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饲养守则

　　如果艾尔温能把手从他的恶魔角上放开，乔迪很愿意和他讨论类似哲学的话题。

　　乔迪几乎求饶的说：“你别玩了。”

　　“比之前硬很多，但是用力捏还是软的，”艾尔温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痛吗？”

　　乔迪把脸埋进手肘里，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露在外面的脸颊潮-红一片。

　　其实艾尔温现在对这方面并不是全然无知，毕竟就在他受伤的那个瞬间，他感觉之前神殿埋下的禁制裂开了。

　　但......他还是觉得怪好玩的。

　　乔迪终于承受不住，他抓住艾尔温作乱的手，塞进脑袋下面。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拉着他的手亲了一口。

　　艾尔温想抽回手，一抽还没抽动，再抽，乔迪就哼唧起来。

　　他歪过头来，看着艾尔温，可怜巴巴的开口：“你喜欢我吗？”

　　“想什么呢，”艾尔温淡定的抽回手，“咱们不是一个物种。”

　　乔迪难过的说：“可是我好喜欢你啊，真的好喜欢。”

　　艾尔温内心一震。

　　过去二十多年来，无数人敬仰他，无数人赞美他，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我喜欢你啊。

　　这是他第一次被当成普通人来喜欢，来珍视。

　　乔迪把自己缩成一团，小恶魔向来没心没肺，这会却难过的仿佛有实质，“你不喜欢我，我又打不过你。”

　　这句话没头没尾，艾尔温却听懂了：我喜欢你，想留住你，可是我打不过你。

　　艾尔温摸了摸乔迪粗粝的红发，“你现在更应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普通人杀不死你，不代表神殿杀不死你。要不，你逃命去吧，跟在我身边你随时有可能被神殿的人发现。”

　　乔迪摇头，他说：“我喜欢你。”

　　“喜欢不重要，命才重要。”

　　乔迪继续重复：“我喜欢你。”

　　艾尔温感觉他受了个伤之后，儿子变傻了，以前多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现在乖顺得和兔子似的。

　　艾尔温说：“那你想清楚了，再留在我身边，往后余生每一天都会在危机四伏中醒过来，你可能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乔迪抱着膝盖，还是说：“我喜欢你。”

　　艾尔温这么个年近三十的中年男人被乔迪撩得耳朵都红了起来，偏偏他还用着赤诚的眼睛，仿佛蒙昧无知。

　　艾尔温干咳了声，“走吧，我们看能不能找个休息的地方。走了一整夜，你也该累了。”

　　乔迪以为逃亡总会有几天喘息的日子，谁知才在沙漠里睡了个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听艾尔温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说，“他们追过来了。”

　　听说高阶魔法师都能瞬移，乔迪不想知道他们瞬移的动作有多快，赶紧背上艾尔温，笔直的朝着北边方向，火速奔去。

　　他的速度极快，在沙漠里留下一道残影。

　　艾尔温说：“我带你瞬移吧，这样跑会留下气味，有可能被神殿的猎犬嗅到。”

　　“你的本事，留着被抓的时候对付神殿吧。”乔迪说着，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有点痒。

　　艾尔温也不强求，毕竟伤还没好，能休息一会是一会。

　　正想着，胸膛下面忽然传来挤压的感觉，他低头一看，险些从乔迪背上摔了下去。

　　两个黑色的翅膀突然从乔迪后背长了出来，它们撑破了衣服，迅速生长，瞬间就长成一对巨大的翅膀。

　　带着两人飞了起来。

　　纯金色的无边沙漠下，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上下翻飞，天边晚霞红艳，延绵到天空尽头。

　　艾尔温坐起身来，看着无边的沙土，心情豁然开朗。

　　这是艾尔温第一次见到翅膀，黑色的。圣经里描绘天使的翅膀都是圣洁的，白色而柔软，像羽毛轻抚在脸上。

　　而恶魔的翅膀显然狰狞得多，它巨大，遮天蔽日，纯黑色的冷硬质地，看起来威严又凶残。

　　艾尔温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碰到翅膀，是温热的，上面有细腻的茸毛，像摸到了老鹰的头顶。

　　手感太好，艾尔温忍不住捏了捏。翅膀骤然缩回去，艾尔温视线一倒，两人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乔迪又气又急，他第一次长出翅膀，用起来并不熟练，这会狼狈的抱住艾尔温，只能下意识让翅膀包裹住他，两人坠鸟般重重砸在了沙漠里。

　　艾尔温砸在乔迪胸前，呛了满嘴的沙，幸亏血早止住了，这会倒是半点痛觉都没有。

　　罪魁祸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问：“你还好吗？”

　　乔迪收起翅膀，气呼呼的盯着艾尔温，可是一对上那只蓝色的眼珠子，他就气不起来了，只好委屈的说，“你以后别乱摸了。”

　　艾尔温第一次发现这小恶魔怎么这么可爱。他笑了下，从乔迪身上起来，“好，我错了，以后不乱......”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人拽了下去。艾尔温又重新砸进乔迪身上。

　　那双狗狗眼又黑了。每次这双眼睛眼白全丢的时刻，就有点渗人。

　　艾尔温伸手盖住乔迪的眼皮，低声说：“不舒服就原地消化下，等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艾尔温眺望远处的沙漠，忽然发现前面很远的地方有沙土堆的窟窿，像是有人生活。再往前走就是游牧民族的领地，他们可不信仰光明神，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艾尔温转过身来，“我们可以......”

