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组之真相（二）

　　审讯

　　没有过多的感情渲染，没有眼泪，没有呼吁，直播戛然而止，留给人们的是沉痛的思考。生命平等，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我们渴望得到他人的善待，却很少愿意给他人善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颗心变得冷硬而自私，看不到苦苦挣债的求生欲，看不到他人的痛苦，也看不到他们的求助。

　　人很奇怪，在顺境时，总是嫌弃那些可能影响自己权利的人；可到了逆境，又期盼他人能给自己做主，能得到同情和声援。可是他忘了，他从未向别人伸出过援手，又有谁乐意帮他呢？

　　直播结束后，很多人的怒火已经缓缓熄灭，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唤醒了沉睡的良知，他们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为那句加粗加黑的大字——“要伤害就伤害自己，别伤害别人”流下了晶莹的泪水。凡事都有两面性，有正就有反，有光明就有黑暗，也有一些人依旧叫嚣着，怒骂着，骂精神病人，骂那些所谓的专家，骂政府，骂明星，他们偏执地认为人间不值得。

　　首当其冲的就是直播的几个人——陆诜、苏莫、褚临川、庄遥、谭乐，他们被骂得最狠。不过一方面有网警镇场子，不当言论都被删除，另一方面戚云嶠买热搜引导舆论，网络上的血雨腥风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许漾给戚云嶠打电话，“回头请你吃饭。”

　　“怎么，还要整个感谢宴？”戚云嶠问。

　　也确实该感谢一下，没有戚云嶠鼎力相助，没有庄遥他们的明星效应，绝对没有现在的效果。“昂，那可不，到时给你搞个鲜艳的锦旗。”

　　“拉倒吧。”戚云嶠想想那场面就起鸡皮疙瘩，“你们两口子还真有意思啊，还要分别来感谢一下。”

　　“那是，得有诚意啊。”许漾笑道。倒不为别的，这次要没有戚云嶠他们相助，陆诜就处在风口浪尖上。“等完事了，叫上苏老师和临川一起。”

　　“行。”朋友间也没那么多客气，“有事随时联系。”

　　“放心吧，不会跟你客气。”许漾回答。

　　戚云嶠一顿，提醒道：“社会舆论有时能杀人，你们可要小心了。”

　　许漾沉重地点头，“多谢。”

　　挂断电话，许漾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网络确实带来许多便利，足不出户就可以购物，办业务，签合同。人人都可以在网络上自由发言，以前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因为有了网络的存在得以曝光。但是，带来的弊端也不可忽视。网友太容易被单一的真相煽动了，一张图片一个故事，一段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就能营造出一个完整的前因后果。网络传播着真相，同时，也剥夺了网友了解事实的权利。我们通过网络所了解的事实，永远是别人希望你知道的事实，是片面的、不真实的事实，甚至可能是被歪曲的事实。

　　直播结束后，教育部门、残联、卫健委也都发布了关爱弱势群体的声明。

　　郑柠有些不满，“火烧眉毛时这些人不站出来，现在好了，都出来了。”

　　苏桐搭话，“站出来挨骂啊。”

　　郑柠一叹气，“还是我们陆教授是勇士，之后要再出事了还不得被骂死。”

　　陆诜笑了一声没说话。

　　许漾倒是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笑！他带着几分烦躁地说：“那还不抓紧时间查案，再出事可不只是陆教授被骂了，市局的脸面也别要了。”接连发生两次恶性事件，警方若不能及时破案，那江城的领导可能会遭遇一次大洗牌。

　　……

　　郭晓峰是受害者家属，同时也是杀人凶手，许漾对他的情感很复杂，同情有之，责怪也有之。

　　“值得吗？”许漾问。

　　郭晓峰扯扯嘴角，“有什么值得值不得，她都不在了。”

　　许漾顿了顿，还是老实说：“你母亲拒绝认领柳思的尸体，所以她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尸柜里，不能入土为安。”

　　郭晓峰拳头握紧又松开，他问：“我可以见见我妈吗？”

　　许漾摇头，“案件交代清楚之前你不能会见家属。”

　　郭晓峰皱眉，“还怎么交代，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许漾：“为什么要杀汤琴。”

　　郭晓峰：“她把柳丝被继父强.奸的事情告诉了其他家长和她女儿，小孩子有时也很残忍，可能是受父母的影响，也可能是出于本性，他们开始欺负我女儿……”郭晓峰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十分疲惫，“当年那件事对柳思影响很大，身心都受到严重伤害，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开始，可是噩梦再临，你知道她有多崩溃吗？”

　　许漾：“可是……柳思的死不是汤琴造成的。”

　　“怎么不是！”郭晓峰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因为她，柳思根本就不会往那边走，就不会遇到那个疯子。”

　　许漾：“好吧，那说说你怎么离开现场的吧。”

