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饲养守则

　　静谧漆黑的房间里，豆丁大小的烛火打在艾尔温脸上。他的表情陷入了回忆，一时间有些痛苦。

　　乔迪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艾尔温脸上滑动，他的目光极具有侵略性，像是孤狼在舔舐它的晚餐。

　　不，那比晚餐要美味得多，那是世界上最鲜嫩可口的佳肴。乔迪咽了口口水，来自生理的欲-望又开始叫嚣了。

　　其实乔迪也不明白，外面那么多鲜活漂亮的姑娘，那么多新鲜嫩滑的皮肤，他却只对面前这个糙汉有着格外深重的欲-望。

　　大概是那只眼睛太过漂亮吧。

　　它简直像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精品，带着十足的爱意和呵护，让普通人看上一眼，都无法忘记。

　　即使陷入回忆里，艾尔温依然能察觉到乔迪别有深意的目光，但是他不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也不在乎——毕竟，现在的乔迪对他来说太弱了。

　　艾尔温从回忆里走过一遭，反问：“你想听什么？”

　　这是两年来艾尔温第一次愿意谈及过往，以前乔迪每每问起，他都是避而不谈。

　　有伤的人总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治愈伤口，乔迪连忙问：“你从哪里来？”

　　“伯力城。”

　　伯力城，教会的圣地，教皇的权力中心，距离圣安帝国国都不到一百公里，是帝国陛下都要下跪朝拜的天堂，更是万万信徒徒步朝拜的终极目的地。

　　里面每一个人都是最虔诚最炙热的信徒，住在那里的人不畏世俗，不怕皇权，他们唯一信仰的只有光明神。

　　乔迪恍然：“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神殿的人。传说光明神就是在伯力城诞生的，里面的人不会轻易离开城市，对信徒来说靠近伯力城就是靠近了神，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艾尔温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向来如钢铁般笔直的脊梁忽然间瘫软下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因为我叛逃了。”

　　人可以触犯法律，法律会惩罚你，可以背叛帝国，军队会给你教训。但是绝不能背叛教会，因为会被光明神抛弃，从此疾病、厄运、甚至死亡后坠入地狱，那是永远不会被解救的漩涡。

　　光明神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当然，这是教会的话，不过教会存在已经超过六百年了，所有人都对教会的话深信不疑。

　　乔迪愣住了，半开玩笑似的说：“原来你才是那个要被教会赶尽杀绝的人。你怎么突然叛逃了？”

　　艾尔温脸上有片刻空洞，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至极的事情，他向来冷漠的脸上有片刻怔忪。

　　但眨眼就被他收入眼底。

　　“我从小学习口诀，类似魔法口诀一样的东西，能克制身体的欲-望，我现在教给你，你试一试。”

　　乔迪并不想学口诀，他更想听艾尔温讲他以前的故事，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他以前是神殿的人，也就不贪多，跟着艾尔温学起了口诀。

　　“万能的圣灵啊，啊——”乔迪跟着艾尔温联系口诀，然而话才出口，就惨叫一声，从凳子上滚落在地。

　　艾尔温连忙扶起他。

　　昏暗的豆丁烛火下，乔迪的一条胳膊出现了被烫伤的痕迹。

　　这是神殿对恶魔的禁-制，但凡是神殿的圣器、圣物、甚至口诀都会对他造成伤害。

　　神怜世人，却不怜恶魔。艾尔温要去找创伤药，被乔迪一把拉住。

　　他软绵绵的趴在艾尔温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你们神殿太狠毒了，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你讲讲我就不痛了。”

　　事实上，就在他放在自己手臂的那一刻，手臂内侧被烫伤的伤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

　　恶魔的自愈能力是所有物种中最出奇的存在。但是这个秘密乔迪没有让艾尔温知道。

　　每次他受伤，艾尔温都会露出怜惜的表情，这对乔迪来说简直像蜜糖般甜。

　　艾尔温想了想说：“你赶紧觉醒你的恶魔血脉，等你觉醒之后，我所有的过往，神殿所有的秘密，就都知道了。好了晚安，你去休息吧。”

　　乔迪盯着艾尔温的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贪婪，黏腻腻的粘在艾尔温的后背上，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尽头。

