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路

　　曙一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她也很习惯这样的人生。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在她指尖流转的微风。
　　“我想要得到吹散乌云和阴霾的力量。”
　　在高中压抑沉闷的课堂上，她召来的缕缕微风，像是落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带来了一丝细小的转机与微光。
　　她一直是有这样的执念，究其原因还是在她的五一假期，不远万里来到某处冰川，结果那天雾霭沉沉，视线之内一片白茫茫，她在观景台驻足良久，极力睁眼辨认也没能从云雾中找出一点冰川轮廓。在繁重的学习压力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那是她离冰川最近的一次。
　　后来她一直被关在囚笼里，冰川也只有在梦里才能时不时出现。在梦里，曙乘风一路向南，遇见了巨大的冰川。
　　曙喜欢冰川，喜欢草原，喜欢河流，喜欢星空，喜欢大海，喜欢森林喜欢雪山喜欢云彩，她喜爱大自然。
　　可惜的是她不曾见过那些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她有时候会怨恨，但大多数时候会感激，感激生活这样对她，让她爱而不得，让她越来越迫切越来越热爱。试想她要是一开始就得到了一切，也许热爱也会烟消云散吧。而如今，她的渴望已经成为习惯，她有把握自己的热爱永不消耗殆尽。她在熊熊燃烧。
　　然后她得到了这项能力，风的力量。虽然这微风的力量尚不足以吹起一片纸张。
　　要是能到达云端...
　　既然能操控风
　　那么乘风飞行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她开始有意识的训练这个能力。渐渐地，风已经增大到可以吹动她的长发。
　　风总是来自很远的地方，而她的风是注定走不远的。她的风离不开她，触碰不了蓝天上的云彩，也不能轻柔的拂过湖面，不能带走落叶亦不能送蒲公英的种子踏上旅程。
　　她总是独自站在树林里，用风划过树叶的缝隙，听沙沙的声音。她爱上穿长裙，因为长裙总是能被风吹起，起伏成一个很美的弧度。
　　牢笼总有被打破的一天，那一天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天，确也是平常的一天。她站在楼的最高层看向下方。这时候的风好像和平时不一样了，但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马上要踏上旅程了。经过她多时的练习，风已经大到足以短暂的将她托起。她跳了下去。
　　风确实有将她托起，所以她没有受致命伤。所有人都认为她是高考失利跳楼，她也不打算解释了。
　　住院的那几天挺轻松的，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蓝天，恍恍惚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医生来看她的时候表情总是很凝重。
　　看来医生也误会了。
　　身体检查结果下来了，这次跳楼并没有对身体造成大的损害。但是检查出了别的东西。一颗肿瘤，在脑袋里面。
　　医生告诉曙了很多，从饮食调理到日常活动。之后开了很多药，让她不要惊慌，总有办法可以提升生活质量，延长寿命。
　　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沉默着，只是在最后表明态度，拒绝了放疗拒绝了所有治疗方案。然后离开了医院。
　　她的生命终于要被烧尽了。
　　现在占据她满心满眼的念头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找到那个地方。
　　她只记得在梦里见过的冰川在南方。于是她再一次乘风启航，这次风的力量又增强了，将她高高地托举上天空，咆哮着向南方驰骋。她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常识和地理知识，只是向南，向南，不管不顾地飞驰。
　　不知多久后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被缓缓放下，可能是速度太快了，她头晕的厉害，她跪在地上就开始呕吐，呕吐物呈喷射状污染了大地。
　　休息一会儿后曙感觉好多了，于是又掀起风一路向南。这次的风更加大了，猎猎风声卷起了地上的石头还将树连根拔起，一起送上高天。她索性坐在一棵树上。这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女巫。
　　路程还有好长，她低头看着下方山丘小河在快速后退，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处草地上，曙揉揉眼睛，站起来。
　　原来她已经到了山下。面前这座山巍然不动，任她如何向上望也看不到山顶，取而代之的是青色的长空。这么高的山，怎么以前登上高处从没望见过？
　　曙带着这样的疑惑再次唤出风。狂风旋转着往上，所到之处都发出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风暴夹杂着破碎的山体，卷着奔涌的河水，扶摇直上。
　　曙仍在仰头往上望，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辨认也看不到山顶，就像她之前在冰川时那样。在视线的终点一直是茫茫青空。
　　周围的温度下降很快，曙已经不知道自己往上升了多少，现在海拔多少了。气流抬升后遇冷，她乘着一片巨大的云雾，云雾下是雨水也是慢慢飘落的雪花。
　　好冷，曙面色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原有的颜色。到不了，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山顶了啊。
　　曙停了下来，风暴也渐渐偃息。她停在了一片平缓的地面，再仰头往上望，山体仍然无休止的往天边延伸，隐没入青白色天空，看不到尽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片的白茫茫，又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被巨大的，无边无际的阴霾笼罩，遮住了天空遮住了未来。
　　风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曙惊觉。
　　只要有风在，这个世界就不会如一潭死水般慢慢沉落腐烂。
　　远方就不会一直遥远的挂在天边。
　　曙握紧拳，不一样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闭上眼睛，伸出手，感受着缠绕在她指尖的微风，正如她看着窗外的日子一样。
　　风再一次流动了起来，围绕着她。曙的长发飘扬，随着风流转的方向散开翻腾着，她的裙摆撑到了最大，旋转着扬起边角，像一朵徐徐绽开的花。
　　整座山体都震颤起来，狂流奔腾，暴风环绕着巨山撕扯着向上，整个天空都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曙根本保持不了平衡，只能趴伏在地上。她只能瞥见，远处阴霾云雾也受到影响，像溶于水的棉花糖，消了颜色。
　　等风暴平歇，山也停止了颤动，曙站了起来。
　　她抬头往上望。
　　这次她看到了。
　　星空和路。
　　久别重逢的，历尽千辛万苦的，守得云开的。满天繁星和无限延伸通往深空的路。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座巨大的山，不仅仅是一座巨大的，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山都要巨大都要高的山，她还是一条路，是一条通往结束亦是开始的路。
　　她终于燃尽了，她失去了风。但她踏上了路。
　　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绚烂爆发后最终还是迎来了冰冷的湮灭。
　　但是这不是结束，也永远不会有结束。只要“路”还在，就永远不会有终点。
　　理想不死，热爱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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