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肥皂泡［无限流］

　　走出那段脚步声黏腻的潮湿巷道，那股奇异的感觉也消失了，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中年女人从后面快走到前面，嘟嘟囔囔用路边的草皮子蹭溅在皮鞋上的脏黑污渍。

　　这时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

　　许海潮轻轻说：“到了。”

　　林集看到前面有一间破旧矮屋，屋顶黑漆漆的烟囱正在冒着青烟，一扇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角木门半打开着。孩子的身影头也不回钻进屋里。

　　大家一时没敢轻举妄动。这里离镇子主街不算太远，但看起来却过于荒废，四散的几间房屋破败不堪，不像还住着人。

　　“去看看。”江星雨道。

　　众人来到屋外，这次谨慎先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从里面走出，女人吊眼，瘪嘴，十分瘦，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郁气，看到他们时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身体紧绷地挡在门口。

　　“您好，我们来找一个孩子。”江星雨开门见山。

　　女人闻言眼神微微一颤，但很快掩饰过去，她口气不善地瞪着他们：“什么孩子？我家没有孩子！”她说完，不容分说关上门。

　　往往越是这样越有鬼，但他们又不敢硬闯。

　　“时间不早了。”林集看了眼天色，灰白的天空比出门的时候阴暗了不少。

　　现在回去好像也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线索，众人都有些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

　　“有人。”

　　许海潮指了指矮屋旁边的一间房子，似乎见到他们看过来，原本打开的窗户缝砰地合上了。林集有些失望。

　　但见许海潮还是上前敲了门，出乎意料的是，门开了。

　　林集本以为不会有人开门。

　　“是你们啊。”开门的是个熟人，昨晚载他们去镇长宅院的船娘杨烟。

　　许海潮和小平头对她印象不深，江星雨和林集于是和她攀谈起来。

　　当他们说到旁边住户的时候。

　　杨烟黝黑的面庞闪过一丝异色，她率先问道：“你们也见到杨小鱼了吗？”

　　那个孩子叫杨小鱼吗，江星雨和林集互相递了眼色，一起点点头。

　　“我最近也好像见到她了，不过他们没人信。”杨烟自嘲地笑笑，但她马上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古怪地看向他们：“小鱼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果然是鬼吗。林集心里一毛不自觉又往旁边的矮屋瞟了眼。

　　木板泥砖码成的矮屋在一片萧瑟之中看起来十分孤独，自从女人进门后，烟囱也不再冒烟，这个屋子就这么阴森森地立在那里。

　　“你能给我们讲讲她是怎么死的吗？”江星雨跟着问。

　　杨烟却抿着唇好像不再愿意说。

　　“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只是好奇，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林集接过话，说到一半恰当住了嘴，惋惜之情自然流露在一双黑瞳之中。

　　杨烟神情微微松动，她低头轻轻叹息，慢慢说：“杨小鱼是因为犯了忌才死的。”

　　江星雨赶紧问：“什么忌？”

　　杨烟：“她去了祠堂。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是不容许进祠堂的，她的行为惹怒了千面神，神明降罪了她。”她说到最后，肩膀害怕地瑟缩了下。

　　祠堂果然不能随意踏足，众人心里一阵后怕，虽然不知道杨烟所说的降罪具体是什么，但杨小鱼已经因此而死，擅闯祠堂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千面神？”林集挖空脑海也没有印象现实有什么千面神，千手观音他倒是听过。

　　“你们不是来买神的面具的吗？怎么连千面神都不知道！”杨烟看到他的反应突然脸色一变，一双圆眼阴森森地盯向他们，语气凶厉，好像瞬间变了个人。

　　林集被她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

　　还没回过神，江星雨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很自然地接过话：“杨烟姑娘你领会错了，我们远道而来面具镇买面具，十分敬畏千面神，怎么会不知道千面神呢。”

　　杨烟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冷冷看了他们半天才说：“你们走吧，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众人松了口气，连忙离开这里。

　　回去路上，林集不解地问江星雨：“刚刚杨烟是怎么回事？”

　　江星雨解释：“因为我们被这个世界安排了身份，如果作出与身份不符的行为会被这个世界的生物排斥，甚至驱逐，如果被这个世界的人驱逐，结果只有死。”

　　林集明白过来，幸好江星雨反应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连忙道了谢，继而又理清一些思路：“千面神，顾名思义......你说会不会我们见过的那些脸谱全部都是千面神？”

　　江星雨摸着下巴：“很有可能。”

　　所有的面具代表的都是同一个人吗？林集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对于怎么才能从众多面具中找到他们所需要的善神，现在发现似乎不能直接询问这里镇民，林集也没有了头绪。

