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飞升

　　是夜。

　　定天宗居所。

　　“飞仙门这次出人意料啊，竟然有两个进了前十六。”

　　“三叔，那又怎么样？综合排名还是会垫底。”

　　南宫翊已经让人查算过了，就算曾雨墨和唐若鱼两人都进了前八，飞仙门还是会垫底。

　　南宫泽拧眉：“他们两个若名次太好，就算是整个飞仙门垫底，事情也会不太好办。”

　　这个侄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谁到了飞仙门这个地步，都会奋力反扑，垂死挣扎。

　　“想办法挡挡这两个人，”南宫泽道。

　　南宫翊哂然一笑：“唐若鱼后面遇到的，都是前四大宗门。不用特意挡。”

　　月华宫，定天宗，大悲禅寺，碎星谷，哪个都够她吃不消的了。她是运气好，才先遇到弱势的宗门，拿到了这么好的名次。

　　“要挡就挡曾雨墨。”南宫翊道。

　　曾雨墨今日，都战胜了第三宗门大悲禅寺的僧修了。

　　南宫翊突然想道，亏得早早把乔洛枫废了，不然这次岂不是还要想法子对付他？

　　南宫翊找到沐阳。

　　沐阳：“……对付曾雨墨？”

　　沐阳摇摇头：“此是飞云山，月华宫之地。我们客居在此，人生地不熟，况曾雨墨与他师门在一起，并非独自一人，不好下手。”

　　南宫翊一摆手，“反正你想个法子，让他明天第一场比试就落败。”

　　沐阳好奇地看了看南宫翊：“少宗主对曾雨墨这么有信心？”

　　南宫翊一怔。

　　沐阳分析道：“曾雨墨还有月华宫、定天宗、鱼雁楼、长生堂没有比试。”

　　金砚连线，上场的一千人，每人十场，都会尽量安排与不同的宗门比试；前十六名里，十大宗门可都有。像唐若鱼，上了五场，后六大宗门除了自己师门，都打了个遍。再打只能打前四大宗门了。

　　“明日第一场，曾雨墨若是碰上鱼雁楼，则胜负难料；但，碰上其他任一宗门，曾雨墨都无胜算。”

　　“长生堂因为败在了唐若鱼一个小姑娘手里，如今遇上飞仙门，几乎拼命也要挽回面子来。”

　　“他们虽不在前五大宗门之列，但长生堂实力不容小觑；他们若使尽全力，曾雨墨很难有胜出的可能。”

　　“如他遇上月华宫和我们定天宗，这两宗前十六名之人，境界修为都比曾雨墨高一到两个期别，少宗主担心什么呢？”

　　“今日曾雨墨对战排名第三的大悲禅寺，都差点落败，怕是还有些损伤。明日之战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南宫翊不语。

　　即便曾雨墨进了前八，他会心里不爽，却也不至于担心；看曾雨墨不顺眼，以后找他麻烦就是了。

　　但，这不是三叔要求的吗？拦住曾雨墨。

　　沐阳又道：“若少宗主执意如此，也不是没有法子。”

　　南宫翊看向他。

　　沐阳：“让南宫宗主在抽对手的时候，做个手脚就是了。”

　　南宫翊摇头：“从来没有能对金砚石做手脚的。单一发力还行，各掌门灵力汇聚一起再发，如何做手脚？”

　　沐阳诚恳道：“南宫宗主英明神武，修为高强，定有办法。”

　　南宫翊闻言瞪目而视，盯了他片刻，方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沐阳端端正正、龙行虎步地出去了。

　　南宫翊对沐阳如此推脱十分不满，可一向机灵的孟青，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孟青同沐阳一样疑惑：“少宗主，要想对付曾雨墨，什么时候不行？如今这时机可不太好。这里不是我们定天宗，十大宗门又均在此地……”

　　“若是我们做了什么手脚被发觉，曾雨墨就算落了榜，各大宗门也得对飞仙门有个说法。”

　　“说不得他们拿了倒数第一也不做数了。”

　　南宫翊头疼。

　　三叔说得有理，自己的属下说得也有理，该当如何？

　　南宫翊只好期盼明日里曾雨墨运气差，第一场就抽到他们定天宗。届时定把他灰溜溜地扫下去。

　　飞仙门居所。

　　风瑾年房间。

　　风瑾年此刻，正招待着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身连帽灰袍，看不清脸，进来之后，才褪下风帽。

　　风瑾年：“……夜宫主？”

　　大比第三日。

　　去月未央之前。风瑾年正堂。

　　“掌门答应了？”苏斐问道。

　　“这等大事，怎可能就这么应了？”风瑾年道。

　　无机子他没敢答应；夜歌白，他照样不敢答应。

　　苏斐道：“其实夜宫主说的也没错。墨儿和小鱼苗儿，就算进了前八，我们飞仙门还是垫底。”

