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

　　秦歌愣了一下，看着他失落的小脸，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好想他呀，自从他上了大学，我就没见过他了……”云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沐……”秦歌难得见到他这样委屈郁闷的神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我哥哥一定会来看我的，他还答应如果我这次考得好，就带我去海盗园玩呢！”云沐声音忽然又变得明快起来，握着小拳头，“哥哥不会骗我的！”
　　秦歌不由对云沐这个未露面的哥哥有几分好奇，听起来，云杨应该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既然很少来这里，说明和他父母关系一般，却和云沐这么亲密无间，这样的重组家庭倒是少见。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该多问的内容，秦歌还是很识趣的。
　　云沐的期中考试才结束，秦歌她们的期中考试也接踵而至。别的课都还好说，但有一门西方经济学特别麻烦，不仅要写课程论文，还要四个人组队，根据学科内容做PPT在课上演讲。这队伍还不能自由搭配，统一由西经老师抽签决定人选，以防关系好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互相包庇。
　　一番混乱之后，秦歌和费雨甜，孙旭杨，还有班上另一个女生分到了一起。她不禁有些郁闷，别的也就算了，偏偏队伍中还有一个格外熟悉又不想见到的面孔——孙旭杨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秦歌心里翻了个白眼，费雨甜和另一个叫陈瑜的女生倒是不加掩饰地开心。“孙旭杨和我们一组，这下肯定没问题了！”
　　“对啊，我本来还很紧张，现在有学霸坐镇，心里一下就稳了！”
　　“我们先讨论下分工吧，具体PPT怎么做，谁来讲……”秦歌刚想讨论正题，却被孙旭杨懒洋洋的声音打断：
　　“PPT我来做，三天之内给你们，你们选自己想讲的部分，剩下的给我就行。”
　　“哇——”其他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一眼，惊喜地叫出声，“不愧是学霸！”
　　“可是，老师说好了是要一起做PPT，然后分工，我们都要参与的呀！”秦歌皱了皱眉头。
　　“怎么，”孙旭杨眼神里含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看不上我做的成果？”
　　“不是不是！”费雨甜连忙叫了出来，一边扯了扯秦歌的衣服轻声嘀咕：“你可别这时候犯傻，多好的机会呀，咱们只需要讲就行了，何必较这个真呢……”
　　另一个女生陈瑜白了秦歌一眼：“你要是想自己做，那你做你自己那部分的好了，我可是还指望着学霸带我飞呢。”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忽然变得羞涩起来，面色绯红地看了看孙旭杨。
　　孙旭杨不在意地耸耸肩：“过两天我发给你们。要是不喜欢，把自己想讲的部分替换掉就好了。”

　　“男神就是男神，这PPT做得简直完美无缺……”费雨甜惊讶地看着电脑屏幕吐了吐舌头，“看这特效，他该不会是学过艺术设计吧……”
　　秦歌也很吃惊，她没想到孙旭杨这么短时间内就做出了一份相当专业的PPT，无论特效，排版还是内容都无可挑剔，而且每一部分都有几个观点很亮眼，保证每个人无论选哪一部分来讲，都能有出彩的地方。要做到这个一碗水端平的程度确实很难，秦歌不得不对他生出几分佩服来。
　　“这随便讲哪段都可以吧……甚至都不用准备，照着PPT直接讲都行！”费雨甜兴奋地两眼放光，“小秦秦，我们运气简直太好了！”
　　虽然孙旭杨的PPT做得很好，但是秦歌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坐享其成。费雨甜和陈瑜很快选好了自己想讲的部分，秦歌犹豫了一会儿，给孙旭杨发了信息：“你PPT做得很好，我想讲第三部分，但是，我能不能……自己重做一下这部分的内容？”
　　孙旭杨的信息很快回复过来，简洁而随意：“可以。”
　　有他这句话，秦歌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之后几天，她花了不少时间，边揣摩边学习着，把自己要讲的那部分做了出来，虽然和孙旭杨做的不能比，但起码是自己亲手劳动的成果。
　　终于到了演讲的这天，秦歌心里抑制不住地激动。陈瑜是第一个上场的，她落落大方地走上台，拿出U盘把PPT打开投放到屏幕上，精致的特效和清晰的讲述，和之前的几个组相比高下立见，连老师也频频点头。
　　下一个上台的是费雨甜，她讲的稍微有点紧张，语速快了些，许是被她影响，秦歌只感觉自己心跳也加速起来，手心微微冒汗。
　　费雨甜讲完之后，向秦歌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信心满满地走下去，秦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脚步尽量看起来镇定一些，走到投屏的电脑前滑动鼠标，打算移到自己要讲的那一部分。
　　突然她呆住了，下一页的标题开头赫然写着“Part 4，新自由主义对西方经济学影响的总结分析”。
　　这怎么可能？！秦歌手忙脚乱地抓着鼠标来回滑动，背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自己要讲的第三部分的PPT完全没有了！
