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银河

　　周五。
　　像是两个人的暗号。

　　“那...去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上车。”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她提醒道。
　　意思是我可能不能去刷夜了。

　　“我知道。”
　　林若谷没话可说了。
　　上了他的车。

　　她对平城完全不了解，来的这几天活动范围也比较固定，此时看着前方，不知道陆虚怀要带她去哪。
　　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开口。

　　“其实没想着去哪，就想来见你。”
　　他突然开口，说得极为平静，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那现在呢？”
　　“不知道。”
　　林若谷一时无语，敢情他就在没有目的地的地开？

　　“我们谈谈吧。”
　　想着这段时间，她觉得是时候两人应该好好聊聊了。

　　车被停在一条河边。
　　两人站在桥旁，没人主动开口说话。

　　林若谷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了。
　　“陆虚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顿了一会儿，“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可能不太适合去和你再开始一段感情。”

　　陆虚怀就站在那没动，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有些说不清楚。

　　她像是没看到，继续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普通的人，甚至来说，我有些自卑。”
　　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清晰直白、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剖析开来。

　　“当时在一起，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虚虚浮浮的，大多数时候觉得是不真实的。”

　　她看着河水，声音放得很低，在夜里越发显得寂寥。
　　陆虚怀眉头轻拧，视线没从她脸上挪开过。

　　“我总觉得，好像陆虚怀这三个字前面，是不应该有其他词来修饰的。”

　　“就比如，”她说，“林若谷的陆虚怀。”
　　“我会觉得很奇怪。”

　　“后来我们分开，最开始那几天我会觉得很难过。”她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但是后来我觉得这好像挺正常。”

　　她好像意识到这样说有些容易让人误会，便解释道：“我不是对这段感情没有认真对待的意思，就是，”
　　“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

　　“而且，现在，”
　　“我们也越来越远了，”
　　“我们都不一样了，陆虚怀。”

　　“所以我觉得——”

　　“我们俩的关系，”
　　“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她说完了。
　　其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刚刚说了些什么。
　　只是觉得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莫名有种解脱感。

　　好像终于给这段时间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不用再去纠结思考。
　　仿佛说了出来之后以后自己就可以不再去想。

　　男人眼神随着她的话越发幽深，面色也阴沉的厉害。
　　她能感觉他在发怒的边缘。

　　“林若谷。”

　　“谁跟你说——我们不适合了？”
　　他的语气像是夹着冰，冷的彻底。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如果当初是我没有给你应有的安全感，”
　　“我道歉。”

　　林若谷看着湖面，像是在竭力隐忍些什么。
　　不敢看他。

　　“林若谷。”
　　“你对自己有点信心。”

　　“也对我有点信心。”

　　“行吗。”
　　他从来没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林若谷像是被触动到，终于转过头来。
　　男人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慢慢去想这些话，时间仿佛变得慢了些。

　　两人从这之后一直到酒店楼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各怀所思。

　　“好好考虑。”
　　这是两人分别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

　　昨天晚上回去将近十二点。
　　林若谷一晚上辗转反侧，快要天明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睡着了的时候脑子还不时闪过以前大学时候的事，醒来之后只觉得恍惚和疲惫。

　　第二天出发时间还挺早的，林若谷精神状态很差。

　　几个前辈见状都看出来了，还过来关心了她几句。
　　她只说没事，昨晚上没睡好。
　　其他人见状也没再多说，只让她在飞机上好好休息。

　　这次任务完成的挺成功，大家也都挺辛苦，陈姐便一挥手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

　　第一天她就在家呆了一天，看电视玩手机，到了饭点就点个外卖，过得有些浑浑噩噩的。
　　上次虽然和陆虚怀把话说开了，但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闷闷的。

　　本来打算就这样在家窝三天，结果第二天刚好是周六，她接到了唐沅之的电话。

　　“明天出来玩啊！天天上班累死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我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就不出来了。”她实在懒得动，也没什么兴致。
　　“怎么了？”唐沅之听出她状态不太对，问了句。

