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妤

　　“讨厌你？”沈妤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何要讨厌你？”
　　刘素素咬了咬下唇，颤抖着身子，努力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那，为何姐姐让素素唤你大小姐，是因为素素的出身低微吗。”
　　沈妤挑眉，没接她的话。
　　刘素素便自顾自的往下说:“素素虽然出生贫苦人家，却也是沈家的人，素素的母亲也姓沈，何故因为素素的家世就看轻素素，姐姐莫怪，素素竟不知丞相府的大小姐竟是这样一个捧高踩低，看不起人的主么....”
　　她话音未落，老丞相已经不悦的皱起眉头，老夫人刚要出声呵斥，便听沈妤开口了。
　　“打住，你是想说，我针对你？”沈妤说着觉得有些好笑，嫩红的小嘴咧着好看的弧度，吐出的字却叫刘素素遍体生寒:“一，我说了让你叫我大小姐，我不喜欢你叫我姐姐。二，我并无兴趣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今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你这个人，三，因你家世针对你更是绝无可能，我素来救济难民，每周亲自布膳施粥，表妹，你这话一出，可给我扣高帽子了，也不知说的是沈家大小姐，还是隐表妹你自己呢。”
　　刘素素瞪大眼睛，看着沈妤三言两语把锅还给了她，望了望四周，老丞相和老夫人冰冷的看着她，身边的佣人更是不加掩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尽是探究。
　　“素素，素素并没有那个意思，大小姐。”刘素素连忙改口:“想来定是我误会大小姐了，大小姐莫怪素素。”
　　“妤儿是府上尊贵的嫡小姐，她让你叫大小姐，你便叫着，何况她原本合该是每个人心服口服的大小姐，每周都接济百姓，乐善好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第一才女，试问哪个京中哪个贵女能做到，倒是你，这样诽谤嫡系，你是何居心，成何体统。”老丞相因着是长辈，又是一家之主，实在不好开这个口，于是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对着刘素素斥道。
　　刘素素见状，哪还敢继续说下去，不过这剧本不对吧，正常人不应该怜惜她而呵斥沈妤么！
　　“对不起大小姐，是素素失言。”
　　沈妤百无聊奈的抬了抬眼皮，似乎觉得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素素是来探望祖母的，听闻祖母喜欢双燕刺绣，素素特地亲自绣了拿给祖母。”刘素素终于想起正事，打断了老丞相刚想关心沈妤问她要不要去歇息的话，刘素素却未注意到老丞相。
　　刘素素此时满心想着的都是老夫人会看到自己的刺绣后惊艳的眼神，她的手艺在之前居住的地方算是数一数二，来了京城后也没见比她手艺好的。
　　可在她自信满满的将自己的双燕图呈上去之后，老夫人却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嘴上道了声谢:“你有心了。”
　　因着刘素素年龄还小，老夫人没有说什么打击她的话，但她那点手艺老夫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却说刘素素原来居住的地方是个村子，本来就没多少姑娘爱刺绣，她来了京城之后也不改小家子气，只堪堪逛些地摊小贩的地方，自是没有见过什么好的绣法了。
　　刘素素有些不解，收回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刺绣，觉得没什么问题，又递了上去:“祖母，这是素素的一片心意，您收下吧。”
　　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夫人，却又瞄了一眼不远的沈妤，一副想亲近老夫人又害怕大小姐的样子。
　　沈妤被她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心里不太得劲，目光却转向别处。
　　“宁儿，拿下去罢。”老夫人慢吞吞的唤着自己的丫鬟，转身看着沈妤道:“我们妤儿昨夜没睡好，需不需要留下小眠半日？”
　　沈妤眨了眨眼，自己昨夜确实被这梦折腾个够呛，但现在怕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全是梦里种种，睁开眼睛就要掉下泪来。
