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飞升

　　魔界。

　　满目红色，渐渐看得唐若鱼麻木。

　　唐若鱼没话找话：“蓝戒速度这么快，怎么不早用？”

　　楚离似乎在灵珠的润养下，恢复了些力气，闻言嘲笑道：“早用？”

　　“方才蓝戒提速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不适？”

　　唐若鱼：“……”

　　似乎是有。非常不适的眩晕感。

　　楚离：“若本身修为不够，速度不够，用上蓝戒，单单眩晕还是好的。”

　　“重者，口鼻出血，内脏崩裂。”

　　“能早用吗？”

　　唐若鱼不作声了。

　　怪不得又让她学武技，又教她雀隐的，还等她升了个小境界，才跟她提蓝戒的事情。

　　嗯，楚离做什么，都有道理。

　　唐若鱼不服气，又道：“那我们偷走了魔晶，魔界没有了魔气怎么办？魔人岂不是要死光光？”

　　楚离沉默。

　　唐若鱼以为他不会接话的时候，楚离忽道：“怎么？你同情他们？魔人不是刚杀了你那么多师兄师姐？”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唐若鱼突然嚷道：“对啊。”

　　“正魔不两立，仙界怎么还会允许魔界存在呢？”

　　孟大美女可是说了，仙界连魔修也收的。这不明摆着，让修士和魔修去了仙界之后，接着打吗？

　　楚离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仙界，不过是比凡魔妖修四界，修为高一些罢了，又不是世间主宰。”

　　“说让什么存在，就让什么存在。”

　　“那成什么了？”

　　“仙界行为做事，也是要有章法的；他们连鬼域都管不到。”

　　“对魔妖修三界，也不过是约束制衡。”

　　“世间万事万物，存在皆有其因果。天道如此，不是哪一界能左右的。”

　　唐若鱼：“我们拿了他们的魔晶，他们不就完了吗？”

　　楚离：“不会，他们有小魔晶。你以为他们在修真界，怎么将灵气转化成魔气的？”

　　“魔军三将手里，各有一枚小魔晶。”

　　唐若鱼：“小魔晶也是你的？”

　　楚离：“算是吧。是魔晶孕育的。”

　　唐若鱼：“小魔晶变成大魔晶了，怎么办？”

　　楚离：“不会。小魔晶不能孕育；三颗小魔晶，够御宸维持魔界就够了。”

　　“多了，人心就容易贪。”

　　唐若鱼摩拳擦掌：“我们把小魔晶也偷来！”

　　楚离好笑道：“那可不行。”

　　唐若鱼不服：“怎地不行？”

　　楚离淡淡道：“不合天道。”

　　唐若鱼气了：“他们去修真界杀人，就合天道了？”

　　楚离叹一口气，似乎有些感伤，“你知道魔界的魔人，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师尊讲过。

　　唐若鱼：“知道。不就是入了心魔的人，还有修炼魔道的人？”

　　不都是罪该万死？

　　楚离：“那，从魔界出生的人呢？”

　　唐若鱼沉默了。

　　楚离：“便是中了心魔的人，一开始也不想中心魔的吧？”

　　“修炼魔道的人，若是被人蛊惑、或者被人逼迫，进了魔道的呢？”

　　“便是进了魔界，就一定没有改邪归正的了？”

　　楚离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唐若鱼：“哼！那也不能为了少数魔人，就牺牲这么多修士吧？”

　　此一战过后，修真界减员半数，都是少的。

　　楚离说话，像是摸了摸唐若鱼的脑袋，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所以，我们来偷魔晶了嘛。”

　　修真界。

　　西北域。

　　天明时分，冷月终于给了夜歌白等人一丝喘息之机。

　　陈语柔柔柔弱弱地坐在地上，哀哀地哭。

　　冰琴一眼瞥见，厌恶道：“真不知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冰琴所厌恶之人，从林轻尘排名第一，陈语柔排名第二，到现在，颠倒了个个儿。

　　陈语柔，闻言，抽噎着，泪珠儿欲落不落，看得更让人心疼了。

　　方俊卿：“好了，冰师姐，陈师姐就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这仗打得……唉，还让人活不活了啊，啊啊啊……”

　　方俊卿说着说着，仰天大叫起来。

　　言辞坐在那里，直接拎起衣角，擦他的剑；闻声，抬头横了方俊卿一眼，“傻帽。”

　　姜遇琦：“言师弟，怎地用衣袍擦剑？”

　　名门大宗，还是很注重仪表的；更尊重师门。月华宫服饰的衣袍，怎么能用来擦剑？

　　言辞：“姜师兄，我现在，佩剑可比衣服宝贵得多。”

　　“我这剑一出，威风凛凛，谁还不知道我的师门？跟我穿什么服饰没多大关系。”

　　“再说，你看我这衣服，擦不擦的，有什么两样么？”

　　早血迹斑斑的，糊得不成颜色了。

　　服饰是师门象征，佩剑更是啊。

　　姜遇琦被这“两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的清奇的脑回路，给华丽丽地打败了。

　　燕归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言辞一喜，以为燕师兄看不过眼了，给他块手帕擦剑呢，就见燕归转手递给了林轻尘。

