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

　　信是严乔写给她的。
　　“秦秦，提笔再三，有太多话想对你说，最后还是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最开始我们完全不能接受，后来冷静下来，想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意识到为什么你会这样选择，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这块玉是属于你的，希望你不要拒绝。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秦歌慢慢从首饰盒里拿出那块玉，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冰种，质地很是温润，却又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好漂亮……”袁晓也不禁赞叹出声，看到秦歌略显怅然的神色，便也揣摩出她几分心思，“其实，也不必真的要这样做吧？”
　　秦歌愣了下，回过神来：“什么？”
　　“我是说，即使他们有什么想法，毕竟是好不容易见面的亲生父母，真的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或许还会见面吧，但我总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秦歌小心翼翼地把玉放回盒子里，“我想，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冬春交替，万物复苏。不知不觉，秦歌已经在云沐家做了两年多的家教了，云沐也已经面临中考，他的综合成绩基本上稳定在全校前十，离市重点——D大的附属高中只有一步之遥。到了中考前三个月，学校里冲刺节奏加快，课业也比以往繁重了许多，所以秦歌去云沐家的频率也从之前的一周一次，慢慢减少到两三周一次。即便如此，每次秦歌去的时候，云沐都显得格外高兴。
　　“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刚合上卧室门，云沐就凑到秦歌身边，一双葡萄样的大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地望着她。
　　“什么问题？”秦歌边翻书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就是——”云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脸上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小脑袋凑到她耳边，“你是不是——在跟我哥谈恋爱呀？”
　　“什么？！”秦歌差点被自己呛到，急忙放下水杯，“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云沐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我都看到了的！”
　　“你……你看到什么啦？”
　　“之前我跟我哥出去玩，看到我哥手机里面有好几张姐姐的照片，还有，还有我发现他的微信联系人里，你是唯一一个置顶的。”云沐振振有词，“你肯定是在跟他谈恋爱，对不对？”
　　“这……”秦歌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我的照片？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错！”云沐一本正经地瞪着大眼睛看着秦歌，“有的是在打篮球，有的是在教室里，但是，肯定都是你的照片！”
　　“可能，是巧合吧。我们是同班同学，也都是篮球社的，偶尔抓拍到几张很正常。”秦歌感觉自己心砰砰跳得很厉害。
　　“是——吗——”云沐歪着脑袋一脸坏笑着望着她，“我才不信，我可从来没在我哥手机里面见过别的女生的照片，如果你们没在谈恋爱的话，那就是他喜欢你！”
　　“行了行了！你作业都做完啦？都快中考的人了，还有闲心八卦！”秦歌伸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拿过云沐的书包，“让我来检查检查你作业写完了没有……咦？这是什么？”
　　一个浅粉色的信封从书本内页掉了出来，上面娟秀工整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写的。
　　“怪不得——”秦歌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的信封，“我说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情感八卦了，原来是有小女孩给你写情书了呀？就是之前你那个小女朋友？”
　　“不是不是！”云沐刷的脸涨得通红，“我我我早就跟她分手了！”
　　“哟——”秦歌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没看出来嘛小家伙，换女朋友挺快的呀？”
　　“不是啦！不是！”云沐急的差点跺脚，“我没谈恋爱，这也不是情书！……你不信，你就自己看好了！”
　　秦歌看到他着急又极力辩解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故意把信封边不紧不慢地撕开：“那我就真的看了哦？……”
　　“啪嗒”，一张照片突然从信封里掉了出来。
　　“哇，这女孩子很有心诶，还附了照片。”秦歌拾起照片看，顿时吃惊，“这是……”
