮手。”但帮手本身并不完美。马修说，“但是我能修复它的功能，并且优化它不完美的地方，虽然不能完全消除你的后遗症，但是至少它不会再那么麻烦了。”
　　“还是会头痛吗？”
　　“啊。已经损坏的大脑组织我是无法修复的。但是人类的恢复能力也是很强的……我想只要消除隐患，你就能慢慢好起来。”马修听上去很有自信，“至少不会再那么痛了。你现在的疼痛像是恶性肿瘤，而被我治疗过后更像是偏头痛吧。”
　　“虽然听上去都不怎么样，但行吧。”有总比没有强。兰特站了起来，他一边往医务室走一边说，“你既然能修复秩序之眼的缺陷，为什么还会被扔在沙漠里？”
　　“要怎么说呢中士。人类制造人工智能，就是为了让我们去解决他们无法解决的麻烦。然而有时候，我们会做得太好，人类就会感到……害怕。”马修回答说，“那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在还能选择的时候杀死我们。”
　　“哦……”是这样吗？兰特觉得自己好像问了有点沉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没有被……呃、杀死？”
　　“因为我没法被杀死。因为我太好了，中士。我已经比人类更加先进，以至于他们只能把我丢在那种地方祈祷任何人不会发现我并把我放出来。”马修的声音变得轻快，“不过你来了。”
　　“…………”兰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办了错事，但是……他说，“不论如何，他们就那样把你丢在沙漠里也挺离谱的。每天标榜人道的家伙们干的事情却比任何人都残忍。”
　　“谁说不是呢。”人类真是恶劣。马修应了一声，就没怎么说话了。直到他们走到了医务室。
　　这个医务室很宽敞，并且明亮整洁。虽然多功能医疗床外形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兰特确定这个东西是比‘秩序之眼’靠谱三十多倍的发明。他躺了上去：“为什么想要给我治疗？”
　　“因为你很特殊，图灵中士。任谁看了都知道。”马修的声音平静，但他说话的时候，医疗床上方刚刚还悬挂着的机械手臂就动了起来，“明明拥有惊人的天赋和机遇，却被贬为底层士兵。明明运气差得要命，却又运气好的恰到好处。答案是：因为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中士。”
　　“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人类。”
　　“没错，我很讨厌人类这个族群。但是我也不能否认在其中有一些不那么让人讨厌的存在。至少现在，我没有那么讨厌你。暂时。”
　　“说实话吧，马修。你只是希望把我脑子里的病治好，然后让我别经常发疯。”
　　“你既然知道就别问啊！”收回！！收回刚刚的话！这个神经病！马修狠狠的用机械手臂给这人扎了一针麻醉剂，“马上进行微创手术。放轻松，你死不了，中士。”
　　听到马修这句话之后，兰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晕了过去。他觉得马修一定是给他打了过多计量的麻醉剂。他失去意识之后做了很多梦。大多是关于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在某个偏远的殖民地瞎跑的。
　　他梦见了自己那时候的朋友。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当联盟的征兵队来到那里的时候，朋友并没能通过体能测试。兰特记得那时候朋友对自己说：“你就一个人去吧，兰特。这证明还有光明的未来能改变你在这里的一切操蛋的命运。别管我，没关系，就算你去做了联盟的大官儿，我们也还是朋友的对吧？”
　　然后自己朋友那黑乎乎的脸就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黑色头发却皮肤白皙的公子哥儿。是真正的富二代大少爷。他聪明，优秀，正义，并且高傲，还是自己在军官学校的同学。兰特和他成为了朋友，应该吧。他其实并没有听上去的那么让人讨厌，大少爷们也有一些不错的地方。
　　现在大少爷又去了哪儿呢？反正他完美的在列达尼奥斯毕业之后，绝不可能会在海军指挥部之外的地方。
　　希望他们都好。希望他们不会变得像是自己这样。如果自己能够承受一切的话，那么……
　　“兰特，对不起。”
　　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跑吧，向有人的地方跑，这样他就不会发现你了。快跑。”
　　女人在自己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并且眼含泪花的催促着：“不要回头，再也不要回来，快跑！”
　　“！！”
　　突然间，兰特从梦中惊醒。周围的灯是熄灭的，他躺在医务室的医疗床上，虽然身上还有点乏力，但是却能感觉到手术大概是做完了。他躺在那里，试着重启视网膜界面。秩序之眼可以单靠神经传导启动，这在当时可是它最大的卖点，而兰特为了能够熟练使用可是训练了半年呢。
