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陆小凤]花游天下

　　第三十一章

　　客栈

　　花满楼静静地坐在床榻上，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让人难以探查其心中所想。他耳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由响到弱，并未关进的窗沿中飘来些许血腥味，渐渐扩散到整个房间内。

　　花满楼就这么默默地嗅闻这不祥的气味，一夜无眠，直到圆月渐渐隐入云层，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到屋内，感受到温暖的他才颤动着睫毛，睁开了假寐的双眼。

　　花满楼站直了身体，却不知道应该前往何处，良久，他轻轻拿起放在床榻边的古琴，终于迈开了步伐朝屋外走去。

　　***
　　周子舒厢房

　　得益于花满楼弹奏的菩提清心曲，周子舒本应该酣睡至梦醒，但是昨夜发生的种种也在他心上刻下了烙印，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整理思绪。

　　周子舒面色凝重，大脑中渐渐推演出了整件事情的发展，老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叩叩！阿絮，是我”花满楼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他上前打开房门。

　　周子舒皱眉凝视着花满楼略显苍白的面容，问道：“七童，你怎得这般憔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又怎能安心入睡，阿絮你又难道一夜好眠？”花满楼淡淡地回答道。

　　周子舒无言以对，他的情况又与花满楼的有何不同？

　　花满楼又道：“先前与安吉四贤约定好登门拜访，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周子舒一顿，试探道：“要带上老……”

　　花满楼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就我们两个，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周子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平常地面对温客行。

　　二人这才结伴离开了客栈，就在他们走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温客行就带着早膳，踌躇地站在他们房门口，推开门却找不到任何踪迹。温客行心中慌乱，不解道：“不至于吧……”

　　***
　　安吉四贤住处

　　裴夫人一打开门就看到昨日新结识的两个小辈，热切地将他们迎进房门：“你们来啦？怎么不见昨天那位温公子？”

　　在悠扬的乐声下，花满楼对她行了个礼，笑容不变地回答道：“他还有事，托我们带话说改日再来拜访，难道裴夫人不欢迎我们？”

　　“哪儿能啊，这人老了后，最喜欢的就是跟小辈待在一起，更何况还是这么俊俏的小辈”裴夫人慈和地笑着，点了点花满楼的肩膀。

　　周子舒进入院子后，周身的戾气就随着乐声飘散而去，接过话头，夸奖起这位可爱的长辈：“裴夫人身体硬朗，保养得宜，离老这个字还差得远。”

　　裴夫人闻言，用手捂住嘴，眼睛旁的笑纹绽放开来：“周公子这张嘴可真够甜的。”

　　周子舒温和地说道：“不过是些肺腑之言。”

　　花满楼略微惊讶地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回：虽说上次已经有所察觉，没想到阿絮在长辈面前完全变了个人，看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花满楼轻笑一声，惹来周子舒的侧目。

　　“四妹，别光顾着拉着客人们聊天了，快请他们进来坐！”正在舞剑的贺老见自家四妹拉着花满楼二人聊天，出言提醒道。

　　“知道了，三哥还是那么急性子”裴夫人小声嘟哝了两下，把他们带到内院。

　　“杜老，贺老”花满楼和周子舒对他们作了一揖问好。

　　杜老挥了挥手：“不用那么多礼数，一路抱琴走来想必也耗费了不少力气，花公子赶快把它放下吧！”

　　花满楼依言把琴摆在自己的座椅面前，周子舒扫视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怎么不见裴老？”

　　“夫君给我买早点去了，早知道你们要来，就让他多带点儿，这岳阳城城西的米粉，城东的华容团子还有城北的豆皮可是一绝！”裴夫人笑容满面地回答道。

　　“不碍事儿，反正四妹你贪嘴，让大哥各样都买了不少，到时候分点出来就行了”贺老无所谓地摆摆手。

　　裴夫人略微恼怒地叫道：“三哥，你又揭我短！”上前就要与贺老理论，“四妹莫冲动”杜老无奈地在一旁劝阻。

　　花满楼与周子舒静静地听着他们亲如一家，满是烟火气的吵闹声，“如此中气十足，他们定能长命百岁”花满楼笑道，周子舒也笑着“嗯”了一声。

　　终于打闹完的三人总算想起了被他们晾在一边的两人，忙跟他们道歉，花满楼他们自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

　　“大哥他还要一会儿才回来，不如我们以乐器来打发时间？”杜老提议道。

　　花满楼自然应允：“花某携琴而来，正是有此意。”

　　周子舒也抽出腰间软剑：“周某不擅音律，便以剑为舞。”

　　杜老点点头，悠扬的琴声从他的手下倾泻而出，裴夫人也抽出腰间长笛，婉转的笛声融合进来。花满楼自然也开始了弹奏，周子舒与贺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左一右舞起了招式。

　　半晌，一曲终了，他们各自都停下了动作。

　　“花公子，恕我冒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杜老迟疑的声音响起，他听出了花满楼弹琴时心境的不同。

　　贺老也插嘴道：“不止花公子，周公子的招式看似凌厉，在挥舞的时候却有几分犹疑，你的心，不静。”

　　裴夫人也关切地看向两人：“你们可愿跟我们几个说道说道？”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能瞒过他们。周子舒也是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晚辈确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们赐教。”

　　杜老道：“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别的没有，也就比你们多活了几年，多了几分阅历，你且说来看看。”