　　飞仙门就这么几个拿得出手的弟子。带不动后面一大帮名次低的，改变不了整个局面。

　　除非……

　　算了，异想天开的事儿，不想也罢。

　　杜方：“哼！那也不能答应！大不了跟南宫世家拼了！”

　　风瑾年叹道：“夜歌白昨夜里来，正是说了此事。”

　　“南宫世家已经备齐了诸多好手，其中有个叫沐阳的，已是筑基大圆满巅峰。”

　　众人惊嘘一声。

　　“我们没有弟子能跟他对上几个回合的。”

　　杜方气愤，一拍桌子，桌案又碎了。

　　杜方气狠狠道：“若是末位也保不住，难道我们就一定要乖乖地让出飞仙十二峰吗？”

　　众人一惊。真到那一步，不让，麻烦更大。

　　风瑾年赶忙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硬抗。”

　　蓝秀秀叹道：“是啊。若是惹得修真界各宗门集体来攻，我们不但飞仙十二峰保不住，门下弟子也保不住了。”

　　杜方：“难道我们飞仙门就没有朋友？”

　　有，自然有。

　　可帮忙也不是白帮的。

　　夜歌白也愿意帮忙。

　　月华宫此次若仍能拿到宗门之首，就可以为飞仙门作保。等下一次大比，飞仙门若有幸不再排末位，就可以留在十大宗门之列。

　　作保，相当于给飞仙门一百年的时间，和再一次大比的机会。

　　这作保，也是有风险的。若百年之后，飞仙门仍居末位，中宗门连挑战都不用，直接选一个出来顶替飞仙门。

　　而保人，因为作保失败，就得拿出一定数目的资源，分给诸宗门。

　　所以，保人作保之后，是一定会插手飞仙门内务的。其中包括飞仙门弟子修炼和资源分配。相当于敞开家门，把外人放进来，对你指手画脚，你还不能不听。

　　这还算是好的；若有更甚的，直接蚕食鲸吞，将飞仙门吞并了，沦成保人的附庸门派……

　　飞仙门还有什么希望？飞仙门还是飞仙门么？

　　所以，风瑾年不敢答应。

　　“作保”这样的帮忙，不敢应；还要什么样的帮忙？难不成败给中宗门之后，赖在飞仙峰不走，等人帮你来守峰吗？

　　如此众矢之的，惹人诟病，“朋友”袖手旁观，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

　　所以，对杜方之言，没人理睬。硬抗不是办法，找“朋友”也不是办法。

　　蓝秀秀又叹：“我们这次不是末位就好了。”

　　那个什么沐阳，筑基大圆满巅峰，与金丹半步之遥。随时可突破。已可称其为“假金丹”了。飞仙门下，三百岁下弟子，谁能抵得过？

　　端珏若是无病，倒是个修炼天才；乔洛枫若是无伤，倒也可以上场一战。可如今，只能盼着不是末位了。

　　明煜看向苏斐：“苏师兄方才话未完？”

　　苏斐：“……如掌门师兄所言，我们连无谷主作保的提议都没有答应，更不会答应夜宫主。”

　　“所以，我们从头到尾，其实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苏斐抬头看向众人，沉声道：“我们飞仙门，此次不能是末位。”

　　众人一怔。这话……好像跟没说一样。

　　明煜沉吟：“我们若要不是末位，只能是，雨墨和小鱼苗儿两个都进前四……”

　　房内的空气安静了。

　　大比召集钟声敲响。这一场无甚意义的聚会，就在这“当当当”的钟声中结束了。

　　大比第三日。

　　第七场。

　　许是南宫翊昨晚许的愿灵验了。

　　曾雨墨，对上了……

　　南宫翊本人。

　　不是场合不对，南宫翊定要仰天长笑。

　　南宫翊轻轻一跃，上了擂台。那满面笑容，怎么也掩不住内心的得意和志在必得。

　　苏斐在台下看到，不由心里一紧。

　　另一处擂台上。

　　唐若鱼看着缓步上来一位肥头大耳的光头，不知怎么就想起凡界的落木寺。

　　这大悲禅寺的僧人是个罗嗦的，笑眯眯地先打了个问讯，道：“小师妹，可还记得小僧？”

　　“小师妹小时候，小僧是见过的。明峰主抱着小师妹去寺里，跟住持讲话；小僧便陪小师妹去殿外玩……”

　　唐若鱼原本是管他打得过打不过，定要无端地痛打一番的；此刻听着胖和尚一说，反而有些不好下手了。

　　唉，大悲禅寺是大悲禅寺，落木寺是落木寺。

　　唐若鱼仔细扫了一眼胖和尚，果然是认识的，不由哈哈乐道：“澄明师兄，你又胖了。”

　　澄明一笑，“心宽体胖，小僧想得少，自然而然就胖了。”

　　“小师妹如此年幼，便能参加大比，跻身于这前十六名，实是我修真人之幸。”