　　郭晓峰沉默了。

　　许漾提醒他，“我们查看了现场监控，知道你是被人带走的，开的车是套牌，那个人是谁？”

　　郭晓峰不说话。

　　许漾：“你觉得他是你的恩人，所以不能出卖他？”

　　“你看他们是同一个人吗？”两张监控的对比照片，一张是医院的监控，一张是汤琴小区电梯里的监控。

　　郭晓峰眼睛颤了颤。

　　许漾说：“他旁边的这个人就是杀害原蕊的凶手，我们有理由相信，最近几起杀人案都是他背后策划的。”

　　郭晓峰大睁的眼睛暴露了他的震惊，“怎…… 怎么可能？”

　　许漾继续说：“他带你走，就是想通过你煽起群众对精神病人的憎恶。”

　　“不……不可能。”郭晓峰摇头。

　　“他，才是杀死柳思的真正凶手！”许漾说。

　　郭晓峰痛苦地怒吼，“不是的！不是的！”

　　许漾残忍地继续讲下去，“那你怎么解释这两张照片？怎么解释他会出现在汤琴家里？只能说明你们一开始就在他的计划里，你们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哈……哈哈！”郭晓峰像是疯了一般大笑起来。他以为是在为亡妻报仇，结果却是被人利用助纣为虐。

　　陆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他声音清冷，“你见到的人是他吗？”

　　郭晓峰瞳孔紧缩，良久，重重一点头，“对！”

　　许漾也跟着看了一眼，很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案情会议上，陆诜介绍：“自从收到那束花以后，我就在想凶手应该是心理学相关的从业者，而且我和他之前打过交道，我仔细回忆排除每一个相熟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怀疑对象。他叫林巍…… ”

　　许漾突然想起来，以前查案时见过林巍，他是嫌疑人的主治医生。嫌疑人叫朱芷梦，是一个命运悲惨的人。她被坏人抓走囚禁两年，期间目睹好几个女性被凶手一刀一刀折磨而死，她最终没有走出噩梦，而是走上了凶手的老路。她自杀前曾说过，她的心理医生教她战胜恶魔的方法就是成为恶魔。

　　“说起来林巍也是我老师潘教授的学生，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经常会为家庭困难的病人提供免费咨询，也为他们介绍医院。2010年，他和大学同学杨馨结婚，2013年迎接来了一个新生命，他的女儿出生了。2016年，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家中被杀。经警方调查凶手是一个妄想症患者，这个患者家里很穷，林巍没收取过一分费用，一直在免费帮他治疗。但是他的病属于家族遗传，每年都在反复，而且症状一次比一次重，他认为这是林医生的错。出于报复，杀害了林医生的家人。”

　　陆诜停顿了一下，“但是，后来经鉴定凶手作案时意识不清，无法辨认自己行为，判定为无刑事责任人，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只需要强制医疗，这应该就是他憎恨精神病人的导火索。”

　　真相很多时候都是残酷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林巍也是一位好医生，他会帮助很多迷失在精神世界的病人。可是命运偏偏捉弄人，将他推离了原本的人生轨迹，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

　　基层民警连轴转了好几天，全靠烟和速溶咖啡撑着，再熬下去迟早要猝死。领导开会后决定采取二十四小时轮班制，上24小时休24小时。

　　周波下班后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脑子已经完全不会转动了，眼皮也跟着打架，他迷迷糊糊地想，要不就在单位睡算了。

　　刘维鹏这个大队长当得跟个保姆似的，使劲儿敲办公室的门，“都醒醒，回家睡啊，醒不过来的去厕所洗个脸，明天又要来上班，躺床上好好睡，养精蓄锐。”

　　周波实在不想动，眼看就要睡着了，脖子突然被冰了一下，他弹了一下站起来，“啊！”

　　刘维鹏手上拿着一根冰棍儿，“快去洗个脸了下班，下班还不积极，想接着加班啊！”

　　周波一听接着加班打了个哆嗦，“我马上走。”拿上手机就往外跑，也不需要去洗脸清醒了。

　　上午十点多，周波给室友发微信：我下班了，需要买什么吗？

　　他走到门口还没收到回复，叹口气把手机放进兜里，那个人不喜欢用手机，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微信，基本得不到回复。

　　他想了想，决定先去一趟超市，那个人对这些杂事也不关心，家里应该没菜了。

　　周波去超市买完东西，累地不想挪动，在超市门口想了想，还是打车回去吧，偶尔奢侈一次也无所谓。

　　“林医生，我回来了。”周波一进屋就喊。

　　屋里没人应，他放下东西走进去一瞧，那个人又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个空啤酒罐子，手机在地上，屏幕一角被磕碎了。

　　他轻轻叹气，去卧室拿了毛毯出来给他盖上，又轻手轻脚地把啤酒罐收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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