　　“嘘，来人了。”走在最前方的许海潮低声提醒。

　　众人立刻噤声屏息，脚步也刻意放缓。黑夜的来临让他们更加谨慎。

　　·

　　慢慢地，林集看到从黑沉沉的河渠迎面飘来两只黑黢黢的乌篷船。他们是沿河岸潜行，岸边屋檐下零星亮着几只蒙满灰尘的旧灯笼，与昨天橘色光亮的灯笼不同，这几只灯笼外面蒙着破旧的红纱，发出的光也是诡异的猩红色，他们默契远离了这些灯笼，尽量把身影藏在阴影里降低存在感。明明是和昨晚相似的景象，灯笼渠水，古朴民宅，但现在的心境与昨天早已不同。

　　两只乌篷船很快滑到他们眼前的河渠，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林集觉得四周分外安静，他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他努力扮演过路人的角色克制自己的眼神不往旁边看，但在听到伴随锣鼓而起的诡异戏腔后他就像着了魔一样，把头转向了近在咫尺的两只乌篷船。

　　说实话，乍一转头他反而冷静下来，两只船没有灯火照明，一团黑漆，他只看到船上坐着一个挨一个的模糊人影，这些人手上拿着乐器，一路敲击吹唱而来，但唱词生涩，林集完全不能听懂。看起来并没有让人悚然的画面，似乎只是一队过路的艺人镇民，林集慢慢按下狂跳的心脏。

　　接下来只用等这群人走远就好了。

　　林集收回视线，耳边两只船的划水声夹杂在锣鼓戏声间，渐行渐远。

　　正当林集以为这群人已经走远的时候，他突然察觉身侧队友的身影僵硬起来。林集后背不由自主地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丝毫不敢回头，只能用眼睛的余光瞥向身后。

　　两只船原来停在了不远处，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乌篷船里钻出来，人影站在船头逆着岸边稀疏的猩红色灯影古怪地看着他们。

　　锣鼓声不停，唱腔不停。

　　船上的人在对他们表演吗？林集脑子突突的，他是有些近视的，天一黑视物更加困难，但他虽然看不清，也不会认为是这群镇民热情好客，在这种场景下，实际上十分恐怖。

　　那些锣鼓声，林集记忆里似乎在农村白事的时候听过，以及那些古怪的唱腔，隐隐透出不详。

　　那群人里应该每人都戴了面具，暮色里看不真细，只隐约看到有角有羽，有的很大一团黑糊趴在人影脑袋上，看起来尤其怪异，就像是真有怪物趴在人的身上。

　　林集心脏又开始狂跳，他就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不断用余光去看身后的船。他注意到后头更远的那只船上有个奇怪的人，这人很矮，在那群人中直接凹下去很长一截，后背又高高鼓起，好像是个重度驼背。

　　林集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驼背的人，所以注意力很快集中在这人身上。

　　他从没有这么长时间一直用余光视物，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眼睛非常吃力，其实他很想扭头光明正大去看后面船上的东西，但此时此刻就像鬼压床一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来不及思考，赶紧回转了一下眼珠子，继续调整余光的视线去看那个驼背的人。

　　但接下来他却汗毛乍起，因为他看到那个驼背动了！这里准确描述一下，是驼背的驼背在动！

　　林集猛地吓出一身冷汗。但他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个“驼背”从衣服里伸出了头，是两人。

　　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身上，然后罩上衣服，远远看了不就是一个巨大的驼背。

　　林集松了口气，但他的余光还是盯在“驼背”身上，虽然不是真的有巨大驼背，这两个人也与旁边人不同，如果不是因为驼背而异常矮于其他人的话，那这两个人要不是孩子要不就是侏儒。

　　但是这两人同样戴着面具，天色又黑，根本无法分辨。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集看到“驼背”慢慢挪到船舷边，“咕咚”一声，跃进了黑布隆冬的水里。落水声夹杂在锣鼓声里，几乎听不见。

　　“跑！快跑！”许海潮突然低喝。

　　众人如梦初醒，慌忙之中拔腿就跑。

　　林集其实还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刚刚那群人看起来也只是隔船对他们“表演”了一番，并没有攻击性的举动，那个“驼背”跳入河里的意图也不清楚。

　　不过珍爱生命，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远离这种诡异场面，大不了回去了再分析。随着许海潮一声低喝，他瞬间就冲了出去。

　　林集现实里时不时也跑步，他虽然没有严苛身材管理，但也尽量避免一块腹肌，一步两喘的情况。所以他边跑还有余地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生出一阵恶寒。

　　“驼背”从他们刚刚停留的河岸边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宛如水鬼，他的速度太快了，从后船到他们的位置在林集意识里几乎是转瞬之间，因为他自己从许海潮出声到现在也并没有跑很远，况且他认为他自己还是跑的快的。

　　中年女人已经落下几个男人一段距离了。

　　中年女人跑得慢，又惊又怕，她显然也看到从水里爬上岸的“驼背”了，落在后面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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