　　言辞郁闷。

　　姜遇琦闷笑。

　　林轻尘：“不用了，多谢燕师兄。”

　　说着，使了个清水诀，将佩剑和衣袍，洗得干干净净。

　　言辞一眼看见了，大叫道：“林师姐，你暴殄天物啊！”

　　“这会子还用灵力……”

　　能省一点是一点，备不住就能在战场上救自己一命呢。

　　燕归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

　　冰琴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林轻尘在她的厌恶名单上，又排到了第一。

　　冰琴：“燕师兄，我剑也没擦呢。”

　　燕归收回手帕的手，顿了顿；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见他又把手帕递出来，道：“哦，那你拿去吧。”

　　冰琴兴高采烈：“多谢燕师兄，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燕师兄。”

　　燕归：“不必了。”

　　冰琴闻言，心中更是一喜。本来就没打算还。

　　就听燕归又加了一句：“扔了便是了。云不落的小摊上有的是。”

　　冰琴脸上的笑容落下来。

　　展开手帕一看，就是一方简简单单的白色手帕；多一丝针线也无。

　　冰琴愣住，她刚刚明明看到，燕师兄递给林轻尘的手帕上，角上绣了一只燕子。

　　冰琴愤愤，起身走到了别处。

　　林轻尘抱着剑，靠到了一棵树上。闭目养神。

　　这种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这场战争，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

　　外界的消息，一点儿都没有。

　　不知北域战场怎么样了，还有东北域，还有飞仙门，还有……

　　林轻尘睁开眼，看周围众人都开始小憩，缓缓站起身来，轻轻走开了。

　　燕归不知何时醒来，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中军帐里。

　　夜歌白、淳光、陆澈三人皆在，却各自沉思，没有人说话。

　　夜歌白首先打破沉默，道：“就是这样。冷月想要的是灵珠。”

　　“如果我们给了灵珠，他们便会撤退，连安歌城都会让出来；如果不给，今夜他们还会进攻，并且火烧安歌城。”

　　陆澈：“灵珠真的不在夜宫主这里？”

　　“夜宫主，我知道灵珠珍贵，整个修真界只有两颗。但我极乐殿万年传承，也不是什么宝贝都没有。”

　　“恳请夜宫主助我解安歌城之围。”

　　“极乐殿诸宝，必定全部奉上。”

　　淳光也看向夜歌白。

　　夜歌白：“陆兄，我们就算以前没有什么交情，一起作战这些日子，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情谊深厚。”

　　“我就算看着安歌城不管，我想战争继续下去吗？”

　　“月华宫，我带出三分之二弟子；陆兄看看，现在还有多少？”

　　“三百，还是二百？”

　　“就算这几百人我舍了，我们后面就是大悲禅寺，大悲禅寺后面就是月华宫。”

　　“魔人会放过我们哪一个？”

　　“灵珠再重要，重要得过月华宫的根基？”

　　“陆兄，灵珠真的是被盗走了。”

　　夜歌白掏心掏肺一番话，让陆澈也无话可说了。

　　夜歌白心里没说的是，什么极乐殿诸宝；安歌城都被占了这些日子了，还能有什么宝贝留下来？

　　但徒说无益。灵珠本就不在他手里。

　　他也真的想停战。

　　淳光：“冷月只要灵珠？别的不行吗？”

　　淳光自己，是想要死战到底的；无奈，安歌城被占，陆澈忧心如焚，夜歌白似也有放弃之心，他不好提这个话。

　　陆澈闻言，希冀地看向夜歌白。

　　夜歌白一叹，道：“没提别的了。”

　　二人无言。

　　陆澈突然道：“夜宫主一向与飞仙门交好，不如传讯，让风掌门帮忙，借灵珠一用。”

　　“先使魔人退兵，我们重新整顿，再与魔人一战，从他们手里夺回来。”

　　夜歌白基本当他后半句是排放废气。

　　淳光也暗自摇头。

　　夜歌白：“我们不知外面情形，也许，唉……”

　　他们应付魔人都这么惨烈，飞仙门那一路，岂不是早已全军覆没？

　　三人又沉默了。

　　夜歌白突然又道：“或可一试。”

　　陆澈猛地抬眼看向他。

　　夜歌白：“一来可以表明，灵珠确实不在我们手里；二来，魔人若是准许我们传讯，我们就可以知道外界的消息。”

　　“三来，万一我们真的能借来灵珠，则安歌城之围可解。”

　　“只是……这传讯之人，得陆兄方可。”

　　陆澈皱眉：“我？”

　　极乐殿可跟飞仙门没什么交情。

　　夜歌白：“陆兄都不相信我月华宫失了灵珠，飞仙门如何信？”

　　“我若是出面求恳，风掌门也许觉得其中有诈，以为我千方百计要了灵珠来，给我师兄治伤呢。”

