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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以后
“当真?”
江鱼还真听信了朔百闻的话撒开手:“为什么?”
“当真。反倒是你,我若真的说了,你愿意信么?”
江鱼揪了揪耳朵:她莫不是听错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稀里糊涂的话啊,“当然信啊!”
“我不知道。”
她脑子一懵:“啥?”
朔百闻依她所言,又照搬原话再复述了一遍:“我说我不知道。”
江鱼:“……你骗鬼呢?”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一刹那,她看见朔百闻的眼底里淌过什么,像发源于山巅的溪流,正随着时间静静流淌。
江鱼记得清楚:自己分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眼神,不是在这里,是在遥远的“彼端”,那个她回不去的时代。
与这个世界的“江鱼”一样,那也是发生在她十六岁时的事情。
十六岁那年暑假,难得一见的酷暑让蝉虫疯狂从地底钻出来,在燥热的空气中嘶吼着,燃烧着自己的短暂生命。甜腻湿漉的冰激凌从她的指尖徐徐化开,江鱼全身都沾染上了薄荷香草的辛辣味道。
邻班的女生成群结队的,在江鱼的身旁调侃她:“我们二班的万人迷今天不知道又从哪里收到别人送的雪糕了。”
“真羡慕哦,我也想变成有人天天送我雪糕吃的万人迷。”
江鱼将最后一口雪糕用舌勾入喉中,随后潇洒地将棍子扔进了她们身旁的垃圾桶里: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咂了咂舌,薄荷味的所有东西都是她最讨厌的味道。
而那个暗恋她的人脑回路也是神奇,见江鱼好心吃了一次自己给的冰激凌,便隔三差五地买。而且无一例外全是薄荷味,江鱼:“要人亲老命了!”
“他不会以为我喜欢吃薄荷味的东西吧?”
这谁能受得了?
于是,江鱼将那名神秘的暗恋者叫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将所有话全给他说开。“冰激凌”的事情是如此,“她并不喜欢他”这件事情也是这样。那时候的他并没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只是也像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甚至最后走的时候,还扭头朝她笑了一下。
她没从笑容里感受到任何释然与快乐,反而只有淡淡的落寞与悲伤。
后来,那名神秘的暗恋者便再没有出现在江鱼的面前。
她回过神来时,朔百闻已经走远了,她还留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他。江鱼张开口,说的却是:“你要去哪儿?”
“我没有不信你。你……你说不知道便不知道好了,反正……这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江鱼瞪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隔着老远冲他吐了吐舌头,“听清楚了没?无论你发生了什么,可都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彼此点了点头。
江鱼心里和明镜一样清:这怎么可能与自己没有关系呢?
她只是不想再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尤其是那个相似的眉眼,正在她的脑海中慢慢交叠,逐渐重合。
酒酿成的七天内,正是今年最后一波春意最盎然的时刻。江鱼站在破烂的帆布店铺前向远处的酒楼看去,高耸的酒楼内,不知道有多少对交心好友与璧人在宾客宴席中把酒话桑麻,在莺歌燕舞的狂欢后尽兴而归。
与他们相比起来……江鱼的鼻腔不小心吸入翩飞的柳絮,它们像捣蛋鬼一样,挠得她鼻尖痒痒。江鱼低下头,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有了热闹的陪衬,这让她的境遇显得更为凄惨了。
酒酿成的七天内,正是今年最后一波春意最盎然的时刻,可这七日内,江鱼已经许久没和朔百闻说上话了。
种田系统壹号:【主人主人!】
“干嘛?你又要给我出些什么骚主意?”江鱼没好气地哼哼唧唧。
种田系统壹号:【什么骚主意,主人,系统来给您报喜来了?】
“哦?当真?”江鱼“腾”地翻身从躺椅上起来,她起身时大大咧咧,还不小心踢倒了身旁盛水的木桶,水如悬崖间瀑般倾倒出来,差点将她滑倒跌回原来的位置,“你快说说看,是什么好事情?这几天我都快闷坏了。”
种田系统壹号:【主人,您忘记了您放在后院的那几坛米酒了?】
江鱼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原来这么一晃,七天竟就这么过去了。
“米酒八成酿好了,这可不就是好事一件么!”
