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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
很多人羡慕钟意的顺遂，学习不算顶尖但读的大学还不错，毕业后直接被都市报录用且拿到本市户口，在家里资助下买了一套小房子，半年后房价就翻了一番，嫌报纸工作太累马上换到杂志社……
看起来一切都顺顺当当，在正当年龄做着正当的事情，除了没男朋友之外什么都没耽搁。生活就像一面圆镜，平整光洁，无棱无角。
可只有钟意知道，在无数个小径分叉的路口，她曾轻易放弃了什么，同时又被迫选择了什么，她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往未知的方向走去，而真正想要的都在身后幻化成歧路，在一次次想要跨越、想要反抗却无奈失败之后，她只能对自己说：“算了吧。”
算了吧，她又一次告诉自己。
你能怎么样呢？拒绝采访杜衡？那么在外面赚外快的事情肯定会被告知娘娘，这事可大可小，不管是何种后果都是现在的你不能承担的。你的面前看似有无数条路，实际上除了面前的那条，其他皆为幻影。
她又一次向命运求和。
“我听领导安排。”钟意乖巧地回复娘娘。
“嗯，我们《Mface》属于高端精英杂志，本来对这种流量明星是敬而远之的，但是我查了下他的履历，现在多少也算企业家，采访他倒不算太掉价。”娘娘说着，钟意默默点头。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钟意心跳加速，“我们《Mface》最近要推新媒体业务，所以我决定换个形式做这个采访。”
“什么形式？”钟意问。
“微博和短视频同时推进，碎片化记录。”
这跟杜衡以前的采访有什么区别吗？他们那边难道不是要做深度访谈吗？这句话钟意自然没有问出口，她明白娘娘的用意。
《Mface》在前主编的带领下成绩斐然，身处新媒体绞杀潮仍屹立不倒，销量、广告和口碑反而愈战愈勇。
娘娘上任后，总想做番大事业，闯出新天地，常常在例会上给大家洗脑，传统守旧是不行的，必须顺应潮流把新媒体业务搞起来，但又苦于没有经验，一直没有突破。
这次好了，杜衡自己先抛来橄榄枝，《Mface》可以利用他的流量身份，为自己的新媒体业务引流，最好能炮制几个大新闻。
“行了，你准备一下吧，这一次特稿和新媒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娘娘对钟意大手一挥，说的像两手抓把泥巴捏泥人一样轻松。
……
钟意坐着电梯下行，看着对面轿厢壁上反射的影子一筹莫展。763显形出来，站在她旁边，也望着镜子里的钟意，嘴角弯弯地憋着笑。
“你还敢笑？这里有监控，小心被别人看到你变来变去的。”钟意白他一眼，指指头上的摄像头。
763险些笑出来：“没关系，监控拍不到我，但能拍到你自言自语指手画脚。”
钟意正想反驳，望了眼摄像头赶紧闭了嘴。她不想被监控大叔看到自己像个神经病似的张牙舞爪。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一走出大厦钟意就开始哀嚎，这次非常小心的没有转头，嘴巴张开很小，动作幅度也很有限，免得被人当做神经病。
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前有763，后有杜衡，两面夹击，她始终逃脱不得。苦命如斯，必须哀嚎。
钟意撇头看一眼763，他倒挺惬意，估计在暗暗得意，毕竟协助者又可以上岗了。
“我先说好，我得先保住饭碗，以采访为主，能顺带着帮你完成任务就帮，太忙了就算了啊。”
“好。”他回答的这么爽快，反而让钟意心里犯起嘀咕。
她回过身对763说：“我现在准备回家，你去哪里？”
“这你不用知道。”
“嘁，我并不想知道，只是想问你我们顺不顺路？”钟意笑起来。
763疑惑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你可以再施展你的瞬间移动大法把我送回家啊，多节省点时间，我下午能好好睡一觉。你知道的，我最近又劳心费力，又惊惶恐惧的，身体实在吃不消。”
她看763无动于衷，于是两手合握，含笑作揖继续求情：“好吗？算是劳务费了。”
763看着她明媚笑靥，竟一时愣住了，他很不习惯这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眼前的女孩太过亲近了，甚至都能插科打诨了。
这样非常不好。
他很清楚与人类太过亲近是什么下场，所以脸色一凛，视线从钟意脸上移开：“不行。刚才是看你着急，所以帮你的。”
钟意直起身来，脸色也不好看，嘟囔道：“小气。”转身就走。
走出去五六步，突然折返回来，向763伸出一只手：“那劳务费总得给吧，我不能白帮你忙。”
763显然对此要求措手不及，挑眉打量她。
她接着说：“因为给你当协助者而造成的精神损失以及物质损失我概不追究了，但是不能白帮你忙吧？”
“没有。”763决意不理她的无理要求，将伞负于身后，向前走去。