　　照片里，一个女孩子约莫14,5岁的样子，扎着粗黑的马尾辫，站在一排破旧的砖瓦房前，正冲着镜头害羞地微笑，虽然全身上下衣物看上去朴素而粗糙，一双眼睛却显得分外干净明澈。
　　“就跟你说了这不是情书啦……”云沐没好气地从秦歌手里抽走照片，“她是贵州贫困学校的学生，老师让我们每个人一对一帮扶，她是我帮扶的对象。”
　　“你们还有这种活动呀？”秦歌有些意外。
　　云沐点点头：“我已经跟她书信往来快一年了，最近我们都要中考，约好了考完再联系。你看——”他从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拿出来厚厚的一摞信，“这些都是她寄来的。”
　　“哇……”秦歌惊叹着接过来，“你们就是写信交流吗？”
　　“也不是啊，”云沐得意地甩甩头，“我给她寄过很多书，文具，练习册什么的，她也给我寄过好多照片和她们家乡的特产，我们现在是可好的朋友啦！”
　　秦歌没认真听，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信笺上面，女孩在信里描述的内容一开始很简单，慢慢地越来越丰富，她讲了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村庄，下课之后会去帮着父母赶集，上山采松茸和木耳，还有山里各种各样的奇闻轶事，她仿佛看到另一个从不曾谋面的世界，从这个十几岁小女孩稚嫩的笔触里绽放开来。
　　天气一天更比一天燥热，很快就到了六月，云沐开始为中考做最后的冲刺，秦歌也迎来期末考试阶段。大三的课程比起前几个学期已经少了很多，也简单了很多，秦歌很快就结束了所有的战斗。
　　“终于都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出来，费雨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寝室其他三个人，“总算可以回家啦！我已经买好明天上午的火车票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呀？明天一起么？”
　　“我明天下午走，”宁荔一边对着小镜子补口红，一边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我不是回家——我和夏旭约好了，考完一起去厦门玩一周。”
　　夏旭就是宁荔的男朋友，费雨甜听得满脸羡慕：“好甜蜜哦！考完试就能去和男朋友旅行，秦秦，你呢？”她期待地看向秦歌。
　　“我——我也要晚几天，鑫诚说，让我等他过几天考完试一起回去……”秦歌有些不好意思。
　　“啧啧，你们这一个两个谈恋爱的，太刺激我们这些单身狗了！”费雨甜酸溜溜地勾住徐驰，“驰哥，咱俩一起走，就不搭理这俩重色轻友的家伙！”
　　徐驰笑嘻嘻地把她勾着的手拿下来：“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我也——”
　　“什么？！连你也脱单了？！”费雨甜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不会吧！……”
　　“那倒不是，我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徐驰耸耸肩，“只不过我回家也没啥好玩的，我打算趁着暑假找份实习，顺便八月份还能在这看看漫展。”
　　“好吧，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归心似箭了——”费雨甜仰天长叹。

　　“小秦，别睡啦，已经中午了！”
　　秦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费雨甜和宁荔都走了，徐驰背着包站在她床边，戳戳她的鼻尖：“醒醒醒醒，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秦歌困意十足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好不容易卸下复习重担，她现在只想昏天黑地地睡一整天。
　　“我打算去宣传栏看看有没有什么实习信息，”徐驰伸出双手拉她，“走吧走吧，反正你现在也没啥事，在宿舍睡觉多浪费青春呀，陪我一起去看看呗？”
　　秦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被窝，洗漱完之后就被徐驰连推带拉地拖出宿舍，正午的太阳晃得她眯起眼睛：“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想着要找实习呢？”
　　“这不是下学期就大四了嘛，要开始校招了，我想给自己攒点实习经验，不然简历上都不知道写什么。”徐驰一边拖着她走一边说。
　　宣传栏里五花八门的信息混杂在一起，看得秦歌眼花缭乱，徐驰在一旁认真地记录各种招聘贴的联系方式，秦歌正想到旁边的树荫下乘会凉，忽然，角落里的一张宣传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
　　“暑期西北支教志愿者招募，有中小学家教或教学经验者优先……”
　　徐驰听到秦歌喃喃念叨，凑过来瞥了一眼：“这是什么？支教？”
　　秦歌盯着宣传海报上的照片，一群孩子们对着镜头，有的害羞，有的好奇，也有的咧着嘴笑得很开心，但无一例外的是纯真的眼神，和她在云沐那里看到的小女孩的眼神如出一辙，不知怎么就让她心里一动。
　　“你不会是想去支教吧？”徐驰歪头打量着正看得入神的秦歌，“支教据说条件可艰苦了，你确定……”
　　秦歌点点头：“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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