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我还想多活几年

　　自从那一天后，齐双骊人就像改了个性子，做事别别扭扭起来，有时候对着窗外一丛开了花的芭蕉叶，她也能发小会儿呆。

　　齐父很是痛责她一顿，不光因为女儿丢了他的老脸，也是因为后怕：他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差点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看到齐双骊迷迷瞪瞪，当她吃了吓还回转不过来，也就不忍再骂下去，叹了口气，叫她自去反省。

　　陆氏险些害了心绞痛，抱着齐双骊哭了好半晌，泪眼汪汪道：“心肝肉，你这是要娘的命啊，你让我怎么活啊……”

　　齐双骊推她，“娘，我……我又不是断腿破了相，你别这样哭，哭的我难受。”

　　陆氏抹着眼泪，恨恨顶她脑门一指头：“你还说！要是没李丫头救你，你现今还有命在？”

　　齐双骊嘴里咕哝，想着又不是一定会摔死，说不定自己也突然福至心灵，鼓起勇气跳了马……

　　见提到李融欣，撇嘴不乐：“好啦好啦，知道她救的我，成日家说个不停……她人呢？好些时候都不看见，她可是我买来的……”

　　“又胡说，人家李融欣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不过时运不济一些，咱们家要还苛待她，外面该怎么议论？况且她还救了你的命。”陆氏一拍她的手，要她正经坐好，说：“我看她伤了手，也不好干那些粗活，就把她调到厨房去了。这几日菜都摘的干净了不少，这丫头确实心细。”

　　又叹道：“可知传言未必准确，都说原来忠顺府的大小姐骄横，现下看，却是个百里挑一的难得出色人物，遭了这么大的难，看不出半点悲痛怨气，也不会躲懒磕牙，搬凳子嚼主子舌根。我私心里说，竟是比府里十之/九的丫头婆子都强。”

　　齐双骊要说的一通话，险没让她母亲说完，登时不快，虎着脸一噘嘴：“哪有那样好了，她要为人这么平和，李凌衡至于厌恨她……”却只字不提自己当初和她的龃龉，其实自己也记不得了。

　　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轻轻地说：“李融欣才不会对他们好，她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

　　陆氏看她神情，喜怒不定，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当然猜不透她想什么，温声笑说：“再数半个月，你的生辰也要到了，娘想给你好好办一场，冲冲晦气，你心里觉得怎样？”

　　生辰？

　　齐双骊一下抬起头，表情却称不上欢喜，反而有点迷茫，陆氏忙问：“又是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娘，”她吐了口气，把头埋进母亲肩颈，嗅着发油的香气。“父亲大概要给我相看人家了吧。”

　　“你这孩子，”陆氏自以为猜到心思，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一十八了，总不能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当个老姑娘吧。”轻轻一叹，眼睛望向窗外院落，“你是爹娘的心头肉，我们怎么舍得你出嫁，可是做女儿的总要有这么一天，你也要长大了。”

　　齐双骊不再言语，过了会儿，两颗眼泪热热的掉在衣襟深处。

　　……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老王也适应了打杂的生活。厨房的活计并不重，主要是琐碎，从择菜，刷锅洗碗，切肉，偶尔还要磨个刀，打桶水，只不过一直没让她做菜。

　　这期间又完成了几个小任务，搞了几张似乎鸡肋的技能道具卡。老王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每晚钻进小床的被子里，她都会脑内演算一波自己还要活多久。虽然听起来有点鬼畜，但只要完成任务，应该就可以脱离世界了。

　　也不知道男主兄和女主妹子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啊。按理来说很快就到了内阁人事调动，男主本来是最优人选，却忽然被人弹劾，还搞了一波他和女主的问题，害的男主险些声名扫地。不过经此一事，两人对彼此的心意看得更清楚，感情也逐步升温，似乎还出现了什么趁谁睡觉偷偷亲一口这种铁憨憨剧情。