“唉……你这人。”气得钟意原地跺脚两下，但人家毫不理会。
“你不怕我不给你当协助者吗？”
“不怕。”
“那我不当了。”
“请便。”
本来钟意也没想真的给他要什么劳务费，只不过想再蹭一次“瞬间转移”的东风而已，没想到不仅被拒绝了，还让人端上了架子，搞得就像自己死气白咧地给人当协助者似的。
故事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怎么一下子落了下风了？
钟意气不过，快走几步，追上前去，在他身后大声问：“喂！你就这个态度吗？真是好奇以前那些协助者是怎么答应你的？”
以前的协助者？763心里蓦地一揪。
他转过身来，因速度太快，反吓了钟意一大跳。
“我扮成鬼吓他们。”阴冷的声音如一根冰棒猝不及防地朝她砸下来，害她不由一个激灵。
只见他面色冷漠，双手仍向后背着，朝着钟意俯下身来，贴近她耳朵，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想试试吗？”
……
钟意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了半小时了，感觉耳旁仍有阴风阵阵，她发出“嘶”的声音，用手揉搓几下耳朵，试图驱逐周身冷气。但这招显然不管用，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已屹立半个小时而不消，都是763那句阴森耳语的赠品。
她不耐烦了，拿出手机发微信：“人呢？到哪啦？”
刚发完，只见一个人影闪进来。
钟意抬眼：“这么慢？”
白远风落座后斜倚在椅子上，呼哧喘气，用手扇着风：“姑奶奶，这还慢？听到您的召唤我二话不说，从床上蹦起来就来了。”
还不到五月，小白已然换上短袖了，下边穿一条肥大松垮的灯笼裤，脚上竟然趿拉着人字拖！
钟意上下打量他：“这位白姓艺术家，您跑步进入夏天了？有这么着急的吗？”
“拜托都立夏了，这几天多热啊，你没感觉到吗？我要是知了我现在就从土里钻出来。”他手不扇风了，改用餐单，扇了几下又拿起看，“给我来一杯冰美式。”
钟意白他一眼，用手机下了单。
白远风被这一眼瞪的终于感受到了凉意，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钟意：“哎，我说老钟，我俩上次一别也就三四天吧？可是怎么感觉你变了很多？给我一种历经沧桑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话说的钟意一愣，正不知怎么回答小白，没想到他倒先开口了：“不会是因为你家杜衡接二连三的出事吧？”
“哎，我说杜衡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他那电影啊，凶多吉少。”他继续絮絮叨叨。
“为什么？”钟意终于搭了一句话。
“还问为什么，你这粉丝当的太不合格了。暑假档还有《火线迷踪2》啊，就杜衡那小清新电影怎么打？拿什么打？靠几句缠绵悱恻语句不通的情话吗？”他撇撇嘴。
钟意点头沉吟：“那压力是挺大的。”
小白看她愣神，用手在她眼前晃晃：“我说这位追星少女，您老好歹也算文艺女青年一只，能换个有档次的偶像不？就你家杜衡，他除了《青州三部曲》以外，写的都是个啥？”
钟意又翻他一个白眼：“您老也好歹是文艺青年一只，请问能写个《青州一部曲》出来给我们掌掌眼吗？您这些年写的文案加起来能绕这张咖啡桌一圈吗？”
直男最傻的一点就是当面诋毁追星少女的偶像，即使这位少女游走于脱粉边缘，这种行为也无异于核爆级自杀式袭击。
小白索性挂起白旗：“行行行，我不提了，敢问您今儿宣我什么事儿？”
这时服务员送来咖啡，钟意接过，搅拌一下。
“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啦？你不是说了吗，在北京就咱俩相依为命，必须要定期会晤啊。”钟意当然不能实话实话，她被763那一句话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一口气跑到50米外远的十字路口才敢停下，家也不敢回，掏出手机才给小白打去。
“呦嗬！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又出什么事儿了，赶紧……”小白正说着，突然停顿，手掌停在半空中，“等等！我为什么要说‘又’字？”
钟意继续搅动咖啡，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说：“估计……是你嘴瓢了。”
小白摇摇头，屈起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深沉：“不对，老钟，事情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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