　　“住持也对小师妹赞不绝口，还让小僧给小师妹带一句话。”

　　唐若鱼闻言一怔，看着澄明。

　　“小师妹要切记，戒骄戒躁、稳扎稳打。”

　　看澄明这么语重心长、神情严肃的样子，唐若鱼忽然很感动。

　　定是淳光大师在前几场看她动作太快，以为她吃了什么药物加持了。估计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走旁门左道”的话，到底没说。但此刻澄明的眼里脸上，都是这个意思。

　　不过，淳光大师怎会知道今天跟她对上的，必是澄明师兄？

　　定是每个前十六名的大悲禅寺弟子，都被他叮嘱过了。

　　唐若鱼恭恭敬敬躬身施了一礼：“谢淳光大师和澄明师兄提醒。我记下了。”

　　看唐若鱼郑重其事，澄明脸上神色微微放松，这才道：“那小师妹，既然这场轮到你我二人，就让小僧来给小师妹陪练吧。”

　　“小师妹你尽管施为，让小僧看看你这些年修炼得如何了。”

　　大悲禅寺什么刀枪棍棒都有，最擅长的，则是杖。

　　禅杖。

　　只见金色的禅杖被澄明舞得虎虎生风，灵力四射，唐若鱼反倒不跑了。

　　前几场打赢，唐若鱼最主要靠的是，好听点是轻功，其实就是躲和跑；祭出了影剑，也不过使了那么一招两招。

　　这一场，既然澄明要和她切磋，自不会仗着灵力高来轰她，她若跑没影了算咋回事？

　　所以，唐若鱼真真正正使出了影剑。

　　端珏因为身体有疾，不能修炼，所以比旁人更关注几分武技。看小师妹在台上将影剑使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不由看呆了。

　　单见台上剑光闪闪，不见小师妹人影。

　　虽然澄明已是筑基后期，灵力醇厚许多，但唐若鱼总能在他禅杖挥来之前，灵巧地闪了出去。

　　影剑快到极致，对手无破绽，也满身皆是破绽。

　　无他。自己快了，就觉得对手慢了；既慢了，招式衔接之间便是破绽。

　　大悲禅寺诸人。

　　“住持，小师妹这是用了什么剑法，竟然如此之快？连澄明师兄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淳光凝神半晌，才道：“想必是飞仙门的秘籍剑法之一，影剑。”

　　“小鱼苗儿影剑练得是好，可是，毕竟不是正途啊。”

　　凡修士修炼，不修灵力，不练神识，终究不能长久。

　　修为境界不到，寿命都有所限，武技再好又如何？不过是花拳绣腿，跟人逞一时匹夫之勇。

　　再说，灵力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普普通通的武技亦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不用特意练习速度，速度也自会提升。

　　重武技而轻修为，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凡人不能修炼，才重武技。

　　小鱼苗儿如此，想必是为了赢这次大比，便走了这条“捷径”。

　　毕竟，武技和修为，武技练成更快些；而修为的提升，即便是要从同一期的一个阶段到下一个阶段，也要起码费个三五年。

　　唐若鱼区区十六岁，已是筑基初期，这是修炼天才啊。怎么就走了武技这条路……

　　淳光不由叹息。

　　影剑属飞仙门秘籍，小鱼苗儿能将之拿到手，自是师门要求或默许。淳光不好跟风瑾年或明煜明言，只好通过弟子在擂台上，给唐若鱼传话。

　　淳光在这里忧心忡忡一个修炼天才即将堕入“邪道”，飞仙门诸人却正为唐若鱼的表现感到又惊又喜。

　　“小鱼苗儿天资不俗啊，这么快就将影剑学会了，还掌握得如此纯熟。”

　　风瑾年对明煜道。

　　明明比澄明修为要低两个期别，愣是堪堪和他打了个平手。此时台上的状况是，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明煜闻言，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风瑾年又道：“看来该开放技法室，让弟子们开始学习武技了。”

　　内门弟子多一技之长，没什么坏处；外门弟子本就修炼资质差一些，如今武技正好可以是他们的第二条路。

　　更不要说那虎视眈眈的魔人，不知何时就会出动。飞仙门下弟子多一份对敌和保命的手段，总是好的。

　　至于淳光大师认为的“旁门左道”，飞仙门并没有这个意识。

　　一是，飞仙门讲究自在而为。飞仙门没开放技法室，也是因为弟子们一心修仙，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就关了。

　　二是，武技与修炼，可以相得益彰，互为配合，不是一定会顾此失彼。

　　最后一点，也是最强大、最有说服力的理由。这可是飞仙门老祖宗留下的，尤其影剑，是秘籍中之秘籍。创立影剑的老祖宗，万年前已经飞升了。

　　还能说武技移神夺志、荒废修行、耽搁飞升？老祖宗特特留下的宝贝，害自己徒子徒孙不成？

　　是以，淳光的担忧，在飞仙门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苏斐笑道：“回去我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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