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飞升

　　“哭，哭，哭！你都哭了一路了，告诉我一个字了没有？”

　　唐若鱼再对迷归谷底的惨状心有余悸，再对妖修们满含同情，此刻也有些不耐了。

　　唐若鱼此时已经出了迷归谷，来到了妖界。

　　她身后跟着一个抽抽嗒嗒的小尾巴。

　　为了照顾他，唐若鱼已经改飞为走了。这都走了一路了，愣是没从小尾巴耳朵里听到一个字。

　　唐若鱼：“再不说话，就走吧。这都到你们自己的地界了，回家找你妈去吧。”

　　小尾巴顿了一下，打了个嗝，又开始抽抽噎噎起来了；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唐若鱼凶道：“你还跟着我？不怕我跟其他人一样，噫……”

　　唐若鱼突然转过身，伸出手，朝小妖的丹田抓去。

　　小妖吓得大叫：“啊……！”

　　唐若鱼：“还不走？”

　　小妖吓得脸都白了，闻言还是没挪步子，呆呆地看着唐若鱼。

　　唐若鱼摸摸自己的脑袋：“难不成，语言不通？”

　　唐若鱼指指自己，又指指天空，我要走了，你自己回家吧。”

　　说着，就要腾空而起。

　　小妖：“别去！坏人在前面！”

　　唐若鱼身形一顿，脚又踏实了地面：“能听懂啊？会说话啊？”

　　“说吧，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小妖还没完全化成人形，顶着两只尖尖的鹿角；也亏得是这样，明显的修为太低，否则逃不过一劫。

　　小鹿妖：“就是你们人修啊，不是我们自己人。我们陛下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

　　唐若鱼刚要说他废话，突然一转念，问道：“你们陛下要妖丹做什么？”

　　小鹿妖：“暮羽长老与我们陛下不睦，往生后就没留下内丹；我们这里的真气就不够了啊。”

　　哟，这小鹿妖的自尊心还挺强的。

　　什么“内丹”，“真气”，不就是“妖丹”，“妖气”嘛。

　　妖就是妖，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有大臣就给我们陛下出主意，杀我们取丹，好补足真气。”

　　这小鹿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嘎嘣利索脆，短短几句话，却包含了很多信息。

　　唐若鱼愣是站那愣怔了会儿，才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敢情你们这的妖气，啊，真气，是你们自己的内丹释放的啊？”

　　小鹿妖：“是啊。每代长老往生后，都会留下内丹，供奉在十八层妖塔里。”

　　“这样，我们妖界才会有充足的真气啊。”

　　唐若鱼：“那你们长老要是不死，怎么办？”

　　小鹿妖诧异了，“怎地会？长老最多活到四千五百岁，也就去往生了。”

　　唐若鱼：“那若长老飞升了？”

　　小鹿妖更吃惊了：“有人飞升吗？”

　　又道：“若是真的飞升了，那就成仙人了。仙人还会没有办法么？”

　　唐若鱼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白痴。

　　你瞧人家小鹿妖，脑袋多明白。

　　为什么她还是不知道，嗯，想知道，仙人会用什么办法呢？

　　楚离：“别问我。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唐若鱼：“说说呗。”

　　楚离受不了这个，“好吧。你知道也没用，还是他们自己的事。”

　　“长老若是飞升了，飞升之时，会获得一些仙界的力量。”

　　“他可以借这些仙力，将以往长老的妖丹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妖丹，比分散开来要耐用得多。”

　　“足够他们支撑到下一个长老往生，或者飞升。”

　　唐若鱼：“都飞升了，岂不是没有妖丹可融合了？”

　　楚离：“对。但不必再次融合，将他得到的仙界之力，灌注进去就行。”

　　所以，无论能否飞升，都给妖界留了条活路。即便给你关上门，也会给你留扇窗户。

　　天道若此，上善若水。

　　唐若鱼在跟楚离沟通，在小鹿妖眼里看来就是在发呆，虽然没发呆多久。

　　小鹿妖怯怯地：“师姐……”

　　唐若鱼回过神来，差点炸毛：“你叫我啥？”

　　小鹿妖瑟缩了一下，嗫嚅道：“那叫啥？”

　　叫啥？反正不能叫师姐！她师尊可没收个妖修当弟子！

　　唐修士？不好听。

　　唐真人？她都是元婴了，早可以称作真人了；可这称呼，咋就让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呢？

　　唐若鱼反问道：“你叫啥？”

　　小鹿妖顿时耷拉了脑袋：“我还没化形完全，不配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鹿’。”

　　唐若鱼：“噢，小鹿啊，那你就叫我名字好了；我叫大鱼！”

　　小鹿妖马上高兴起来，叫了一声‘大鱼’。

　　怎么人修还有叫这名字的？不比他的名字高明多少嘛。

　　唐若鱼应了一声，道：“小鹿啊，我问你。你怎么敢认定，你们陛下没下这命令啊？他还有别的办法补足真气不成？”

　　小鹿妖立马眼泪又刷地下来了，哭哭啼啼道：“我们陛下说了，都是他的原因，暮羽长老才会气得自爆；宁肯肢体破碎，也不要留内丹。”

　　“所以，万一到我们界不能支撑的那一日，他会将自己的内丹取出来……”

　　“呜呜呜……”

