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彩云

作者: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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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真意切


      久别重逢,让江深和柳玉丽喜不自禁。两个人,恨不得一口气儿,把肚子里的话都倒给对方。彼此说的兴奋,说的投入,说的忘情······
      这时,一连的会计,站在喧闹的人群前面的土台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翻开的小本本,向着人群大声喊道:“哎—注意啦!注意啦!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安排房东啦!安排房东拉!”
      江深和柳玉丽,以及喧哗着的人群,随着会计的喊声都静了下来。个个
      昂首伫立,静听安排。
      江深的房东是对老夫老妻。老两口虽然六十多岁了,但都是硬朗的好身板儿。
      老头年轻时,在烟台国民党警察大队里干了个小警官,为人处世很聪明,很谨慎。烟台解放前夕,他主动离队,弃暗投明,还立了点功,后来带着妻子回家务农,所以,解放后政府没有追究他。
      □□运动,从开始到结束,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和批斗。村子里也没有给他戴“四类分子”的帽子。村里“受管制”的那支—“雨天清水道,雪天扫大街;三天挨小训,五天挨批斗,过节要检讨”的“黑队伍”里,也没有他。
      妻子,是他在烟台“世回尧”的青楼里结识的一位妓女。也属于自己主动响应政府号召改斜归正的。所以,此后在政治上,她也少去了许多麻烦事。
      两口子膝下没有子女,领养了二小姨子的三女儿,去年嫁出去了。原准备倒插门儿,招个养老女婿回家。可是,老两口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应该接受新风尚,告别旧风俗,于是,就顺应着时代潮流,改变了主意。
      现在,老两口家里家外,夫唱妇随,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安稳满足。老头儿,大眼睛,粗嗓门儿,一看就是火爆脾气。老伴苗条高挺,脸面五官依然耐看。可想,她当年,在“青楼”里,该是怎样一个窈窕女子。
      至于,夫妇膝下,为什么无儿无女,毛病究竟出在谁的身上,不得而知。不过,人们在背地里,多把矛头指向了女方。因为,不经医生检查、诊断,又没有其它明确的证据和结论;女方“青楼”的身世,是最容易被人猜测,也是最能帮助人们去理解和说明问题的。
      由于岁数相差,初次接触有些生疏,又没有共同的语言,江深和房东老夫妻,相互应酬了几句,就各忙各的了。
      江深麻利地放好了铺盖,然后,就急火火地拿着餐具,到一连的食堂所在地集合去了。
      食堂和连指挥部,都在“百户屯”村南头的村党支部大院里。
      江深来时,许多人已经到了,等了不大功夫,全连一百多号人就都到齐了。
      首先,连长在会上作了简要的工作安排。春节前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军训,二是劳动。接着,指导员在会上提了些要求,特别强调晚上不准随意到群众家去串门儿,也不准在外面逗留的时间过长耽误房东休息。
      最后,事务长在会上说:“领饭要以排为单位,大餐具由连里统一安排。饭,分粗和细,中午馒头,早晚玉米窝头。菜,主要是萝卜和大白菜。中午会好一些,里面有大白肉片子犒劳大家。另外,为了提高大家的生活质量,每周五晚饭是饺子。不过,由于伙房人手少,忙不过来,饺子的面和馅儿由大师傅统一调好后,各排来人领回去自己包自己煮。今天是咱们一连伙房头一天开灶,连长和指导员有指示,再说也图个吉利,不收饭票!晚饭是发面的白菜肉馅包子!”
      这样好的晚饭,又是免费的,所以大家格外期待。个个心里热乎乎的。嘴里有了馋水。脸上有了笑容。
      晚饭后,因为是第一天,加上指导员又明确指示过—不准让房东留门久等,所以谁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太长的时间。
      好在江深和柳玉丽的房东都住在村北头,相隔又不远,有段路相同。两个人可以边走边聊。这样,彼此都可以把心中急切想要说而又没有说完的话,一股脑儿地向对方兜出来,不然,回去也睡不好觉。
      “江深,这些日子没生我的气吧?”柳玉丽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说哪去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江深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回答。
      “你还不知道吧?我那光头白胡子姨夫并不是亲姨夫。那姨,只是和我妈一个村一个姓,同辈的,岁数又相仿而已。他们之所以和我们家走得那么近,那么热情,原因是求我爸给他们的儿子往县城里安排个好工作;另一个目的是,想要我过去给他们家做儿媳妇。
      前者,我爸办到了。后面的,我爸我妈都没答应。再说,就是我爸我妈答应了。我也决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我也告诉了叶小媛。她听后,曾风趣地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听后禁不住笑了。
      像我姨夫这号人啊,真是势利眼,用人的时候没命地往前靠,不用人的时候就把脚踹。我们家倒不用他们怎么着,他们也不能把我们家怎么着。
      说来,他真是小人,竟把气出在你身上了。让你离开菜园,去储备粮仓库建设工地帮小工,就是证据。
      本来,事情刚发生时,我就想找到你把事情的原委对你说明白。可是,我又一想,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关系反而不好处理,所以就一直埋在心里没说。现在好啦,你不会再用我那姨夫了。时间过去这么长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了,还是权当不知道为好。”
      “玉丽,一时说一时,一步说一步。我能去菜园干活,确实是你帮了我的大忙,解了我的困,救了我的急。实话实说,你那光头白胡子姨夫,也是功不可没的。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得谢谢你。”
      “嘻—”柳玉丽轻松地笑了,笑得很甜。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心里话啊!”江深认真地说。
      “我笑你总是那么客气,那么认真。你想,丁点小事儿,咱俩之间,还用得着动用‘谢谢’俩字吗?”
