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

　　淳于长凝视着妻子的眼睛，淡淡笑道：“关键时刻，还是你和我最同心连气。我必不会负了你的。”
　　“我相信你。”妻子笑着握着淳于长的手说，“我相信，无论是困苦还是富贵，都抹杀不了夫妻之间的恩情。天长地久，世世生生，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什么也改变不了。”
　　“对。”淳于长说着凑上来，深深得吻上妻子的唇。
　　两人接着你侬我侬，在浴盆里交织如两条蛇。皮肤摩擦着皮肤，热情吞吐着热情，爱意如蒸汽一样升腾，将房间变成激情四溢的爱巢。
　　长安，西市，风月坊。
　　一间豪华的客栈，立在风月坊的当街处。二楼有个套间，全用紫檀木装饰。里面桌椅板凳擦得铮亮，金丝连成的帘子遮挡着房间，窗户上覆盖着琉璃。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被析成七色。房间里便像是飘荡着薄雾，有种鬼魅的雅致。
　　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个桌子，桌前坐着一个英俊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白衣，头上扎着一个白色丝帛，一张脸粉嫩圆滑，整体看去如一抹月光。
　　他脸上带着笑，正凝视着桌子上的一张纸。在鬼魅的七色光里，他的微笑亦正亦邪，有点让人害怕，又有点欲遮还休的诱惑感，好像阿拉伯沙漠里蒙面的美女。
　　纸的顶端是三个血红大字：“催缴函”，下面是些小字，同样是血红色的，好像整张纸是从人的身体里掏出来的，真应了那句话：“字字看来皆是血”。
　　内容是：尊敬的公孙述先生，截止到正月初二子时一刻，您共亏欠本钱庄黄金一万两。已逾期五天，罚息十两白银。请即刻偿还。否则，依照《大汉律例》第三条第五款，您将受到巡城兵马司的逮捕。
　　下面是《大汉律例》第三条第五款的内容，写的是：凡借资金不到期偿还者，若有偿还能力，且数目巨大，则为恶意拖欠。当地府县可冻结此人所有资产，依律拍卖。本人可受逮捕，处一月以上一年以下徒刑。
　　最后，是“金路钱庄”的签字和印戳。同样血红血红得，看去让人心惊。
　　公孙述上下扫了一眼，冷冷一笑，身体随之微动一下，接着把纸搓成团，打开窗户，随手丢了出去。
　　“人生如地狱，步步皆受苦。此难不可脱，除非一切无。”他淡淡得吟道，微微笑着，看着那团纸被夜风吹着，轻飘飘得下落，好像一朵梅花，一朵大个的雪花。
　　“我何惧什么牢狱之苦。天下皆为我有，我欠什么债？天下人皆为我，我不过把钱从自己手里转到自己手里，又造成什么债务？真是无理取闹，无所谓的信函，笑话一般。”公孙述微笑着说，说着走到床铺边，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
　　箱子里是一封一封的金子。封金子的是些牛皮纸，泛着金黄的光。他取了一封，颠了一下，转身要走，忽然停住了，笑道：“这帮子当差的，或许真会过来封存我所有的资产。倒不如我自己花了实在。”
　　便取了一个牛皮包，把剩下的金子都放入包，背在身后，走出屋子，一脸无所谓的笑。
　　他身材壮实，身形标准，包里共有一千两黄金，背着并不吃力。看去他很像《倩女幽魂》里的宁采臣。
　　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得，只是没傍晚热闹。五颜六色的灯依旧亮着，好像一些花儿。小贩们都回家了，只剩下店铺在营业。一些流浪猫和流浪狗已经跑出来寻找吃食了。有个行人把一篮子的鱼丢在路边，小猫们开心得一只叼一条走。看公孙述过来，都斜眼瞅他。
　　公孙述不想打搅了小可爱们吃东西，站着笑看。小猫们便不理睬他。或许在它们眼里，公孙述是个木头人。
　　见猫咪们走了，公孙述转身往前走。只见两个人在路边吵架，都喝得醉醺醺得，脸蛋通红，像是两个戏子画大红脸在演戏。
　　“你别以为自己有钱！你有什么钱？在我面前臭显摆。”一个指着另一个的鼻子臭骂道。
　　“我没钱吗？你瞅瞅，这不是钱吗？”另一个不服气得大喊，声音含含糊糊得，接着从钱囊里取出一些铜钱，“叮铃嘣咙”得往另一个身上撒。
　　“穷人！”第一个并不躲闪，只笑着用不屑的语气说，“你这点也算钱？有本事你去前面的花满楼，买下含秋月的一夜春宵！”
　　“那我做不到。”另一个醉笑着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指着第一个大喊，“你甭给我来这个！你做得到吗？你这浑身没一文钱的穷鬼，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吧？”
　　两个人接着动手，打得难解难分。旁边围了几个人看热闹，看了一会儿嬉笑着离去，又上来几个人填补。
　　公孙述摇摇头，微微笑，心想这可能是穷人们的一种快乐吧！我虽然穷，但是你比我还穷，在这种比较中，获得优越感。这种人生体验，可怜也可笑啊！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来到花满楼前。
　　“哟，小伙长得可以呀！那是背着一包的钱吗？快进来让姐妹们看看！”楼上一个眼尖的姑娘笑着甩着香帕，对公孙述道。
　　公孙述抬眼看。只见那姑娘长得矮胖，散着一头长发，一看就泼辣得很。她咧着大嘴，露出了红通通的牙花子，像是想吃了他。
　　“这个姐姐长得真随意，性格真热情。”公孙述笑道，转眼一看，看见了花满楼的招牌，想起醉汉的话。
　　“我去看看，多少钱能买含秋月的春宵一刻，她又是何等人物！”公孙述笑着心想，走到绸布前。
　　“给公子拜年！里面请！”一个门童笑道，说着把帘子掀开。
　　“过年好。”公孙述笑道，从口袋里取了一个铜钱，放到门童的兜子里，接着走进门。
　　钱不多，但是是额外收入。门童高兴得很，拿着那枚铜钱细细得看，想着下了班要去隔壁王老妈的铺子上买个甜烧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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