　　小鹿妖嚎啕大哭。

　　哟，看来这妖皇还不错嘛。就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故作姿态假惺惺。

　　唐若鱼心想。

　　唐若鱼嫌弃地看了小鹿妖一眼：“好了，别哭了，你们陛下不是还没死呢吗？备不住他就是说着玩玩的，根本没当真。”

　　“那内丹取了，他自己不就死了吗？他要真能这么做，也不至于想不开，跟你们那个暮羽长老过不去。”

　　小鹿妖立马不高兴了，脸上还挂着泪水呢，就冲唐若鱼道：“我们陛下可是一言九鼎的人。”

　　“他既然这么说了，定会这么做的！”

　　“所以，大臣们都阻拦他嘛，说是没有了他，我们界就跟没有了真气一样。”

　　唐若鱼突然有种“三胖”的即视感。

　　这话肉麻的……让人几欲作呕。

　　“可我们陛下，他有秘法，可以拿出内丹，仍能保住性命；这样他就可以又补足真气，又继续领导我们……”

　　“呜呜呜……”

　　小鹿妖又嚎啕起来。

　　唐若鱼蹙眉：“那岂不是好？一举两得……”

　　小鹿妖愤愤地打断她：“可我们陛下从此就成为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了！寿命不会超过三百年！”

　　唐若鱼：“……”

　　小鹿妖这样子，搞得她跟罪魁祸首一般，很不好意思。

　　小鹿妖看唐若鱼被他吼住了，又继续呜呜咽咽起来。

　　唐若鱼郁闷了：“有完没完？！不是你们陛下下令杀的，那就是人修杀的。”

　　“你看见了他们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了没有？”

　　我的妈耶，可算回到这个问题了。

　　唐若鱼若是没记错，这是她问小鹿妖的第一个问题。

　　小鹿妖终于抽抽噎噎地止了哭，道：“有穿紫衣服镶黑边的；还有穿白衣服蓝边的，上面绣着祥云纹……”

　　“嗯……就跟你这个差不多，不过他们是蓝色的祥云纹。”

　　得，这就是定天宗和月华宫了。

　　唐若鱼：“没别的人了？”

　　小鹿妖：“后来还来了好多。紫衣服的和白衣服的，看见他们就跑了，不然我们还会死更多。”

　　“后来的这些人，是好人，他们没杀我们，反而是追着前面那两拨人跑。”

　　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幼稚。

　　没杀你们，是顾不得杀；妖界这种情况，怕是个人都想踩一脚，占点便宜吧？

　　唐若鱼教导他道：“我告诉你，你记住了。紫衣服的是定天宗的，白衣服的，是月华宫的。”

　　“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以为那些不杀你们的人，就会一直不杀你们了。”

　　“也许那时候正巧忙着追人，来不及杀你们呢。”

　　“总之，你见着人修，就躲着点儿。听见没？”

　　小鹿妖乖乖地答应了：“哎。”

　　唐若鱼想，如果就是一只小鹿多好，带回去在悠游峰养。

　　远处的一个山坳里。

　　两拨人，拿小鹿妖的话来说，就是紫衣服和白衣服，正在对峙。

　　“燕归，你不至于在这里，就想跟我动手吧？”

　　南宫翊身后站一群人，看向对面的燕归一伙，道。

　　燕归冷冷地道：“只要你们定天宗，不交出灵珠和姜遇琦，在哪里动手都一样。”

　　南宫翊怒了，“你疯狗啊你！逮谁咬谁？！”

　　“我和三叔，都跟你们月华宫说了千把遍了，灵珠不是我们偷的！”

　　“姜遇琦也没在我们定天宗！”

　　“姜遇琦现在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燕归冷笑：“姜遇琦就算现在在飞仙门，又怎么样？难道他不是先去的你们定天宗？”

　　“他从月华宫盗走的机密，怕是早落到你们定天宗手里了吧？”

　　“不然，你们定天宗会出这大力气，千里迢迢去接应他！”

　　南宫翊愈发怒道：“我们去接应他？！”

　　“实话告诉你，姜遇琦从来不放在我的眼里！”

　　“连你，我都没放在眼里！”

　　“我南宫翊要交好的，先是林轻尘，后是现在成了你媳妇的夜冰琴！”

　　陈语柔闻言，小脸都白了。

　　夜冰琴又惊又气：“南宫翊！你跟林轻尘不清不楚，别把我也拉上！”

　　燕归怒道：“轻尘也好，冰琴也罢，都不是你能肖想的！”

　　“休要罗嗦！不还灵珠和秘籍，就拿命来！”

　　竟是要以死相搏了。

　　月华宫与定天宗不对付，已经一年有余；双方的叫骂，弟子间的拼斗，从来没停止过。

　　但上升到少宗主和少宫主以命相博的层面，还是第一次。

　　夜歌白和南宫泽两人之间，就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是两人没恨到那种程度吗？

　　不是。

　　是灵珠和神隐不珍贵吗？

　　也不是。

　　而是两人一旦武力冲突起来，就意味着两大宗门要开战了。

　　月华宫与定天宗，曾经的千年宗首和千年老二，这两个宗门要开打，后果只有一个。

　　两败俱伤。

　　让渔翁得利。

　　所以，夜歌白忍了。

　　宁可迂回走长线，从门下弟子开始，一点一点，啃掉定天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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