      “咱俩之间······和谁都一样,情是情,理是理,恩是恩,怎么用不着?这可是帮了个大忙啊!我连个客气话都没有,连个谢谢都不说,那我江深就不叫人了。”
      “和别人可以,和我不用。”柳玉丽笑蜜蜜地说。
      “玉丽,刚毕业那个月就能进菜园干活,那简直成了我和我们家的一棵救命草。不然,那一夜,甚至第二天,或者更长的时间里,我和我们一家,都会经受怎样的苦难和折磨,那是无法想象的······”江深苦涩涩地说。
      “真是那样?有那么严重?”柳玉丽望着江深不解地问。她看到江深的脸上露出了愁容,自己也止住了笑。
      “玉丽,你生活的环境,永远也无法想象到,更无法体验到我所生活的环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苦’!怎样的一个‘难’!还记的毕业那天,我独自坐在灵顶山的灵顶石上犯愁吗?那时,我们家就连买一张铁锨的钱都没有,还怎么下生产队干活啊?不下队里干活,我可就失业了!一家人会怎样?”
      “哎呀,我早知道就好了。我们家的锨和镢,常年不用,都生锈了。”
      “你给,我也不好意思要。你送我的那支英雄牌钢笔和那个硬皮笔记本的情谊,至今我还没能报答呢!好大一个男子汉,总是欠着女人的情,真是没有脸面!”
      “丁点小事儿,何足挂齿。谁用你报答啊?”
      “你的心地善良,品行也很高尚。这个我知道。我伯父,对你的评价也很高。”
      “是吗?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好评,我很高兴,很开心,也很自豪。”
      “我想······大概你走到哪里,都会得到人们的好评,或者是夸奖和追捧。”
      “也许是。不过,他们说的都是我的外表。长得好看,那是天生的,是老天爷给的,移给谁都一样。那不是我自己的本事,没有什么好炫耀和骄傲的。我想,一个人只有经过自己的艰苦奋斗和不懈的努力,催开的花、结出的果儿,令人赞许了,那才是真正值得认可和自豪的。”
      “玉丽,我想,终究会有那一天!你会的!”
      “嘻—江深,你把我抬得那么高,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不会阿谀奉承。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从来没听到你对我说这么多肯定的话。”
      “那是没有机会。我心里有一箩筐赞许你的话,感激你的话。我的心底还藏着一首······”
      “一首什么?”
      “诗。真情实感的,虔诚的诗!”
      “真的啊!江深,说来听听!”
      “时机不到。也许······”
      “也许?江深,想到没有?以后咱俩就会天天相处了,永不分离,上苍为证。这可是你说的啊?”柳玉丽猜得出江深此时的心思,故意把话题一转,往深里说了一层,心情显得格外好,说完又爽心地笑了,笑得很甜蜜。嘴角旁,那对深浅大小恰到好处的酒窝儿,又现了出来,是那样得美丽,那样得动人······
      江深听了,心里甜蜜蜜的,没说什么,只是抬眼望向天空。他心想:“是啊,走出校园踏上工作岗位的柳玉丽,的确向成熟的大姑娘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出落了一大步!古语说得好:‘女大十八变。’本来就是天生丽质,如花似玉的柳玉丽,现在更是婷婷玉立、风姿绰约了。她不再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学生了,而是位周身散发着大姑娘气息的成熟的青春女子了!她的风韵和魅力,足以让每一个见到她的青春男子都会为之倾慕、倾情、倾心······”
      江深想着,双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他似乎听到了柳玉丽的心声。他感到既幸福又温暖。他情不自禁地把视线移向了柳玉丽,心里很是激动,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他怕这火热的气氛有一天会降温。他忘情地望着柳玉丽的脸,深情地望着,却没有话语。
      柳玉丽多聪明,多细心。江深的一个含情的眼神,一个忘情的细微的小举动,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企图掩盖掉的窘态,都没有逃脱她敏锐的视线。
      此时,柳玉丽也很激动,也有和江深同样的感觉。她感到眼前的帅小伙儿,身上的那股书生气,让两年多的风吹日晒消去了不少,显得成熟了许多,看上去更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江深的一言一行都能深深打动她的心,使她周身的血液流淌的速度加快。
      此时此刻,柳玉丽不得不以女孩特有的矜持,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控制着自己情感的热度,同时也婉转而巧妙地提醒着江深:“看着脚下,谨慎点儿,前面的路上有几块突起的石头,小心绊着······”
      江深把视线不情愿地从柳玉丽的脸上扯下来,移向前面,胡同的道路虽然很窄,有些坑坑洼洼,但却没有突起的石头。江深明白了,自己有些失态了。这是柳玉丽在变着法儿提醒他。他感到脸在发烧。他赶紧寻找话题为自己掩盖和开脱:“玉丽,在家你是书记的女儿,父母掌上的明珠;在外你是大学生,天之骄子,市妇联主任的秘书。想想,你该多幸福,多自豪啊?