　　一回头，险些撞到脸，几乎鼻尖贴到了鼻尖。

　　艾尔温不合时宜的想：小恶魔长高了，居然和他一样高。

　　乔迪抓紧艾尔温的手臂，不让他后撤。

　　“一口，我就亲一口。”乔迪眼睛纯黑着，小声哀求，不等艾尔温同意，他抬起下巴，碰到了艾尔温的嘴唇。

　　冰凉的触感瞬间像电流般滚过全身，骤然在脑海中开出无数朵烟花，乔迪礼貌性的......硬了。

　　艾尔温立刻感觉到了，他温和但坚决的推开了乔迪，乔迪再要上前，被挡住了。

　　他只好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笑眯了眼睛，“你刚才允许我亲你，是不是也喜欢上我了？”

　　“你想多了，”艾尔温拾起神剑，朝外走去，“只是看你跟着我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给你点安慰而已。”

　　“那你能再多给点安慰我吗？”乔迪追上去。

　　艾尔温没理会，下一秒，他拉着乔迪原地消失。

　　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出现在七百多米外沙漠的边缘。入目处，是荒凉的大石块和贫瘠的土地。

　　这个季节，雪早已融化。艾尔温找了个石窟去敲门，但是没有人理会，轻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物，地上全是尘土。

　　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再往前面走不到两千米，就是莫拉防线，也是当初找到你的地方。”艾尔温问，“你是想在这里休息一晚，还是去莫拉防线防线？”

　　虽然乔迪很想抱着艾尔温休息一晚上，可是后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追上来，他说还是去莫拉防线吧。

　　于是乔迪展开翅膀，两人飞往莫拉防线附近的巫师帐篷。

　　时隔两年，这块地方已经完全变了样。上次来的时候，大雪纷飞，冰天雪地，周围是密集的帐篷，留出一个两百多平米的空场地。场地上面画着咒语图案，当时的乔迪就被绑在上面。

　　眼下雪没了，帐篷没了，但是高大的台阶还留在上面。

　　乔迪乍然看到这个东西，所有被虐待被欺凌的记忆全部浮现。

　　艾尔温才迈开脚去检查，忽然察觉到后面乔迪的呼吸频率不正常，转过身来时，看到乔迪整个身体都紧绷了。

　　他盯着这个天台，像是盯着仇人，脸颊紧绷着，两颗虎牙长出来，像是吸血鬼。

　　艾尔温一把揽住乔迪，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顶说：“乖，没事，都过去了。”

　　大概是艾尔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现在不介意让乔迪开心一点。

　　拥抱、亲吻，他都愿意施舍给他。

　　这个可怜的小恶魔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一桩事是自己愿意的。

　　乔迪抱紧了艾尔温的腰，艾尔温的腰部又细又全是肌肉，抱在手里成了乔迪唯一的支撑。

　　乔迪缓缓开口，他的气流吹在艾尔温的耳旁，声音又低又哑：“他们割断过我的舌头。那群巫师拽着我的脑袋，把我的舌头硬拉出来，然后用刀子一点点割掉。就是因为他们想判断我究竟是不是恶魔。”

　　恶魔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舌头割了可以长，人类不行。

　　艾尔温心疼不已，用力抱紧了他，“疼吗？”

　　“疼，好疼，可是我不会哭，所以我恨他们，我要他们死！”

　　仇恨的情绪通过胸口的接触传达到艾尔温胸前，他摸了摸乔迪的头发，安抚道：“他们已经死了。”

　　“不，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忘记。”乔迪盯着艾尔温，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戮，似乎连蹦出的话里也充满了血腥气，“只是巫师们死了，还有帮着他们伤害我的仆人、武士、甚至他们北疆游牧民族的王，他们全都该死！”

　　艾尔温张嘴，他想说服乔迪不能仇恨，不能杀戮，却没办法要求他原谅。

　　末了，艾尔温问：“你会去杀害圣安帝国的人吗？”

　　乔迪垂下头，“我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我感觉恶魔和人类是世仇，不死不休的仇恨，这种仇恨让我看游牧民族的人不顺眼，也看圣安帝国的人不顺眼。”

　　说着，他抱着头蹲下身，怔怔道：“我想杀了所有人，所有的人类。”

　　“那，你想杀我吗？”

　　乔迪猝然抬头，站起身一把抓住艾尔温的手，“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喜欢你啊，我......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艾尔温缓慢抽出手，反问道：“你怎么能保证血脉觉醒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可能都不记得我了，甚至对我的种族身份充满厌恶。”

　　“我不会！”乔迪气恼的说，“你为什么不信我？”

　　艾尔温温和的看着他，“即便你不伤害我，可是你杀害人类，那全是我的同族。”

　　乔迪缩着头，没办法回答他。

　　倒是艾尔温想开了，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啦，说不定等你觉醒的时候，我早就被神殿的人弄死了。自然也管不到你杀了多少人。”

　　“你后悔救下我吗？”乔迪问完，发现自己有点害怕艾尔温的回答。

　　艾尔温迟疑片刻，反问道：“你来人类的世界生活两年多，对这里有哪怕半点的好感吗？”

　　乔迪下意识的想摇头，他不喜欢人类的饮食，也不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人类还特别伪善，可是，可是一想到艾尔温在这里，他在艾尔温身边两年，每天都很开心。

　　乔迪沉默了半天，轻微点了点头。

　　艾尔温笑了，捏了捏乔迪的脸，“这就够了，我既然把你带来了，只要我活一天，就管你一天。某天我死了，哪怕因为我，你对人类有半点仁慈，也足够了。”

　　开口闭口全是人类，乔迪哼道：“你这么博爱，怎么还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到处逃命，还不是被抛弃了。”

　　末了，他又小声嘀咕，“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阻止恶魔和人类开战。”

　　“什么办法？”

　　乔迪脸色一红，小声说：“只要你愿意做我老婆，我保证每天听你的话，等你临死之前，就用神剑捅死我，我和你一起死。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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