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不眠

　　聂祺走出13班教室后，高芷芊就当是接到他了，径直往楼梯阶层去。

　　她打算走一中的北门，让返路的司机偷偷送她去海边。

　　正想着，垂落在衣袖的手忽然被牵住。
　　高芷芊微惊，抬起头。

　　是聂祺，他迈的步子很大，尽量在减速的过程中，牵住了她的手心。
　　像被蛇缠绕了一样，高芷芊微怔，听见他的话后又打消疑心。

　　他说：“你忘了牵我的手。”

　　高芷芊：“……”
　　好粘人的小狗。

　　内心已经接受了S和M设定。

　　高芷芊压住唇角，已逐渐习惯，她戏谑道：“我跟姐姐才会牵手，难道你还想当我姐姐吗？”

　　聂祺眼眸深邃，声线低沉之余总有种阴鸷：“我不介意。”

　　？可是她介意！
　　高芷芊眯起眼眸，果然这厮不能用正常的脑回路应对。

　　她顿了几秒，把被握住的手心抽出来，然后两只手挽住他的胳膊。
　　紧紧地衣物相贴，仿佛能触到炙热的体温。
　　高芷芊挑眉道：“这才是情侣之间的牵手。”

　　聂祺垂眸盯她，他有个小习惯，说话时喜欢盯着对方的嘴唇，似是可以通过唇语来判断说了什么话。

　　高芷芊也发现了，但她并不在意这种小毛病。聂祺是有点怪，但他脸长得那么好，怪一点也没关系。

　　聂祺保持着缄默，脑海中是高芷芊紧握他胳膊的温暖。
　　离得也格外近，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她圈禁在身边。

　　他对她，应该是喜欢，但又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完全占有的杂糅情感。

　　聂祺被她挽着来到北门的豪华轿车前，她打开右车门，让他先上。

　　上车后，高芷芊和司机游刃有余地闲谈。

　　司机姓李，高芷芊都是唤道李叔叔，嘴巴很甜。

　　稳重的中年大叔宽厚的声线，“二小姐，你前段时间还说大小姐要谈恋爱，结果大小姐没显露出春心悸动，反倒是你，直接把男生带到车上来。”

　　高芷芊轻哼一声，“你接完姐姐，再过来接我，我可是给了你零花钱的。”

　　李司机笑道：“好好，我肯定替你保密。只不过那个喊贼捉贼的人是你呐。”

　　高芷芊才不管他的揶揄，使着眼色撒娇道：“不许调侃我，我会生气的！”
　　再聊下去，旁边的聂祺就知道她把他当成猪了。

　　李司机只得投降，变回忠诚的司机大叔，恪守职业道德，“好的，二小姐。”

　　聂祺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盯她。
　　女生随着说话长发松落，眼角是明媚的杏眼，清澈又阳光。
　　前座的司机跟她多聊了几句，他眼内有些微的血丝，匿伏的毒蛇在吐蛇信子。

　　他们聊的话题，只有那句“喊贼捉贼的人”让他有片刻的愉悦。

　　密闭隐蔽的空间里，和她的距离又亲近不少。
　　女生修长纤细的手臂，裹在单白的衬衫袖里，从袋子掏出粉色的耳机，熟练地戴到耳朵。
　　她的领口是绑成蝴蝶结的绸带，落着两条细长的耳机线。

　　高芷芊没有车上跟人聊天的习惯。
　　所以很快戴上耳机听歌。

　　尽管车内空间宽敞，也不影响聂祺长手长脚的，伸过手包抄她的掌心。

　　莫名的热。
　　高芷芊有点不习惯，想躲避，无奈他力气大得很，无法挣脱开。

　　-

　　待轿车抵达静僻的海边，已是半小时后。

　　高芷芊从假寐状态中睁开眼，被紧扣的左手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先跟李司机道谢：“谢谢李叔叔，你可以下班了，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李司机点点头，关心道：“别太晚回家。”

　　高芷芊自然地应：“没问题。”

　　这时聂祺总算放开她，高芷芊虚空甩了甩手，松动筋骨，然后侧过脑袋，打开车门，双脚着地下车。

　　这一切动作都被聂祺看在眼内。

　　她下车后，聂祺没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而是跟着她这边的方向下，手撑到她坐过的位置，还温热着，他停了几秒，然后挪动长腿，从车上下来。

　　随后，加长的轿车驶动开走。

　　聂祺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海景，一望无际，海平线写在日落余晖，照映出浅蓝霞红的光芒。
　　人烟稀少的海边仙境。
　　因为没什么人，反倒更体现出大海的湛蓝，被风吻过的海面波光粼粼。