      我想,你们下来挂职的这些青年干部,无非是镀镀金而已,很快就会变为凤凰远走高飞的。我们大山围子里的这些青年男女,你也看到了,几乎每个人都又瘦又黑。而看看你,白皙娇嫩,比在校时出落得更加丰韵了,更有魅力了,双颊也比在校时光润亮泽了。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来这里与泥土打交道的。我真不相信:你能在这儿吃苦耐劳,能在这儿待长······”江深说着说着,忽然觉出自己的话说得多了,也不受听,于是就闭嘴不说了。
      “江深,我知道你会这么想,也会这么说。这都是你的真实想法,也是你的心里话。我很理解。请你相信:我不怕吃苦,也不怕风吹日晒,一定会在这里坚持下去。引水工程结束了,我会想办法留在大夼镇工作的。”柳玉丽解释道。
      “玉丽,说心里话,我不希望你留在大夼镇工作。你是大学生,年轻漂亮,已经有了那么高的平台,这一切来之不易啊!你切莫为了我,挡了你的锦绣前程啊!”江深深情地劝道。
      “江深,你的心思我理解。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的主张。我是经得起风吹雨打的。”柳玉丽坚定地说。
      江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荡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出了胡同口,剩下的路就要分开走了。江深和柳玉丽不若而同地止住了脚步。
      “江深,请你放下心,相信我,好不好?在这儿,咱俩会一起战天斗地;如果将来有机会走,也可以一块儿走。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永不分开,不是口号,而是心声!我有决心,也有信心!你呢?”柳玉丽说完期待地望着江深。
      “玉丽,我也是!”江深回答得很坚定。
      柳玉丽激动地伸出了那双白皙娇嫩,并且还散发着护肤油脂芬芳的手。
      江深也很激动,紧紧地握住了柳玉丽的双手,由于用力过大,握的柳玉丽的双手有些痛。但柳玉丽忍住了,没吱声。她明澈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江深十分坚毅的脸。那痛,反而使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幸福。这愉悦和幸福化作了暖流,通过双手传递给了江深,让江深清纯英气的眼里闪烁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可惜,夜色已浓。两个激动的年轻人,谁也看不到对方眼神里的东西了。此时此刻,两个年轻人的心都在“砰砰”地急跳着,似乎身上所有的血管,都已通过两人的手臂连接到了一起,彼此的血流都在加速、加速······
      “吱呀!”
      邻里的开门声,无情地搅扰了两位情意绵绵的年轻人。江深和柳玉丽,只得依恋不舍地松开了对方滚热的双手,各自回房东家去了。
      江深回去和房东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到自己的房间去美美地睡了。第二天早晨起来,他麻利地洗漱完毕,然后拿起扫帚把房东的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才拿着餐具去吃早饭。喜得房东老两口满脸挂笑,喜滋滋地站在院门口,视线跟着江深的背影走出老远、老远。
      柳玉丽则没有江深这么幸运。她的房东是位结婚才两年的新媳妇,丈夫是位海军潜艇兵,今年转业到胜利油田当了名油气管道工。
      年轻媳妇独守空房,寂寥难当,特别是到了晚上,异常难熬。这会儿好了,柳玉丽住进了她家,有了伴儿啦。年轻媳妇非要柳玉丽同她睡在一个炕上,甚至睡在一个被窝里更好。
      柳玉丽说连里有纪律不许。新媳妇拗不过,就缠着柳玉丽和她说说话儿,然后再去里间睡觉也不迟。柳玉丽推辞不过,只好陪着新媳妇说话儿,一说就到了半夜。她回到里间,躺下去也没睡好。早晨醒来,她觉得两眼迷迷糊糊的,一点儿打不起精神来。
      年轻媳妇则不然,醒得早,起得早,嘻嘻地笑着告诉柳玉丽:“说是沾了天仙般的俊姑娘的靓气儿了,两眼就像抹了油似的,一宿不睡也不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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