　　老王：……可能是我老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浪漫了。

　　但事实上，李府这边却并非浓情蜜意，而是阴云低沉。

　　李凌衡一手支颐，拇指抵住太阳穴，感到指腹下血管突突的跳着，皮肤温热，他手指却冰凉，这是小时候受寒落下的毛病。

　　不知怎么，一闭上眼，秋狩那日的情景就会在眼前浮现。

　　一会儿是李融乐甜甜的笑靥，一会儿是她含泪的眼睛。

　　到最后，却定格在衣衫素淡，脸颊带血的一个人影。

　　李融欣。

　　看到她第一眼时的震动难以用语言描述。好像只要稍微一沉心，那样熟悉的余震，就还会在他心上响起。

　　她的左手臂垂在身侧，姿势有点怪，好像抬不起来。但脸上半点痛楚之色都没有，好像全然没有受什么伤。甚至当那个被救的女子问她时，她竟还笑了一下。

　　那女孩就是买她的人家，齐翰林的女儿，骄横之名他都有耳闻。李融欣就是为了救这样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

　　有什么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被他强压下去，说不清是怒气还是不愿。他以为应当两者都不是。

　　他留意到那只胳膊的不自然，她的手肘脱臼了，晃晃垂着，她一声不吭，站在原地，用那只完好的手轻轻试着接上，失败了好多次，满额头都是冷汗。

　　皇帝亲眼目睹了这惊险又惊奇的一幕，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李融欣的身份，还笑赞了一声，“巾帼不让须眉啊，朕已经好久没看到这样出彩的奇女子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轻微往上一突。皇帝不加掩饰的欣赏昭示着他有兴趣，甚至动了想赏赐李融欣的念头。李凌衡只告诉自己，不能让圣上看见李融欣，她是先帝的妃子，又是罪臣之女，如若在大庭广众下现身，一定会招致祸患。

　　另一个声音却在他心底深处的角落道，你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阻止皇帝的宣见，你并非是动了恻隐之心，想保下李融欣的命。

　　因为她如此明艳，如此从容自若，如此吸引人的目光。只要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见到她在马背上的英姿，落落大方的站定和回首，那一个莞尔微笑，就一定会为她所着迷。

　　其实圣上真的认识她吗？先帝还在位时，李融欣及笄入宫，她与圣上甚至可能从未谋面……

　　至于周围的侍从臣眷，多年过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名动京城的王府嫡女？纵使记得，那又怎样？

　　那个声音钻入他的耳蜗，钻入他的肌理，诱惑他的聆听。它说，你只不过怕陛下对她起了兴趣，前朝高宗的皇后是其父宫中人，这样的情形本朝亦有，并不罕见，你只不过不想让她被……

　　……够了。

　　那个嗡嗡作响的声音消失，李凌衡也在此刻睁眼，凝视着桌上一碗灯烛如豆。

　　他是可以叫人进来添烛油的，但指腹微动，却又不想做什么，似乎有些懒怠起来。

　　他知道这并不是懒怠，心中然不愿意分辨，只当就是这样。他也清晰地知道自己似乎在逃避什么，是什么在悄然中降临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看清。好像是冥冥中命运落下的一个亲吻。

　　四壁黑黢黢的暗夜里，未关严的窗户挟进一阵凉风，吹动那本孱弱的烛光绰绰的摇动起来，烛影印在墙壁，疯消疯长。

　　他自以为能攥在手中的，早已脱手失去。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蛰伏在远处的悲哀才会显出它的面目。

　　在他手底下压着的纸张上，几个字犹然清晰。其中忠顺二字，似乎浓墨重彩，不似他平日笔迹。至于那个眷字，却又轻又快，好像怕被什么拖住。一滴墨水从笔尖洇到纸上，溶消了几个字眼。李凌衡倏然惊觉，低头看去，只见“……眷皆没为奴”等一行字，都没的看不清了，只依稀可见最后“臣恳……”二字，力透纸背，像是在昭示什么不渝的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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