　　一整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冲了个凉水澡，乔迪溜出门。

　　他走到画裸-体少女的男爵家里，男爵是小镇上少有的贵族。虽然还不到二十五岁，但是却有着和年龄极端不服的臃肿身材。

　　他是玛卡小镇出了名的色-魔，这几年遭他欺负的少男少女不在少数。

　　乔迪一年多以前刚才小镇的时候，还被他调-戏过，被乔迪一顿胖揍揍服了，结果后来两人臭味相投，竟然熟悉起来。

　　进去的时候，男爵大人正在喂鸟。他养了只金丝雀，绿色的羽毛，温顺的窝在男爵的掌心里。漂亮极了。

　　乔迪向他问好：“日安博格先生，我需要借用一下你家的书房可以吗？最近我对教会的东西有点兴趣。”

　　“没问题。”约瑟夫·博格答应得非常爽快，“你是我朋友，借用书房再简单不过了。不过，最近我看上了一个小妞，但是她不同意，你可要帮我想办法。”

　　乔迪哼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这个小镇有六分之一都是你的，你确定没有办法吗？”

　　约瑟夫耸耸肩：“那没有办法，神殿的人马上就要检查。注意，我说的是神殿，听说是伯力城出发，一路巡查过来。”

　　乔迪连忙问：“他们要来做什么？”

　　“还不是教会老一套，”男爵耸耸肩，被他握在掌心的鸟发出痛苦的叫声，显然是男爵并不温柔的捏住了它，“什么教会规则遵守啦，什么教堂审查啦。听说还要做什么信徒普查。我得赶紧把我的画收起来，不然让他们发现了可要出大事。”

　　自圣安帝国六百年前成立以来，教皇的权利一直高于国王。虽然近几年略有式微，但教会依然有权利闯进民宅搜查子民。

　　乔迪点头：“行，我先去你书房，等会你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乔迪走到二楼的书房里，翻开最新的教会人物典籍。

　　里面记载了自神殿成立以来六百多年间，所有任职人员的信息，里面包括有主教、司铎、执事。

　　其中主教分三个等级，教皇、红衣主教（大主教）、主教（教省主教）。司铎就是神父，执事就是为晋升神父的。至于教堂里面的牧师、执事、唱诗班等就不在乔迪考虑范围之内。

　　里面的信息很全，乔迪从头看到尾，发现里面的人都是级别不高的治愈系魔法师。和艾尔温的信息匹配不上。

　　艾尔温根本不会魔法，或者说他主要修习的并不是魔法，而是武技。不过乔迪没有见过艾尔温真正动手，不清楚他究竟是剑士还是刀客。

　　翻找了一通都没有在年龄长相有半点相似的人。不过他倒是翻到了一个特殊的人，神殿圣子亚度尼斯。

　　说起亚度尼斯，全大陆怕是没几个人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光明神最虔诚的信徒，纵横圣安帝国六百年的第一天才，二十三岁的八级大魔法师。

　　不怪乔迪会格外注意他。二十三岁的八级魔法师，是全大陆从未出现过的事，现在全大陆最顶级的魔法师是教皇，九级。

　　那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头，听说是唯一聆听到光明神旨意的人。不过这都是谣传，毕竟谁都没见过神迹，也没见过教皇。

　　乔迪觉得艾尔温应该有个五级武士水平，五级武士在大陆并不常见，这个水平可以在王室里给皇子公主做贴身骑士。也就是说绝不应该是默默无名的人。可是书里就是没有。

　　可能书里并不完整，乔迪也不指望一下子就能发现艾尔温的秘密。

　　他下了楼，又在男爵逗留了会才往家里走。

　　小镇上热热闹闹的，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拎着一篮子鲜花在卖。

　　“哥哥，买花吗？”那个小女孩拦住乔迪，笑眯眯的递上一捧蓝色的花，“只要十个铜币就好。”

　　“一边去。”乔迪推开小女孩，他对普通人的态度从来不好。

　　小女孩也不恼，她把鲜花收回篮子里，小声嘀咕：“真神在上，愿光明神宽宥你的张狂。”

　　乔迪哼笑一声，并不理会。

　　就这样跋扈的走到了自己家附近，忽然看到好多人面色慌张。

　　“着火啦！”

　　“快救火！”

　　他们奔跑着，推嚷着。乔迪嫌烦，等他们火急火燎的走过了，这才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然而走了不到三十米，他就定住了。