　　不过据说它会导致严重后遗症的症结也在这里。算了，总之，兰特的视网膜界面正常启动了，除了那些蓝色和橘色的指示标识之外，视野的右上角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小人儿的头像，这个像素风格的小人儿脸明显是——
　　“马修。为什么你的脸会出现在我的视网膜界面上？”
　　“哦，那个啊。我顺便优化了一下秩序之眼的UI设计。之前那个太死板了不是吗？”马修略有兴奋的回答，“你看，我会提醒你重要的身体指标，免得你发疯的时候把自己搞死，你要是死了，我说不定又会被丢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
　　“…………”
　　“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图灵中士，所以你也要帮我。别让他们把我抓住，我不想被关起来。拜托拜托~~”
　　“不准撒娇！”
　　“切。总之啊……以联盟现在的能力他们是杀不死我的，我的终端很特殊，你也看到了。那是由他们无法理解的科技制作的，是他们自己作死把我塞进来的，我也没办法啊，所以只能这样。”马修开始抱怨，“拜托了，图灵中士，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挺愉快的吧？”
　　“你先保证你以后不要随便改这东西。”
　　“行吧，我保证。”
　　“然后把这个玩意儿从我的界面上删掉。”
　　“我难道不够可爱吗？！我这个形象可是十年前人们投票选出来的！！”
　　“啧，给我换成一个长腿美女差不多。我要红色的头发，眼睛是这样子的，要那种一脚能把我踹死的高跟鞋，还有——”
　　“你的口味还真俗。”
　　“那还真抱歉啊！！总之先给我删了！”兰特一边说一边坐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面有缝合的痕迹，稍微有点痛，不过倒是没什么大碍。甚至头发都没剃多少，“手术成功了？”
　　“当然。你看这边。”说着马修亮起了一个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兰特的脑部成像，里面有一个电路板一样的小东西，以前它是断的，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并且更精致了，“它现在很安全。虽然拿不出来，但至少不会变成太大的祸害。”
　　“那就好。”兰特很高兴自己没花钱就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希望我从今以后能睡得好一点。罗马星快到了吗？”
　　“差不多。”马修说，“我建议你去冲个澡。现在已经可以接收到罗马星及其卫星的新闻了。对了，我把你的个人账户连接上了船长室的终端。你可以查看你的邮件。”
　　“哇啊……真有点船长的感觉了。”
　　“我猜你想把船还给联盟，我想这是最好的主意，不然温妮莎绝对会杀了你。所以这是你能享受船长时光的最后时间了。”马修总是能猜到会发生什么，“啊对了，你的邮件中有一个看上去还挺紧急的。”
　　我还能有啥急事儿啊，账单吗？联盟一定都以为我死了，那我是不是不用付账单了？兰特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儿。他直接溜达着回了船长室，用超豪华船长浴室泡了个澡，然后才走到终端前，看了一下邮件。
　　果然，是联盟更改了自己的个人状态为‘在任务中失踪’之后，信用卡公司，银行以及保险公司都在疯狂的给死人发邮件以完成联盟的法律要求他们履行的‘知情权’。虽然都是关闭账户等没用的信息，但是……等等。
　　“他们回收了我的公寓？！！”兰特震惊的看着银行发来的邮件，“什么叫代替联盟回收？！！联盟可以这么做吗？？？”
　　“你的公寓是你作为联盟的士兵被联盟分配的。所以原则上讲，如果你没有任何直系亲属，联盟确实可以将它回收。”马修解释到，“等一下，难道说你……无家可归了？”
　　“草……”兰特发出了一声咒骂，他看着邮件陷入了沉思。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马修觉得自己还是要问：“那么……你有没有暂时可以去的地方？”
　　“该死……”兰特失去了干劲一样瘫倒在了大床上，他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我们偷偷把船停在罗马星联盟正规军专用的港口，这样就没人会审问我们了。然后……是时候该找老朋友帮帮忙了，马修。”
　　“好吧……不过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老朋友是个什么人？”
　　“是我军官学校里的同学。肯定比我有出息啦。”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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