　　“不用啦，祖母，我陪您逛逛院子吧。”
　　右相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有个花草院，院里有假山和一池锦鲤，吃饱了逛逛倒别有一番风味。
　　老夫人也看出这丫头有些坐不住，忙应下了，留下需要看文书的老丞相用幽怨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夫人和乖孙走远的背影。
　　刘素素却是跟了上来。
　　原因无他，这么好的机会，刘素素想跟老夫人培养感情。
　　“外祖母，素素听闻您素喜雏菊，便兀自种了点，改天带来给您看。”
　　老夫人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妤:“喜欢雏菊的不是我，是妤儿，她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收集也是为了填充府内花院。”
　　再次接到刘素素愤恨眼神的沈妤:……
　　逛了不一会，主厅传来了点动静，柳绿随手拉了个小厮问了一嘴:“前边怎么了？”
　　小厮向老夫人等行了礼，开口道:“太子殿下来寻丞相商量要事，这是忙着准备茶水点心呢。”
　　沈妤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一茬，太子突然登门，她激动的躲在门后偷看来着。
　　对上了。
　　沈妤此刻的脑子里只想着这三个字，竟有些无端害怕。
　　对上了，这代表什么？
　　不过很快沈妤就没法细想了，因为她们迎面撞上了相谈甚欢的李彦霖和老丞相。
　　沈妤:……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这样，我先溜为敬。
　　等了半天没见到沈姑娘因此扯个理由出来碰运气的李彦霖:？
　　沈姑娘怎么看上去完全不想看见我？
　　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媳妇拉进黑名单.彦霖急忙叫住刚转身要走的沈妤:“这是沈姑娘吧。”
　　沈妤僵硬的转过身，却在看见李彦霖的那一刻湿了眼眶。
　　她赶忙低下头，她知道这又是受那个梦的影响，她爱了他整整一辈子，不敢触碰，不能触碰的人，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关切的看着她。
　　“小女参见太子殿下。”她低头微微福了福身，努力将眼泪憋进去。
　　几人行了礼后便一起往前走。
　　“这位便是太子殿下。”刘素素突兀的开口，她实在太想引起这位金枝的注意了，这要是稍微沾上一点，她直接就平步上青云，刘素素故作矜持的低下了头:“小女仰慕太子许久，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名不虚传。”
　　沈妤差点没笑出声来，说李彦霖公子如玉，举世无双的有，气宇轩昂属实不贴切了。
　　李彦霖本来就在暗暗关注沈妤，此时见她偷偷抿嘴笑的模样，心里一动，嘴上却随意应着刘素素:“嗯。”
　　刘素素就见他一直偷看沈妤，回自己话的时候神色居然冷了冷，再看向沈妤的时候才回暖，甚至带上了一丝喜爱。
　　什么意思？她比起沈妤就那么差？
　　心里不服，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说到底她还是这群人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小玩意。
　　刘素素不蹦哒了，李彦霖和丞相对话时就总是有意无意跟沈妤搭话了。
　　连老夫人都注意到不对了，又想想这人是当朝太子，位高权重，身边从未有过妻妾，甚至连个通房没有，洁身自好，只可惜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免不了三妻四妾，不行不行。
　　于是在李彦霖又一次说出类似:“听说沈姑娘酷爱赏花，我府上......”的话的时候。
　　“咳咳，咳咳咳。”身后的闻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留痕迹的暗示自家主子不要心急。
　　沈妤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这个面上居然略带讨好的李彦霖，心中竟有些惊恐。
　　这货...是梦里那个冷淡疏离的夫君？是风光齐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是不近女色的那个李彦霖？！
　　传闻果然误人......