江鱼摊也不收了,提着下摆,趿拉着鞋就往自家后院赶:在她眼里,可没有什么比吃来得更重要。
她飞奔到米缸前,拂开覆盖在上面封缸的稻草,掀开压缸的石块,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才刚一启封,江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经由时间窖藏,足足发酵七日后的米味由清淡转为香醇。她赶忙重新堵上,生怕自己多吸入几口,就会醉倒在这山野里。
江鱼回屋拿来几只饮水用的小碗,给自家父亲母亲各倒了一碗。
种田系统壹号:【主人,您不给朔……那谁倒吗?】
身为拥有极高智能的人工系统,感知宿主的情绪变化也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技能。在现在这个极为敏感的特殊时期,它还是谨言慎行些会比较好。
“被你发现了?我本来不想给他倒的。”
朔百闻他一不是我的父母,二不是我的亲人,三不是我的好友,凭什么我要给他倒酒啊?江鱼藏在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等朔百闻干完农活回来,她就直接对他说:
“你心心念念的米酒可算酿好了,你自己去后院倒去!“
可江鱼一个转头,就突然改变了想法。
“罢了罢了!我还是给他倒吧。”江鱼一边嫌弃,一边给朔百闻倒了一碗。
种田系统壹号:【主人……】
您撒的谎话未免也太拙劣了一些。
系统低下头看着江鱼身边挤占得满满当当的碗,心里一阵唏嘘:什么本来不想给他倒啊……您一开始就拿了三个碗好么?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戳穿主人为好,免得自己平白无故挨上一顿骂。
“这酒……”江鱼试着尝了一口。
种田系统壹号:【主人?您怎么了主人?!】
“好难喝……。”她的眼皮突然重若千斤,天与地扭曲着拥抱在一起,“头……好晕……”
【糟糕,主人她不会喝酒!】
【哎!主人别倒!您可不能睡在这里啊!】
感受到绿叶正轻柔地拂过自己的眉间,江鱼合上眼,安详地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她感受到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谁在悄然靠近。江鱼想睁开眼睛,但她全身百骸软作一滩水,米酒带来的热度恰到好处,温温暖暖的,让她的神经迅速疲惫,松弛下来。
她咕哝了几句,可话刚到嘴边便散了架势,多了三分撒娇,七分妩媚,像是未断奶的乳猫在小声嘤咛。
身旁的人呼吸一滞。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再轻就要顿住,彻底动弹不了了。
好在江鱼睡意来得快,她将头埋在臂弯里,寻了个舒适的角度,再次昏睡了过去。这一次她没再醒来。
若是她醒了,估计是要被身旁的人吓一跳的。朔百闻慢慢俯下身来,灼热的鼻息扑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早到的夏风,将他一身热汗全数带了出来。
米酒的味道熏得他皱紧鼻头。
“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怎的醉成这副模样?”
朔百闻往身侧扫了一圈,整齐摆布的四个酒碗中有一个空了一半。看来江鱼的酒量不好,只喝了一半便醉了。
“难喝难喝……”
江鱼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被米酒残留的酸味逼出了张苦瓜脸。
“真的假的?”
朔百闻似乎是不信,他不嫌弃江鱼喝剩下的那碗,随意拿起来,浅尝辄止:“很好喝啊。”
这可比他在边关喝的那些浊酒好喝太多了。朔百闻没忍住,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分明就是你这个小傻蛋不会喝酒。既然不会,那还做酒干嘛?”
“真是自讨苦吃。”
他拍了拍江鱼红彤彤的脸颊,嘴里净说些自己平日不常说的忸怩之语。
或许是趁她熟睡,自己好有机会“为非作歹”;或许是拜酒所赐,他终于有了一副好胆。平日藏着掖着实在是闷得慌,朔百闻终究是借着几分酒意,做上了一回醉酒狂徒。
嘴上说着是狂徒,其实也没多张狂,这样的他,在旁人眼里,看上去比一名弱女子还要怯懦。
朔百闻抬起手,不安分的指尖从唇峰游走至耳垂,最后停留在了那被薄汗打湿的额发上。江鱼头顶的发丝被汗液捋成条状,在额前打了无数个卷,看着非常地不舒服。
艰难的三选一,他最终选择了最末者。
原因无他:他从不愿做任何她会讨厌的事情,她这般讨厌与自己亲近,那他贸然出手,不就是白白讨一顿打么?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本心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伸出手。
江鱼的卷睫像蝴蝶翅膀一样在半空中不安地轻颤。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的眼皮像是被麦芒触碰,骤缩了一下。
“我大概是真昏了头了……”朔百闻抵住她的额。
就在刚才,他差一点点就要亲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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