　　“再说，飞仙门已经给了月华宫一颗灵珠，是我们自己没保管好，如今如何还有脸面再去要一颗？”

　　他才不出面做这等事；被拒绝的话，不仅伤了脸面，与飞仙门的关系会更僵了。

　　三人中，最发急的，应该是陆澈才是。

　　陆澈咬咬牙，道：“好。我这就去见魔使。”

　　对面魔军营里。

　　冷月：“他们想传讯给飞仙门？”

　　魔使：“是，大人。陆澈说月华宫灵珠已失，大人要灵珠，他们只能向飞仙门借。”

　　冷月哼一声：“不准。”

　　魔使：“大人，万一他们能借来呢？”

　　冷月一抬眼皮：“你是飞仙门，你会借？”

　　“他们不过是为了互通消息罢了。”

　　“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种把戏，他们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了。”

　　魔使：“是，大人。”

　　魔使走后，贴身侍卫上前来。

　　“大人，若夜歌白真的拿不出灵珠，我们今夜里真的要攻打他们呢？”

　　陛下可是刚刚来讯，命令他们按兵不动。

　　不然，刚才还停什么战？一鼓作气，干掉他们得了。

　　冷月：“这消息严格保密，我们知道的人都不多，他们如何知道？”

　　“既不知，定会竭尽全力想办法，逼夜歌白拿出灵珠。”

　　“让他们自己先内讧好了。我们且坐着看戏。”

　　就算天黑还拿不出，他也可以出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时将帽子扣在对方头上好了。

　　停止进攻，不假；但总不能修士来打，他们还不能还击吧？

　　冷月都不相信月华宫失了灵珠，主要是这事太诡异。

　　一是，没人知道，君临天急于飞升，修炼差点走火入魔，境界生生从化神大圆满，跌落至元婴大圆满。

　　这样的消息，月华宫如何敢传出来？自然是捂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夜歌白和几个长老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就连南宫泽，不知从哪里得知君临天受了伤，也只知他受伤而已，还被他自己故意夸大了；并不知他真的受伤颇重，还跌落境界。

　　既如此，谁能从一个化神境大圆满的高手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灵珠？

　　即便是从一个元婴手里，也不会做得如此不留蛛丝马迹吧？

　　是以，虽然在飞云山百年大比上，夜歌白先栽在唐若鱼身上，后来又栽在南宫泽身上，都是没人相信的。

　　大家都以为，他这是要趁机讹飞仙门，顺便将飞仙门拉下来；后来见事不成，这才又狗咬狗，转嫁到了攻击他们的定天宗身上。

　　陆澈接到不得传讯的消息后，心里也重新怀疑起夜歌白。

　　冷月这架势，摆明了是一定要从夜歌白手里拿到灵珠啊。

　　说明连他都认为，灵珠在夜歌白手里。

　　陆澈：“哼！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片刻后。

　　魔使：“大人，陆澈让属下带讯。”

　　“他们极乐殿放弃抵抗。虽然无法退场，但只会在后方装装样子，不会与我们发生冲突。”

　　“安歌城里诸事物，任由大人取用，全部宝物，一并奉上。”

　　“只请求大人留下安歌城。”

　　言毕，魔使递上一条长长的单子，还有一封书信。

　　冷月打开看了看，笑道：“既如此，你带着书信和单子，去一趟安歌城吧。”

　　冷月自不会真的烧毁安歌城。

　　这将来就是他们的地盘。极乐殿的根基，灵气浓郁之地。为什么要自毁城墙？

　　兵不厌诈。

　　这不，宝物自己就送上门了？

　　安歌城他们占了，但极乐殿，只是围而不攻。

　　极乐殿也是有几大长老、师尊级别的人物坐镇的，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结界、禁制不少。

　　不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也要花些代价才能进去。

　　为什么要硬碰硬？冷月不傻。

　　早晚是他们的地盘。冷月也不急。

　　只在安歌城放魔气，损耗他们；然后在战场上，碾杀他们的队伍，让他们失去斗志。

　　这封书信，在陆澈看来，不过是个示好的举动，多此一举；不想在冷月看来，真是太好了。

　　极乐殿驻守的众人，将不战而降。

　　冷月如何不高兴？

　　陆澈要是知道自己为了跟夜歌白怄气，竟然做了这般蠢事，悔也悔死了。

　　夜歌白坐在中军帐里，面色难看：“极乐殿将雪凝坊的人都接走了？”

　　“二宫主，极乐殿的人说，他们受伤弟子甚多，还有很多危在旦夕，原本雪凝坊的人手不够用。”

　　“是以，将分派在我们队伍里的医修们都借走了。”

　　夜歌白声音阴冷：“没借大悲禅寺的？”

　　属下：“也借了。借了六七个，没全借走。”

　　夜歌白面色愈发阴沉。半晌，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有事随时禀报。”

　　能怎么办？

　　他交不出灵珠，今夜里冷月就又要进攻了。总不能在这时候，跟极乐殿翻脸吧？

　　陆澈要冲他撒气，且让他一回。

　　看他以后怎么找补回来。

　　不识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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