　　前面大火弥漫，火舌席卷了整个房子。浓烈的黑烟几乎熏得人泪眼都流了出来。

　　而大火焚烧的位置，正是他自家的房子！

　　乔迪拔腿就跑过去，推开围观的众人，高声疾呼：“艾尔温！艾尔温！你们有没有看到艾尔温？！”

　　然而没有一个人见过艾尔温。

　　乔迪一边告诉自己凭艾尔温的本事，不可能会被困在火里，一边又左右完全看不到人。

　　情急之下，他把旁边用来灭火的水倒在自己身上，直接冲进了火场。

　　“哎呀，小心啊——”

　　身后传来小镇邻居的疾呼，伴随着木头烧裂的声音，乔迪冲了进去。

　　“艾尔温，咳咳，艾尔温——”屋里黑烟弥漫，巨大的浓烟呛得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视线一片模糊，到处都是火舌在蔓延。剧烈的高温和滚烫的浓烟熏得人完全睁不开眼，乔迪正要冲进二楼，忽然看到有个身影站在火影深处。

　　他拔腿就往身影方向冲。

　　这时。

　　一块巨大的木头从上面坠落下来，砸中这个身影——

　　“哎，小镇上的铁匠着火啦，就是今天上午的事，你们知道吗？”

　　“听说啦，整个房子全部起火了，真是可惜了艾尔温。”

　　“可不是，听说被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烧成炭了，那张脸完全毁了。”

　　“唉，真神保佑，可怜的艾尔温。他这是替他儿子接受上帝的惩罚吗？否则，我真想象不到这么好的人，为什么神会降灾到他的头上。”

　　乔迪请了牧师过来，可惜牧师来看过后，只是摇了摇头。

　　他伤得太重了，边境小镇没有能力医治。

　　铁匠铺完全被烧毁了，连带着烧到了隔壁的房子，幸亏隔壁是个闲置已久的空屋子，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男爵给他们找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是个因为光线阴暗没有租出去的小阁楼。用木板隔开，只能容得下两张床的落脚地。

　　男爵找人搬了个床过来，把艾尔温安置在上面。

　　临走之前男爵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艾尔温，惋惜的摇了摇头。

　　“铁匠铺的费用以后再慢慢还，你先把你爸爸的伤治好。”

　　艾尔温现在的样子太惨了，大半张脸已经完全被烧毁，上面用绷带缠了好几圈，以后就算恢复过来，恐怕再也不能见人。

　　约瑟夫想安慰暴走边缘的乔迪，可是看到他现在这幅恨不得躺在床上人是自己的样子，抬起的手又放下，安慰的话也不敢多说，带着人匆匆离开。

　　乔迪关上阁楼的门，屋外繁星满天，寂静得能听见夜莺的啼叫声。

　　屋里点了油灯，悬挂在艾尔温的床头上，把这几英尺的小地方照得透亮。

　　乔迪坐在了地上，漆黑的瞳孔从中午开始就放大了近乎一半，可是他毫无察觉。

　　此时此刻乔迪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有股野蛮的力量在横冲直撞，他知道是身体内的本能，他必须要克制。

　　可是眼下乔迪根本没法克制，他完全分不出心神来，只要余光还能看到床上躺着这么个人，他昏迷不醒，他生死未卜，乔迪就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身体里那股陌生的、汹涌的力量。

　　他趴在床头，伸手拽住艾尔温的手。艾尔温的手上还套着皮手套，这样握着，触感像是摸到了尸体。

　　这个念头在寂静的夜晚骤然跳出脑袋，乔迪忽然猛然咬住了艾尔温的手。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企图用凶狠的力度去掩盖内心的惶恐。

　　直到听见——

　　“撕，你轻点。”

　　床上的人诈尸似的出声，吓坏了像困兽般无处发泄的乔迪。

　　他呆呆的看着艾尔温，看到他抽出自己的手，看到他坐起身，看到他慢慢脱掉手套。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背上清晰的留下了一排牙齿印。

　　床头躺着的那人用湛蓝色眼睛奇怪的看着自己，“怎么被吓成这样了？”

　　乔迪一口悬在地狱门口的气骤然重返人间，呛得他脑袋都是晕的。他撑着床沿站起身，结果一个趔趄又摔在了地上。

　　他靠在床边上，大口的喘气，把压抑在胸口的那团鬼气吐出来，然而三五个呼吸之后，却始终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他挣扎着起身，拉着艾尔温那双温热的手，就直接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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