　　像是注意到她的异常，台下开始有窸窸窣窣的骚动，秦歌只觉得自己大脑里一片空白，她茫然地抬起头，环顾着教室里的人，孙旭杨皱起眉头神情严肃，费雨甜张大嘴说不出话来，陈瑜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见秦歌久久愣着不开口，老师半靠着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面露不悦。
　　“老师，我……”
　　“老师，是我弄错了。”
　　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秦歌惊愕地望向那个站起来的人，孙旭杨手插在口袋里，带着一贯的慵懒姿态，走到她身边：“老师，第三部分原本是秦歌负责讲，后来我说想讲这部分，就跟她换了一下，自己想把这部分PPT改一改，结果我改的部分忘记放进来了，不好意思。”
　　老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歌：“你要讲的PPT没放进来？那这怎么讲？”
　　“对，不过，它们都在这里。”孙旭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老师不介意，我可以脱稿直接讲。”
　　老师看了他一会儿：“好吧。但是之后你要把完整的PPT发给我。”
　　“这个当然，秦歌，你先下去吧。”孙旭杨笑着转向秦歌，紧接着在她耳边飞快低语，“等下第四部分，上来照着念就行。”
　　秦歌如坠云中般回到座位上，脑袋还晕乎乎的，费雨甜担忧而焦虑地看看孙旭杨，又看看她：“怎么会呢，你们俩啥时候换了内容？？怎么忽然第三部分都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秦歌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身盯着在她左后方坐着的陈瑜，对方正一脸愕然地看着台上的孙旭杨，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歌的眼神，她看了秦歌一眼，心虚地再次低下头去。
　　“在新自由主义发展的过程中，经济危机的爆发也彰显出新自由主义理论的不足之处……”
　　孙旭杨滔滔不绝地在台上演讲，甚至没有一处停顿和卡壳，秦歌震惊地望着台上的孙旭杨，他不仅讲得是自己做的PPT的内容，还陈述了她做的另一部分的观点——但是，她只有前几天把自己做的部分，给孙旭杨看了一下而已，他怎么就记住了呢？！
　　演讲结束，下面的人竟自发地鼓起掌来，老师也不住点头：“言之有物，言之有理，真正做到了通顺流畅，了然于胸，非常好！”
　　秦歌也忍不住为他鼓掌，孙旭杨含笑望着她：“接下来，我们请秦歌同学上台做最后一部分的总结。”
　　总结部分，虽然秦歌没有准备过，但是就像孙旭杨说的，直接照着PPT念就行，她面色通红地匆匆讲完，老师也没说什么，这场演讲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下课铃响，陈瑜急忙拎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想跟着人群一起混出去，却被眼前高大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孙旭杨声音霜冻般地冰冷：“为什么要删掉第三部分？”
　　“那个……是秦歌说要改这部分内容，我，我也没仔细看……”陈瑜嗫嚅着不敢抬头。
　　孙旭杨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我课前给你的那版就是已经改好的，是你自作主张，删除了她那部分。”
　　秦歌和费雨甜也绕开人群走了过来，费雨甜瞪着陈瑜：“如果不是孙旭杨解围，秦歌这次成绩很可能就是0分了！都是同学，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秦歌不解，她和陈瑜开学以来几乎就没有交集，陈瑜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陈瑜低着头一言不发，不一会儿竟然低低抽泣起来，肩膀微微抖动着，仿佛承受着极大的隐忍和委屈。
　　“喂！是你做错了事，你怎么还先哭起来了？”费雨甜气得上前推了一把陈瑜的肩膀，“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呀？”
　　陈瑜摇着头，却抽泣得更加厉害，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教室里还有几个正准备走的人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孙旭杨皱了皱眉，看了秦歌一眼：“我先走了。”
　　秦歌冲他点点头，眼看着孙旭杨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转头望向咬着嘴唇眼圈微红的陈瑜：“我也不知道你哭的是委屈还是忏悔，既然你说不出我哪里得罪了你，那我就当你是忏悔了吧。”说完，她拉着怒气冲冲的费雨甜准备离开。
　　“你都有男朋友了，为什么还缠着他不放？！”陈瑜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尖利。
　　秦歌怔住，转头疑惑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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