　　这是聂祺看过最美的大海。
　　后来哪怕他去到世界上最闻名的海边景点，也抵不过他彼时看见的大海。

　　聂祺敛起脸上的表情，隐而不宣。
　　终于回过神，他想牵她的手，发现女生在跟海边的小店老板打招呼。

　　聂祺眸色微异，很快跟过去。

　　“小姑娘，很久没见你了，最近学习还好么？”老板跟高芷芊见过几面，虽不知道名字，但很喜欢阳光漂亮的小姑娘。
　　看见她，就如照日光般舒畅，仿佛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样。

　　高芷芊娇嗔道：“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可不能问成绩的。”

　　老板被她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那该问你什么，有没有交小男朋友么？”

　　这不巧了。
　　高芷芊眉眼弯弯，接过老板赠送的两瓶可乐，对正好走到她身边的聂祺，下巴向上一扬：
　　“喏，这不是来了，我的男朋友。”

　　老板顿时惊住。“……”

　　好一会儿，老板终于犹豫地开口道：“我……还以为是你的姐姐，想着你姐姐蹿个子也太快了。”
　　而且仔细一看，这男生不仅长发，长得也十分美艳，甚至比小姑娘还要漂亮。
　　真的…不是…姑娘吗…？

　　高芷芊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她交个比女生还漂亮的男朋友，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成就感嘛。

　　高芷芊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快乐道：“不是姐姐，是我的男朋友呢，他比较害羞，不要吓到他。”

　　她主动牵了他。十指交缠。
　　聂祺反扣她的掌心，皮肤贴得密不可分，之前蹭出的汗细密而光滑。

　　她是他到恒市以来，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老板已经被小姑娘的惊世旷恋给震撼住，语无伦次道：“好、好的，这黄花大姑娘，呸，这小伙子长得很精神！”

　　高芷芊把可乐递给聂祺拿着，空出一只手，伸出两指并拢，碰了碰额头向老板致意道：“谢谢老板夸奖，也谢谢你的可乐啦，下次再来光顾你。”

　　女生的笑容明媚，感染力极强，老板看着她的笑容，不自觉也跟着笑。
　　甚至让他认为，小姑娘的审美观没有错，还真挺有眼光的。

　　两人慢慢走远。

　　走近到有点梦幻色彩的海边，日落仍未消散。

　　聂祺拎着她的两瓶可乐，问道：“你跟那位老板很熟么？”

　　高芷芊感受着微湿的海风，随口回：“还好，不算很熟。”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他送的可乐？”

　　高芷芊轻拍一下他的胳膊，“老板人很好啊，你不要计较一些有的没的小事。”
　　那么好的海边美景，居然计较人家送她可乐，二愣子！

　　聂祺静了片刻。
　　半晌，他又低声念：“你可以再打我一下么？”

　　高芷芊：“……”
　　干，他就不能收敛一下抖M的心思么。

　　尽管已经接受了这种奇怪的设定，但太明显还是让她有点受不住。

　　高芷芊拿过他手里的可乐，一边拧瓶盖，一边罕见地语重心长：“聂祺，你以后不要提出这种无理的条件，我会生气的，而且搞不好，我就会跟你分手。”

　　聂祺听见分手的字眼时，眼神微敛，险些暴露出真实的本性，将她吞吃入腹，不得逃脱。

　　他收住暗涌的欲望，面上继续保持一个沉静的形象，向她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是我的要求太无理了。”

　　“没关系，这才是我的好男朋友。”高芷芊点着头，总算让他知道收敛起来。
　　她拧着瓶盖，拧到一半发现拧不开，面色微恼。

　　刚装完逼，就碰壁了。还是这么简单的壁。

　　高芷芊才刚说完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很弱的形象，又装若无其事地放下可乐，找补道：“突然不想喝了，我们去钓鱼吧，聂祺。”

　　她准备起身，呆在长椅上的聂祺却没有动。

　　高芷芊正要迷惑，他便拿起她拧过的可乐，手腕微微一动，“啵”的气流被开的声响，便轻松地拧开了。

　　高芷芊：“……”
　　被他看出来自己很弱了！连瓶盖都拧不开。

　　聂祺拧开以后，将可乐递到她唇边，目光紧盯着，若有似无的灼热，“真的不喝么？”

　　高芷芊的唇角微抽，只好接过来。

　　顶着他过分灼热的目光，高芷芊小小地抿了口。

　　聂祺问：“好喝么？”

　　高芷芊：“…不都这个味道么，普普通通可乐的味道。”

　　聂祺的视线就没从她的唇离开过，仿佛耳朵没了听力一样，只会唇语。

　　由于他的存在感强，盯人的目光很难忽视。
　　高芷芊被他盯得有点恼，觉着他这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这样下去都快成聋哑人了。

