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正如刚出发所预料的那般，侯国志与蔡章明带着蔡世火抵达杨柳镇看守所时刚好一点出头。

　　侯国志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小舅子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脾气不好的两个舅子刚见面就吵起来，反正他自从娶了蔡章凤，每一年都能看见兄弟三人吵架的场景，二舅子不在就是大舅哥跟小舅子吵，二舅子在的时候就是大家伙一起吵，反正也挺热闹。

　　将车停好后侯国志来到蔡章明躲雨的地方，原本是打算让他带着蔡世火找个当地的招待所等着的，后面商量了没必要浪费钱就直接一起过来等吧。

　　蔡章明此时正站在一个旧亭子处，嘴里衔着的香烟火光明灭。

　　蔡世火因为不喜欢闻烟味已经离得远远的，看着与亭子连接的长廊边缘处用手接着渐渐下小的雨水。

　　“爸爸，你闻闻，雨水里有西瓜的味道！”蔡世火像是发现了新世界，急不可待的想要对最亲近的人分享，妈妈不在，爸爸也可以，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蔡章明抽着烟来到儿子身边，俯下身接过雨水嗅了嗅，虽然有些疑惑，但儿子说的没错：“的确是西瓜的香味。”

　　蔡世火有些嫌弃的挥着右手，用左手捏住鼻子，粗粗的三角眉紧皱：“爸爸，你好臭，离我远点。”

　　侯国志此时也走到两人身旁，抱起蔡世火用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乱蹭，惹得小家伙惊叫连连。

　　蔡章明看着嬉笑的儿子嘴角微微扬起，伸手将还没抽完的香烟弹飞，火光很快就在雨水中熄灭。

　　被姑父放下的蔡世火小跑着来到父亲身边：“爸爸以后能不抽烟了吗？”

　　五岁的小人儿第一次向父亲提出了了询问，满脸期待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但是他又哪里明白戒烟的难度究竟有多么巨大。

　　蔡章明严肃的望着儿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我们来做个约定。”

　　“爸爸，什么是约定？”蔡世火的脸上满是疑惑，他正处在对所有未知产生好奇的年纪。

　　蔡章明被问得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解释，想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就是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那我们来做约定吧。”蔡世火笑着。

　　蔡章明闻言微微一笑，随后满脸严肃的看向蔡世火：“如果世火能够做到以后上学再也不要妈妈陪，那爸爸就答应你不再抽烟。”

　　蔡世火看着父亲的表情有些害怕，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就来完成男子汉之间的契约。”蔡章明拉住蔡世火的左手，拇指对拇指，小指对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蔡世火不明白这个手势的意义，只记得父亲嘴里所说的话：“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侯国志羡慕的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没有出声打断这温馨的画面。

　　“姐夫，你说我能不能戒烟成功？”蔡章明总算想起了跟自己一同前来的姐夫，没有再管一旁一直叫唤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蔡世火，转身对姐夫说道。

　　侯国志闻言挠了挠下巴，随后拍了拍肚子回应道：“那我可不能确定，戒烟可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还是姐夫你好，一直都不吸烟。”蔡章明闻言长吁一口气，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究竟会不会成功，但是他不希望给儿子做一个错误的示范，不论是吸烟本身还是毁约一事，“我抽烟都已经十二年了。”

　　“那是很长了，我跟你姐结婚也就十年，现在倒是想起来我第一次去阮村时你就已经在抽烟了。”侯国志响起了第一次看见小舅子的场景，那个时候对方才十七岁，身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头发留的很长，身材很瘦，除了眼睛有神找不出其他亮眼的地方。

　　“那个时候你也比现在瘦的多，现在你肚子都多大了。”蔡章明也是笑着回应。

　　“那还不是你姐的原因，烧菜放那么多油。”听起来像是抱怨，侯国志的表情怎么看却都更像是得意。

　　“有没有考虑过从兴隆街搬出来，房子太小了，对超超，然然也不好。”蔡章明说着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随即看向一旁又开始玩雨的儿子，默默的将烟盒放回口袋，“我这边房子快竣工了，你想要搬出来我就给你留一间，肥水不流外人田。”

　　侯国志闻言有些意动，家里的房子的确是小了，一家四口人窝在三十平米大的一层砖房里，地面都还是土路，下雨天全是泥巴，还得到处修补漏雨的孔洞，然然现在回家写作业都要到房子外，下雨天更是要趴在床沿上写：“多少钱一间？”

　　蔡章明闻言伸出一个手指：“一万块就行。”

　　其实房子的价格是一万五一间，在当时只要干活的人家攒个几年总能攒够，不过当初很多村里的人并不愿意到街上去，因为大家伙都更喜欢热闹的村子，所以房子的价格也没有定的太高。

　　侯国志闻言有些犹豫，家里的银行账单是有几千块的存款，但是买房子肯定不够，当时不说一二线城市，至少宛陵地区的各个县镇都没有所谓的贷款买房，大家伙看重哪里的房子了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到相关部门办个手续就算完事。

　　“算了吧，总得留点钱给两个娃上学，再过几个月超超也要上学了，哪有闲钱。”侯国志觉得有些可惜，房子的价格的确不高，就是自家没有闲钱啊。

　　“你要真想要跟我谈什么钱，你就先住着，回头有钱了慢慢还就是，我还没不相信你吗？”蔡章明听出了姐夫不是不想要房，只是没有钱罢了，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先欠着就是，“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在竹木市场摇单双了，我都听过多少次了，一直没跟姐说，你又总是输，赢我就不说了。”

　　侯国志闻言露出尴尬的笑容，竹木市场就在小舅子新工程的附近，也就一百多米远，余村滩朝里走还有小舅子几个要好的朋友住在里面，自己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不过就是忍不住这双手啊，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万块也拿不出来。

　　“算了算了，已经拿了你跟琴子不少好处了，真要有钱我就买了，再缓缓吧，你下次再做民房给我留一间，我保管有钱。”侯国志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占小舅子的便宜，从最开始跑余杭运输就是，别人一趟两百，小舅子给他三百，开了店后每年还要送两套衣服给两个娃，逢年过节的送点礼品，可怎么好意思哟。

　　蔡章明闻言也就不再坚持，只要自己还在做工程，迟早有一天能让他们再选一间房子的。

　　“爸爸，那个光头是谁？”

　　蔡世火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背着包裹从看守所里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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