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肥皂泡［无限流］

　　林集不知道自己跟随人群朝下看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又不知道是怎么跟人群慌乱跑到楼下。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钻进鼻翼，鲜红色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林集从不知道人居然能流出那么多血，人当场就死了。高绵思被砸烂了半边的脸和扭曲的身躯就这么惨不忍睹地匍匐在血泊里，她黑色的长发被鲜血洇湿，乱七八糟贴在脸上、耷拉在地上，那只完好的眼睛巨大的睁着，惊恐还停留在血迹斑斑的眼眶里，视觉上的冲击让还想冲下来救人的众人纷纷别过脸。

　　只有曹小令趴到高绵思的尸体上崩溃大哭，她凄惨的哭声在这个异样安静的宅子里孤单回荡。

　　期间，中年女人吓得昏死过去，新霜掐了人中才悠悠转醒，醒来后脸上完全没了血色，浑身战栗躲去了角落。

　　林集魂不守舍找一直在外围旁观的女婢要了一个手帕，上前盖住了逝者的遗容。

　　鲜活生命突然在他面前死去与昨天眼镜男之死带给他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是眼前的血腥尸体一直在提醒他人已经死了，林集还是不敢相信刚刚还在与他道早上好的美好姑娘生命已经终结在了这个陌生世界。

　　林集就像被人死死勒住了胸口，不管是眼镜男还是高绵思，每一个死者其实都何其无辜，莫名其妙卷入这个世界，又莫名其妙惨死......他们就像玩物一样被人支配生死，而逃脱不出这个怪圈。

　　如果真如许海潮所言，死亡还并没有结束。林集感到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就像高绵思下坠的时候他抓不住的手，他眼睁睁目睹同伴的死亡，却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让他们活得太憋屈了。

　　·

　　“二楼不可能摔成这样。”林集看向江星雨。

　　江星雨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干巴巴开口：“她肯定触发了某个死亡条件。”

　　高绵思的死状太过于惨烈，其实就算没有亲历过摔死现场的林集在回过神后也意识到不正常，但高绵思死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确实是从二楼坠落而死。这么一来她的死和眼镜男在床上被淹死其实有了共通之处，这两人应该都是被外力干扰而死的，就像江星雨所说的，因为他们触发了死亡条件，必然要死在这个世界的手里。

　　“所以就算我当时抓住了她......”林集皱眉，后半句话却没有说下去。

　　江星雨无声叹息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人救得了她，这么想你心里也能舒坦些。”

　　林集默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一天没见到的镇长终于出现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镇长这时候才出现其实让林集心里很不舒服，特别当他看到镇长依然一副古井无波的神色，和昨天看到眼镜男死在床上的表情别无二致。这个男人肯定知道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淡定。

　　镇长出现后，院子里的那两个古怪下人才动身拿来裹尸的布匹。

　　应该是想到昨天眼镜男的凄惨遭遇，曹小令双眼赤红阻止下人给高绵思收尸。

　　两个下人阴森森看向曹小令，脸上顿时出现凶厉的表情，随着两个下人动作越来越僵硬朝曹小令逼近，许海潮上前一把拽开曹小令。

　　失去了曹小令阻止，两个下人很快将尸体裹好后，两人一前一后抬着裹尸布摇摇晃晃出了门，尸体身上全是血，被抬走的时候还在从裹尸布里渗出血滴，粘稠的血滴就这么沿路滴落，逐渐越来越少。曹小令受不了闺蜜的遗体就这么被带走，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院子的青石板上斑驳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打扫，石板裂缝里还有许多没有干涸的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镇长，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同伴，你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林集走到镇长跟前，语气冰冷。

　　镇长露出一个苦笑：“我也对此很抱歉，昨天那位客人之死我找人验查过，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蹊跷得很呐。今天这位小姐客人，我听下人说了，乃是大意坠楼，亦也是我这老楼破旧，栏杆腐朽......”

　　不知为何林集听到大意坠楼时十分窝火，这时江星雨在后面拉了他一下。

　　“镇长，不是说今天要去参观面具作坊吗？时间不早了，早饭就不吃了。”许海潮直接打断了镇长的话。

　　镇长闻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继而才僵硬地接过话：“是，是要去的。”

　　林集被拦下来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但他明白江星雨他们的意思，现在和这个NPC掰扯纯属浪费时间，而时间每过去一秒很可能又会有下一个人触发死亡条件，时不待人，趁早找到出路才是关键。

　　不知道曹小令是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从头至尾她都没说话，默默跟在人群后面。

　　·

　　天色依旧阴霾灰败，待久了林集觉得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就像天空有了边际，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个肉眼看不出来的囚笼。