　　她警告道：“你应该看我的眼睛，不许看别的地方，听到没有。”

　　别以为长得够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都怪聂祺那张脸蛊惑到她了，否则她也不会答应做他女朋友。
　　不是一般的古怪。
　　答应相处主要是为了脸，为了一点新奇好玩。
　　但如果超出她规定的界限，她会毫不犹豫地甩掉他。

　　聂祺的眼眸是棕褐色的浅瞳，盯着人看时会透出一种深情的无辜。
　　他基本没关注过谁，在高芷芊之前，他从未如此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的唇，仿佛看不厌一般。

　　但今天不够谨慎，不小心露出了冰山一角，让她有所察觉。

　　聂祺像个没有感情的执行机器，只要她表示出不满，他就能随时道歉，挽回她的好感：
　　“对不起，我在想别的事情，不小心盯着你想太久了。”

　　据他的观察，她其实脾气很好，只要低头认错，她便掀过不再计较。

　　果然，高芷芊很快就消气了，傲娇地轻哼一声：“你最好是。”

　　聂祺移开目光，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欲念。

　　海边的前浪一波又一波冲来，水色浅蓝，天际线倒映大片的火烧云，黄昏时刻绽放的壮丽辉煌。

　　高芷芊看过很多回，有点看困了，眼皮悄悄阖上，身体不由微微歪向长椅的把手。

　　聂祺侧眸，伸臂扶正她的身子。
　　经过他调整后，高芷芊慢慢倒向他那边。

　　柔软的脑袋即将磕碰到肩膀时，聂祺怕她清醒过来，掌心又及时接住，避免被他的肩骨撞疼。

　　在他面前没有防备地睡着，到底是太信任他还是觉得他太胆小。

　　粗糙的指腹抚着她的脸，细细摩挲，光是这样血液也在静静燃烧。迎面吹来的风夹杂一点潮湿，没能消火，而是在助燃。

　　她真成了黛西，他也变成无法自拔的盖茨比。

　　还很像凡间的爱神，不跟信徒保持一定的距离，该有多危险。

　　良久，太阳落山。

　　高芷芊睁开眼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他身上，脸红了下，镇定道：“我该回去了。”

　　天边只剩最后一点余晖。

　　高芷芊借口说去洗手间整理，实则是问老板借相机，将海边的聂祺定格拍下。

　　她陪人家还睡过去，实在怪不好意思的，帮他拍照片纪念就当是补偿好了。

　　-

　　越跟她接触，似乎越会上瘾。
　　聂祺心里想着她，占据的比重在增大。

　　周五的中午补习时间，被灵性的崔晨曦察觉出来。

　　崔晨曦发现他心不在焉的，随口一问：“聂同学，咋啦，难道阿芊不理你了？”

　　聂祺面无波澜，关注重点是他的称呼，“你叫她阿芊？”

　　崔晨曦：“是啊，我一直都这么叫的。”

　　聂祺不吭声，他发现自己跟她身边的同学相比，除了脸和成绩以外，一无是处。

　　没有竞争力，该如何长久地占有她。

　　崔晨曦嘿嘿一笑，搭上聂祺的宽肩，套近乎：“还真的被我猜中了。”
　　聂祺还是一言不发。

　　崔晨曦丝毫不在意他的静默，又继续道：“我可了解阿芊了，她无非就是喜欢新鲜好看的事物，所以答应跟你在一起，万变不离其宗。”

　　聂祺敛住眼内的情绪，“原来如此。”

　　崔晨曦：“不过别灰心，阿芊她很好攻略的，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肯定能让她离不开你。”

　　聂祺眼眸微动。

　　“怎么做？”

　　星期五的下午，也是结束一周学习的时间。
　　最后一节自习大家都按捺不住，坐在椅子如热锅上的蚂蚁。

　　下课铃声一放，归心似箭的同学咻地就蹿出去。

　　除了5班。
　　5班的同学都念念不舍地跟高芷芊挥手告别，巴不得下周一赶紧到来。

　　待全部人走空的时候，也是高芷芊回家的时候。
　　关于她为何要在学校呆那么晚，还得从她那个爱学习的姐姐开始说起。

　　有时候，崔晨曦和廖博也会陪一会儿她，但他们都忙着打游戏泡妞，除非她要求，否则也早早滚出学校。

　　高芷芊无所谓，除了对付聂祺那一回，他们仨都是该干嘛干嘛，从不会因为友谊搁浅海王事业。

　　但今天，有点儿不一样。
　　高芷芊心中刚有预感，高大的人影便从教室的前门踏进来。

　　怎么又违反约定。
　　“你……”高芷芊正要开口念他，聂祺在崔晨曦的指导下，低沉道：“Can I be your d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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