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如歌

　　高二一开学，秦歌明显感觉到班级里的氛围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表面上大家似乎依然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是一下课立刻像脱缰野马冲出教室的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人仍然充耳不闻的自顾自坐在座位上肯题目，或者是一群人拖着老师问长问短，往往直到下节课上课铃打响，下一课的老师已经脸色不悦地抱着肘站在门口了，讲台上还是围着一群人不肯离去。大家似乎都突然紧绷起了了学习的弦，空气中那种一触即发的硝烟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秦歌知道，造成这样紧张气氛的关键就是高二第一次班会上班主任一字一句重重说的那番话：“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就要开始最后的冲刺，但是今年12月份，你们就要面临迈向高考的第一道门槛——小高考。作为理科班学生，你们现在除了每天要保证几门主课的学习进度之外，更要抽出时间好好复习政治，历史，地理这些考试科目！现在的每一分钟对你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如果现在去整个高二年级绕着兜一整圈，你就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文科班的学生都在咬着笔杆愁眉苦脸地计算重力势能配化学方程式，而理科班的学生都在摇头晃脑地背诵唐宋元明清科学发展观黄赤交角。虽然小高考的难度并不算高，但是对文理分班之后那些好不容易摆脱自己不擅长的科目沾沾自喜了大半年的学生来说，重拾噩梦的痛苦还是不言而喻的。尤其大家都意识到，一旦有一门考试科目不合格，就意味着你直接丧失了高考的资格了。
　　对秦歌这样本来各科就均衡发展的学生，小高考自然稳操胜券不在话下，但是对余鑫诚就惨了。他最头疼的就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特别是政治和历史，一翻开书就捂着胸口龇牙咧嘴，一副抱病西子的模样，看得秦歌直皱眉头：“东施效颦啊你？”
　　“我上上上辈子肯定是个一辈子考不中举人的秀才，要不然现在怎么一看字就头昏？”余鑫诚一头栽进历史书里长叹，“好不容易盼到了文理分班，想着能摆脱这些朝代皇帝了，怎么还是阴魂不散啊——”
　　这家伙！秦歌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摊上这么一个同桌兼好友，真不知道自己是福是祸。
　　“背这种历史事件，可以用顺口溜的方式记。”秦歌指着书上的战国七雄说，“你看，齐秦楚燕赵魏韩，东西南北到中间。这样一来，名字和方位不就都记住了吗？”
　　“齐秦楚燕赵魏韩，东西南北到中间……”余鑫诚喃喃念了两遍，眼睛一亮：“还真是！好徒弟，你还会多少这种顺口溜？教我，再多教我几个！”
　　“教你可以，但是你一定得好好复习好好考试，至少要合格，不然别说D大了，高考都不能参加了呀。”秦歌想到上次的模考就心有余悸，四门考试，余鑫诚两门都是50多分，剩下两门也是勉强跨过及格门槛，眼瞅着离小高考也就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一定！一定！我现在开始篮球队也不去了！”余鑫诚连连答应，心虚地挠挠脑袋。
　　秦歌嘴上嫌弃余鑫诚，心里也是真的为他着急，天天晚上挑灯帮他梳理政治历史知识点，还得绞尽脑汁编方便记忆的顺口溜，熬得双眼下面乌青一片。余鑫诚嘴上不说，心里特别感动，也觉得无以为报，只能每天不重样地给秦歌带早餐水果，饮料零食。中午一下课立马冲去食堂给秦歌买好午饭，再殷勤地回来捧到秦歌嘴边，就差没喂着吃了。周围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余鑫诚无所不用其极地讨好心上人，对方却充耳不闻埋头学习，一个个自动脑补了一番痴情男主无情女的虐恋情深，就连隔壁班的沈军都听说了这件事情，一下课就跑来找余鑫诚，正好看到他笑得一脸谄媚地在给秦歌拨橘子，惊得连连咂嘴：“你小子至于嘛？我本来听说了还不信，你以前不是最烦那些女生么，为了个秦歌怎么就心甘情愿当上了舔狗啊你？”
　　“滚蛋！那可是我徒弟，能跟一般人相提并论吗？”余鑫诚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就乐意对她好，怎么了？”
　　“我就不明白了。”沈军纳闷地瞥了一眼教室里低头奋笔疾书的秦歌，“就那样子，头发短得像个男人，不修边幅的，天天就知道死读书，你到底看上她啥了呀？”
　　“你有病吧？你再这么说她，咱俩就绝交！”余鑫诚难得地黑了脸，狠狠瞪了沈军一眼，转身回到了教室。
　　“这什么人啊？”沈军也是第一次看到余鑫诚对他发火，“玩真的啊？不会吧……”