　　“我和陆虚怀说开了。”
　　“啊？”唐沅之还挺惊讶，“出来说！不就是一个男人嘛，喝两杯酒就没事了！”
　　唐沅之尽量安慰她，让她别想太多。

　　林若谷想着一直这样颓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出去走走真能想开点，便也答应了。
　　两人第二天在商场逛了逛，林若谷被唐沅之撺掇着买了一堆衣服，两人拎着几个大包小包进了一家奶茶店。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坐下，唐沅之就问起这件事。
　　“我就和他说清楚了，”她咬着吸管，“我说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
　　“你们这段时间不是相处的还挺好的吗？”

　　唐沅之是知道这段时间两人几次见面的，听林若谷的描述她还以为她的态度有所松动。
　　而且以局外人的角度，她其实能感觉到这两人都是旧情未了。

　　况且陆虚怀这次这么主动，以林若谷那个性格答应可能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她还有点难以置信。

　　“就是想清楚了啊。”她回答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
　　“就不说以前那些事了，就现在，你看，”她说起来倒是真有种考虑了很久的样子，“他在夕城，我以后大概率是在江城，工作上...差距也挺悬殊的。”

　　“从现实来看。”
　　“我们根本就没有未来吧。”

　　说完她想了一会儿，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又补充道：
　　“而且这么多年，大家都不是以前那样了。”
　　“何况感情。”

　　唐沅之默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我觉得你就是在逃避。”

　　林若谷像是被击中了，猛地愣了一下。
　　一些不愿意承认的东西被别人彻底撕开。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因素真的都不是事吧。”
　　“可能各方面的差距的确很大，但是那么多人不都过来了？”

　　“你就是不敢面对，自己老是还停留在以前的思维误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说句直白的话，你就是个胆小鬼，林若谷。”

　　唐沅之一席话说得很直，毫无保留。
　　林若谷像是被人看透了，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只好默默吸着奶茶。

　　唐沅之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过，又找补了句：“我是真的为你好，不想看你这样像个乌龟一样一直缩在自己的安全领域内。”

　　“勇敢点，若谷。”

　　唐沅之的一席话直接导致她又一个晚上没睡好。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在逃避。

　　因为过去，因为现在。

　　她害怕。
　　再次以一个不好的故事结局。

　　-

　　假期最后一天，突然收到了赵柠的消息。
　　赵柠：【晚上来玩？】
　　林若谷：【不了，明天上班。】

　　赵柠：【为情所伤？】
　　不得不承认赵柠是个很聪明的人。

　　见林若谷这边不说话，他又发了消息过来。
　　赵柠：【来这我开导开导你？】
　　赵柠：【说不定经我一点拨你就想通了。】

　　林若谷看着他那话觉得有些好笑，莫名开心不少。
　　林若谷：【那就麻烦人生导师了。】

　　-

　　今晚赵柠好像没表演，林若谷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吧台旁了。
　　他面朝着门口，见到林若谷便挥了挥手。
　　举得老高，特别明显。

　　他似乎总是这样，随心所欲，有种从不在意他人眼光的真实。
　　是十几岁女孩最喜欢的那种。
　　自由又放荡。

　　她走到吧台前，发现他已经给她点了杯牛奶。
　　她指着那杯牛奶，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他挑了下眉，道：“这不是要给你做做思想工作吗，怕你喝醉了明儿早起来全忘了。”
　　“那我这精心准备的教育不是白费了？”

　　林若谷笑，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道：“那你开始吧，我洗耳恭听。”
　　“这是遗憾拒绝了？”

　　果然一猜就中。
　　见她没说话，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还对人念念不忘？”
　　见对方还是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又中了。

　　“原因？”
　　这个他是真的猜不住了。

　　“我感觉，”她犹豫了一会儿仿佛才下定决心，“我配不上他。”
　　赵柠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哪个男人这么牛啊。”
　　语气感觉有些嘲讽。

　　她苦笑，道：“我真的是个胆小鬼吗？”

　　“不是。”
　　“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平时浪荡的要命的人，这句话说得格外认真。

　　林若谷好像真的被安慰到了，露出了这段时间最真心的一个笑。

　　“从心就好，别想太多。”

　　“爱情从来不是条条框框能够束缚的东西。”
　　“爱情也从来不是条条框框。”

　　林若谷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这几句话。
　　越发觉得这人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万一实在不行——”
　　“你就回头看看我呗。”

　　又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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