　　“我们有一个朋友，闯下了很大的祸事，却依旧执迷不悟，我们该怎样对待这个朋友才好？”花满楼慢慢地说出了困扰他们的问题。

　　裴夫人严肃起了面孔，认真地说道：“首先，能与你们二人相交，此人应是人中龙凤，万事皆有因果，你们要清楚，是基于什么样的情况，才让你们的朋友犯下这般祸事。若是早早盖棺定论，怕是会发现不了真相。”

　　“就像当年四妹你发现我盗贼身份的时候，要与我割袍断义一样，要不是大哥二哥他们明白我的处境，恐怕就没有今天的安吉四贤了”贺老插嘴道，又惹来了裴夫人不满的瞪眼。

　　回想起这一路走来温客行对他们的屡屡相帮，还有那首非心性纯洁之人不可学的菩提清心曲，我是不是太早下定论了？周子舒眼眸一暗，想到了昨夜自己说出的决绝话语。

　　花满楼则是想到了温客行面对甜食的天真模样，“生活太苦，方要多吃甜食”，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阿行究竟在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花满楼默默地思考着。

　　“了解到这一点后，最重要就是要开解他并与他一起弥补犯下的过错”杜老温和的声音响起，贺老像是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低下头去。

　　裴夫人见状，幸灾乐祸地说道：“三哥，你现在怎么不说说当年我们是怎么跟着你一件件地把你偷盗来的赃物还给失主，或者赔钱的事迹了？”

　　“四妹！”贺老大叫着制止她，裴夫人看他这副急切的模样，闭上嘴，给他保留了几分颜面。

　　是啊，既然已经引他为知己，那么就要相信自己的眼光，阿行/老温犯下的错处，他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理？花满楼和周子舒或听或看着面前三位老人的相处，豁然开朗。

　　“等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老温”周子舒低沉的声音从花满楼耳侧传来，后者深以为然，嘴角微微勾起：“定然不能放过他！”

　　“你们说的朋友可是温公子？”裴老太听到他们的对话，询问道。

　　见他们点头，裴老太又道：“从他的箫声就可以听出，温公子心性高洁，他若是犯下大错，定有自己的苦衷，你们切不可只看片面。”

　　“放心吧裴夫人，你们方才说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花满楼深深地给他们行了一礼，周子舒也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那就好”裴夫人这才恢复了慈和的模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外院传来、

　　裴老怎么如此急切？花满楼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颇感意外。紧接着，他又模糊地听到一阵接一阵的脚步声从更遥远的地方向他们逼近。

　　“快走！外面有追兵！”裴老略显狼狈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夫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其余三贤关切地询问他的状况。

　　“适才为夫人买完早点，我在一条小路上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人手中便握着这个东西”裴老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物件。

　　“琉璃甲！”三贤惊叫道，裴老点了点头：“对，可惜我露了踪迹，被丐帮的爪牙发现，这才被他们追赶，特意过来告知你们，以防后患。咱们还是快走！”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前辈们大可放心”花满楼柔和地安抚着安吉四贤。

　　“花公子这是何意？”裴老不解地发问。

　　“裴老不如看看，这块琉璃甲是否与你手中那块一模一样？”周子舒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同样是在路上捡到，原本想仔细研究的仿制琉璃甲。

　　“这，这是！”裴老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中极度相似的两块琉璃甲。

　　“这两块琉璃甲皆为仿品，乃是……”花满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乃是有心人故意散播，所以裴老大可放心地将他们交出去。”

　　“这件事要尽早告知高盟主，昨夜遍生事端，就连我们这都能听到些许，想来是为了争夺这些仿品！”杜老敏锐地点出了问题所在。

　　“以高盟主对岳阳城的掌控，必定已经收到消息，马上就会有所行动，前辈们大可放心”周子舒宽慰着紧张的四个老人。

　　裴老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把这两块琉璃甲给丐帮他们。”

　　花满楼却微笑着否定了他的说法：“前辈，给他们一块就够了。”这引来了安吉四贤不解的眼神。

　　七童真是学坏了，周子舒了然一笑，为他们解释起来：“既然丐帮想要独占宝藏，咱们就让他们多做会儿春秋大梦，又有何不可？”

　　安吉四贤这才明白了他们的主意，贺老哈哈大笑，不住地称赞他们：“说得好，这丐帮为了一块琉璃甲追杀大哥，就让他们体会体会得到又失去的滋味！”

　　裴老也欣然同意，走出院门，等了片刻后将琉璃甲抛给赶来的丐帮众人，惹来了带头的黄长老狐疑的一瞥，可还是迅速将手中的“宝贝”收好，带领着手下快速离开此地，以免节外生枝。

　　“岳阳城正值多事之秋，前脚鬼谷来袭，后脚又出了个琉璃甲风波，前辈们还是早日回乡，不要参与进来为好”花满楼听着丐帮离去的凌乱脚步声，真诚地向安吉四贤提议道。

　　“夫君，花公子说的是，你看你差点因为一块假琉璃甲受伤，我等武功不算江湖翘楚，这英雄大会来的人鱼龙混杂，咱们还是跟高盟主说一声，回家吧！”裴夫人心疼地看着裴老苍白的面孔，恳求道。

　　杜老和贺老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正为裴老的遭遇揪心，也十分赞同裴夫人的提议。

　　裴老看着自家兄弟和夫人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花满楼见目的达到，便体贴地同周子舒与安吉四贤告别，以便他们说些体己话，并承诺要为他们送别。

　　“要带着温公子一起过来啊！”裴夫人叮嘱着他们，周子舒与花满楼笑着称是，离开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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