　　殊不知，李彦霖今早收拾完躺下时发现床上有一纸条，赫然是自己的字迹，上面写着“沈妤其人，矜持可爱，唯主动可取美人芳心。注:小心六。”
　　他品出了晚上那个“李彦霖”的意思，看着他留下来放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格的字条和上面让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虽然未知缘由，却还是放下多数防备，原因无他，他从小到大丢人事那个“李彦霖”都一一写在了纸上，还嘱咐他定要烧掉......嗯，是他的作风。
　　于是他就来丞相府主动了。
　　只是为何沈姑娘不看他？他想了想自己京内排行第一的俊脸，总不能是因为自己长得丑吧？
　　“太子殿下，没有什么事的话小女就先告退了，昨夜没有睡好。”沈妤浑身不自在，现下只想溜。
　　李彦霖却皱起了眉，压住自己心下的关心，道:“没睡好？那姑娘快去歇息，我改日再登门叨扰。”
　　一旁的老丞相:？
　　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老丞相终于品出不对来了，笑眯眯的看着李彦霖。
　　李彦霖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毕竟是他擅自跑到人家府上拐小闺女，总归有些不妥。
　　“太子殿下啊...”老丞相开口。
　　“我在。”其实一般在知晓他身份的人面前，李彦霖一向是自称本王的，但...这一个是未来媳妇，一个是未来媳妇她祖父，四舍五入就等于他的祖父了！他怎么敢。
　　老丞相慢吞吞的吐字，聊了一会朝政上的事，突然像是闲聊似的拍了拍李彦霖的肩:“妤儿今早刚与我谈到及笄，我提起婚嫁。”
　　李彦霖顿时紧张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故这么紧张，人家姑娘又不是非他不嫁，但...但晚上那个人说了，她以后是会嫁给自己的。
　　“妤儿竟同我道，她以后嫁的夫君，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妾室，通房，只要有一个，她就和离往家跑。”所以你死心吧。这句话丞相没有说出口，李彦霖却微妙的领会了他的意思，还没等他接话，丞相却接着说道:“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现在的小姑娘啊，就是思想跳脱，不过若是她愿意回来，亦或是不愿意嫁，老臣拼了老命也是可以的。”
　　即使这么说，丞相心里却清楚，这位金枝十九年来看上的第一个姑娘，多半他家乖孙女是免不了一场折腾了。
　　丞相毕竟是丞相，三两句就把想法说的明明白白，却又像在开玩笑似的打哈哈过去。
　　老狐狸。
　　李彦霖暗暗吐槽一声，心里的尊敬却愈发加重:“右相所言在理，丞相府的千金，合该这等待遇，我觉得沈姑娘所言有理，我也有这个想法。”
　　反正他估计自己也不会铁树开花两回了，本来就是要守着沈姑娘过日子的，让他纳妾他还不乐意呢。
　　不过现在连和沈姑娘畅谈都没做到，唉。
　　李彦霖有些挫败。
　　但想想纸条上写的“遂孤独终老”，他心里就有些好笑，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现在沈姑娘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想想如果是自己，经历了和沈姑娘的喜事又失去她，确实会孤独终老。
　　但此时老丞相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小狐狸，人还没同意，就开始略微赞同了。
　　老丞相心里直骂，半点不相信这未来要当皇帝的储君真能为了他家丫头不搞有的没的。
　　虽然迄今没有，还洁身自好，但以后谁说的准。
　　嘿，还真说得准，这未来的储君上辈子为了你家丫头孤独终老，赔上了半条命。
　　——
　　暗处的夜晚李彦霖:你以为我想孤独终老吗！要不是我来了你这小兔崽子这辈子和我一样孤独终老！！
　　随手扔掉了白日的李彦霖写着“追逐姑娘需得慢慢来”的字条，嘀嘀咕咕的念叨:“慢慢来，慢慢来，上辈子就特么慢慢来，结果老子那么大个媳妇直接没了，你这小兔崽子还敢慢慢来老子现在就掐死自己。”
　　虽然这么肺腑着，却默默留了张纸条，更是用萃了红墨的笔写，像是在交代十分重要的事。
　　第二天一早李彦霖醒来，便看到纸条上赫然几个红色大字“万万注意，不能让京城中人传出你和宋心岚的绯闻，要传就传你和沈姑娘的，效果更佳。”
　　李彦霖:……
　　他怎么觉得，这个老了几倍的自己，好像患有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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