　　他想起那句诗“苍天如圆盖”，他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头顶的天空好像锅盖盖在他的头顶，他在里面被闷得喘不过气。

　　他们跟随镇长穿街走巷，很快到了两排门窗紧闭的单层房子前面，这两排房屋外观是并列三间大屋，围着一圈十分高的围墙，林集猜测后面应该还有院子。

　　“叔公，你怎么还亲自来了。”马上有人嬉皮笑脸从一边的屋子里迎出来。

　　镇长绷着脸，没给这人好脸色，而是问：“你大伯呢？”

　　这人小眼睛飞快在他们身上滴溜一转，陪笑道：“在里面呢，他老人家也才到了不久。”

　　镇长点点头，吩咐道：“我带客人转一转，你跟喜伯说一声。”

　　这人应下，忙不迭重新钻进屋里。

　　镇长这才将众人领进屋里，只不过并不从刚刚那人进出的门进，而是走的另一边小门。

　　门内果然有个小院，一排排堆满了粗壮的原始木料，简直让他们无处下脚，只好跟着前人走一步挪一步穿过那片木料区。林集只认得其中有香樟木，旁边有人撸着袖子正在切割那些木料。

　　离开木料区，他们进到一个宽敞的大屋，这里是摆的已经切割好的木块，有几个人拿着工具在木块上或画或凿或雕。

　　这时候面具已经初见雏形。

　　不过这个阶段很是枯燥，大块的木料要雕凿出人物的形态并不是容易事。

　　所以镇长领着他们也很快略过去，再进入下一个屋的后，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是一个墙上地上全是摆满面具的房间，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成品人物面具出现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这些栩栩如生的脸从四面八方对他们咧张嘴角，浓郁的油彩气味夹杂一股奇异刺鼻的药香冲击得一行人头昏脑涨，脑子嗡嗡作响。

　　中年女人直接惊叫出声。

　　镇长似有不满地拧了下眉毛，但他依然心平气和：“我们有世上最好的面具匠人，客人们一定会挑到自己满意的面具。”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异光，但那一丝光很快湮灭，最后他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时间可不多了啊。”

　　时间不多了？镇长怎么会知道他们时间不多了？

　　林集满腹疑问，如果镇长的目的是为了把他们留在面具镇，为什么又会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而且，先前小云姐姐也提醒他们尽早离开这里。

　　他起初以为面具镇的镇民是千面神的傀儡，为虎作伥，但现在他们可能需要重新审视镇民与他们供奉的神明之间的关系。

　　林集正在头脑风暴，就见先前在门口见过的那个小眼睛从对面门气喘吁吁跑过来，到镇长面前时又毕恭毕敬：“叔公，大伯让我叫你带客人们过去。”

　　镇长面无表情嗯了声，扭头对他们说：“客人们待会儿务必保持安静，具有神灵之气的面具是不能被亵渎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被他看得眼光一颤，脸色更加惨白。

　　·

　　从摆满面具的房间出去时众人略略松了口气，那么多密密麻麻摆在一起的面具看多了真的有密集恐惧症，况且一早他们就知道这些面具碰不得，所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触犯了什么死亡条件当场毙命，每个人在那种环境下都浑身不自在。

　　接下来去的屋子有些远，他们跟在镇长出门走了很长一段屋檐。

　　林集走在中年女人身后，他本意是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怜的，被吓了几次精神状态不好。但他发现中年女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崴了脚，还是腿什么时候受伤了吗？这个他没有听晓寒说过，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混乱追逐战导致的。中年女人穿着昨晚镇长夫人给的长及脚背的裙子，也看不到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离开这里再问吧。林集心想。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扇黑漆厚实的木门前，刚才在面具屋里闻过的那股浓烈的药香再度传来。

　　门口有两名镇民把守，看到镇长守门人恭敬了神情，帮他们先敲了门，里面回应后，门打开了。

　　香火气扑面而来，夹杂黄纸燃尽后的一股烟气味，混合在药香之中，那股令人头昏脑涨的感觉再次袭来。

　　镇长请他们先进，所有人不敢怠慢，次序入内。

　　门内又是一方四合庭院，中庭十分狭窄，却放着一顶无比高大的巨缸，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或是空无一物，因为以他们的身长看不到缸里乾坤。

　　进了里面林集才发现，这个院子里站了很多人，甚至去正厅的走廊屋檐下都站了人，他们无论老少，皆是男人，而且全都神情严肃，从他们进门起这些男人们的目光就齐刷刷盯在他们身上，一路跟随他们直到正厅。

　　林集被盯得头皮发麻，但他现在和同伴一样是敢怒不敢言，何况是面对这一屋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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