　　秦歌当然不知道背后别人在说些什么，她也不关心其他人的议论，她现在只想赶紧帮余鑫诚把文科成绩提上来，好好应付小高考。只是这段时间疲累过度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在上课的时候居然睡着了，甚至还因为疲累过度轻声打起了鼾。
　　余鑫诚知道秦歌是昨晚又熬夜帮他整理提纲太累了，他尽量侧过身子，还把自己和秦歌的书都立起来，企图挡过老师的视线，饶是如此，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教室里仍然显得格外令人瞩目。余鑫诚眼看着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心下一急，连忙偷偷掐了秦歌手背一下，自己则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大声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掩盖掉细微的喊声，引得一群人纷纷偷笑。
　　“余鑫诚！”班主任恼怒的声音打破了他夸张的哈欠，“你还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上课吗？要睡觉回家躺床上睡去！”
　　“老师，我错了。”余鑫诚迷茫地揉揉眼睛，“我昨天晚上背书背太晚了，刚刚做梦，梦见我在上课打瞌睡，老师一吼我把我惊醒了，没想到一睁开眼睛，我居然是真的是在上课……”
　　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气得眼睛都快从镜片后面鼓出来了：“你还会讲段子了是吧？下课到我办公室去一趟！”他看了一眼旁边从酣睡中惊醒的秦歌，“还有你，秦歌，你也一起来一下！”
　　一时间，各种目光又聚焦在他俩身上，加载着细如蚊蝇的窃窃私语。秦歌知道余鑫诚是在替自己挡枪解围，对上那些不断在他俩身上游离暧昧的目光，她似乎读懂了这些目光背后的含义，脸蓦地红了起来。
　　下课之后，秦歌和余鑫诚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班主任托了托鼻梁上的镜片，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余鑫诚的头：“还想逞能替女生打掩护？下次你自己站到讲台上去看看，你们在下面什么小动作，老师站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的，有时候只是懒得拆穿你们！”
　　余鑫诚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老师对不起，不过昨天晚上我熬夜背书是真的……”
　　“我知道，要不是看你小子这次模考成绩进步了不少，早就罚你写检查了！”班主任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秦歌，“最近我听到一些声音，说你们俩这些天走得特别近。现在都上高二了，你们心里要有数。”他顿了顿嗓子，“同学之间关系好，互相帮助是好事情，但是要注意分寸。你们学习成绩都不错，不要因为一些现在不该有的想法，耽误了正事……”
　　秦歌清楚老师说的是什么，脸顿时臊得通红：“对不起老师，我知道了……”。
　　“都是哪个长舌妇跑去打的小报告啊！”出了门，余鑫诚涨红着脸忿忿地说，“又没吃他们家大米，管得还真宽！”
　　“不知道。”秦歌头痛欲裂，“以后你也别给我带吃的，也别帮我打饭了，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知道背后怎么说我们呢。”
　　“那……那你还会再帮我复习小高考吗……”余鑫诚试探着小心地问。
　　“当然。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秦歌轻声而坚定地说。
　　“小徒弟，你真好……”余鑫诚望着秦歌，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一动。过去，他真的不太喜欢女孩，尤其是那些成绩特别好的女孩，总觉得她们一个个心眼颇多，还喜欢互相暗暗较劲，但是秦歌身上却没有那种感觉，她一直是单纯正直的，毫无心眼，认定了是朋友就会掏心掏肺，打心眼里对他好，让他忍不住靠近她，欣赏她。余鑫诚忽然想起来刚刚班主任的话，望着秦歌的眼神一时竟有些恍惚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可是，他对秦歌真的是这样的想法吗？如果是的话，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呢？……
　　枫叶一层层落下盖住那些专属于秋天的心事，秋去冬来，转眼进入了12月，小高考的步伐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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