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望秋月[皓嫣同人]

　　玲珑望秋月（十六）

　　秋高气爽，风吹麦浪。
　　长安城的郊外正是一片繁忙的秋收之景，农户们挥舞着镰刀，将麦子割下束起，不一会儿便走过了大片田地。
　　一辆低调的马车从田边驶过，慢悠悠地停在农庄的门前。
　　只见一只素白细手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走出一位女子。她虽着白衣素裙，通身气度却是不凡。即使不施脂粉，也能见其花容月貌。
　　候在农庄前的妇人见了她立刻笑着行礼：“草民见过永安公主。”
　　这女子正是李乐嫣。
　　两年前太子登基，她即被封为永安公主，食邑万户，贵极一时。
　　她颔首：“快起。”
　　又道：“今日来得突然，叨扰杜大娘了。”
　　杜大娘立刻说：“公主莫要折煞草民了。我如今能管着一座庄子，有一口饭吃，那是承了公主的大恩。公主能来这庄子看看，是我的荣幸才对。”
　　李乐嫣微微一笑，带着婢女率先走进这座农庄。
　　在杜大娘的精心经营下，这座庄子已经收留了百多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们种桑养蚕、纺线织布，自去年开始就能自给自足了。
　　院子里不乏认识李乐嫣的人，连忙迎了上来。
　　一直跟在李乐嫣身后的芍药话：“公主此来是为考察农桑，你们不必侍奉，自己干活去罢。”
　　芍药作为李乐嫣身边的大婢女，两年以来稳重了不少，说话间也有了一股威严劲儿。
　　人群散去，冲出来一个小女孩儿，一把抱住李乐嫣的大腿。
　　“乐嫣姐姐！”
　　李乐嫣顿时笑了，拉着她的小手说：“囡囡，最近乖不乖呀？”
　　“乖！”
　　杜大娘叹道：“哎，乖什么呀？成天不调皮捣蛋我都谢天谢地了。”
　　“小孩子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可爱。”李乐嫣说着，忍不住在囡囡白里透红的脸上摸了又摸。
　　杜大娘忍不住笑道：“待到日后公主成亲生子，也不知是怎样的场景。”
　　李乐嫣的笑意淡了淡，芍药在一旁狠狠咳嗽两声，“公主，奴婢陪您去那边瞧瞧罢。”
　　杜大娘不明就里，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噤声。
　　她在脑子中转了百转，忽得一拍脑门：她怎么忘了那档子事！
　　两年前公主受封后，原本同魏家郎君定的婚约却给取消了。
　　长安城谁人不知公主爱慕了魏公子多年，此番陛下主动退婚，多半是因为魏公子觉得公主耽误了他的前程，不愿娶罢了！
　　也是可怜了公主，这一退婚便是伊人憔悴、情伤难愈，两年也再未定下婚事。
　　杜大娘想起在长安城里听见的流言，越发为公主惋惜，对着那素未谋面的魏公子也一并咬牙切齿起来。
　　只有芍药一脸担忧地看着李乐嫣的侧脸，见她平静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年，“成亲生子”这类词，在公主身边都是大忌。
　　倒不是说她会生气，而是一听就哭，谁哄都没用。

　　这天李乐嫣在农庄里待到傍晚才回。
　　日暮时分，天边被斜阳染成了浓郁的橘红色。
　　她上马车前，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景色，然后问芍药：“你说，他能看见这样的落日吗？”
　　但是没等芍药回答，李乐嫣就已经进了马车。

　　两年，已经整整两年了。
　　皓都去边关参军，一去便杳无音信。
　　阿耶说，他应当是没有用那些文书，要自己凭本事在军营里闯一闯。
　　所以彻底改头换面，可能连名字都用的不是自己的。
　　阿耶和杜公很欣慰，李乐嫣却恼得不行。
　　她抱怨道：“他自己去争功名，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要个十年，我还真得等他十年不成？！”
　　结果不一会儿，她又不情不愿地嘟囔：“罢了罢了……十年也不是很长，等就等呗。”
　　那还能怎么办呢？
　　反正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等待注定是非常煎熬的旅途。
　　李乐嫣没有收到他的一封信，但是她很清楚皓都一定和杜公有书信来往。
　　所以她百般恳求阿耶，终于磨着让杜公把那些书信尽数交在她的手上。
　　信上字迹非常凌乱，好像是在短时间内匆匆写完的，上面全都写的是边关战事，没有一句别的话，更别提提到她了。
　　李乐嫣甚至是听杜如晦说才知道，原来他参军时改名叫“杜荷”了。
　　真难听。
　　李乐嫣很嫌弃地想。

　　她原本非常心平气和地等着，反正打算最后一并跟他算总账。
　　结果没等到班师回朝的消息，先听说他领兵的那一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全军覆没啊。
　　杜公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李乐嫣请求阿耶让她去杜公身边侍奉，阿耶看她良久，还是叹息着答应了。
　　她听魏叔玉说，皓都正好对上了草原小可汗率领的突袭军队，在毫无防备之下以一敌百，英勇无比。
　　他又安慰她说：“现在还没有找到……皓都，所以也是会有转机的。”
　　确实，没有找到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李乐嫣在杜府找到了皓都以前住的屋子。
　　这里很久没有住人，到处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坐在他坐过的椅子上，突然想起来好像他们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在幽州时，在争吵的状态下说出口的。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李乐嫣努力地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稍有一点印象，心口就撕裂一般的痛苦。
　　她特别特别后悔，明明在他走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呢？说一句话，哪怕一两个字也好啊……
　　皓都。
　　皓都？
　　皓都！
　　她喊了他上千遍，始终没有听到他的回音。

　　李乐嫣自己不敢倒下。
　　就在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从宫里传来一封急信，指明了要给永安公主过目。
　　信上依然是潦草不堪，字迹的颜色透着诡异的红。
　　上面写着：“安好。勿念。”
　　与此同时，传来边关捷报，杜小将军金蝉脱壳虎口逃生，转而斩杀草原可汗麾下一大将，重伤涉尔，逼退敌军三百里！
　　长安城中有人感叹：“扬我大唐国威，佑我边关百姓，杜小将军当属英雄豪杰！”
　　“听说，这人正是杜如晦大人的儿子。”
　　就在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的时候，不知多少天没有阖眼的李乐嫣却突然倒了，在病榻上躺了整一个月才将将好起来。
　　就在他浴血奋战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幸好，最后他们都没事。

　　两年来，公主体察民情，为陛下分忧。
　　长安城外农桑业得到了大力的推动，边关也是喜报连连，隐约有停战的苗头。

　　那么，皓都，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又是一年深秋，草原可汗涉尔正式提出停战会谈。
　　皇帝在长安设下国宴，邀涉尔前来商议停战一事。
　　在国宴上，李乐嫣一个眼风都懒得给涉尔，却没想到涉尔端起酒杯，主动向她敬酒。
　　李乐嫣恶心得想当场离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涉尔却哈哈一笑，对皇帝说：“既然唐国也同意停战，不如就在今日先拿出一点诚意来。”
　　皇帝问：“你想要什么诚意？”
　　“我虽已经是草原可汗，但尚未迎娶正妃。若是唐国愿意与草原和亲，我便以正妃的位置，迎娶大唐公主。”涉尔的下巴高高抬起。
　　他一直盯着李乐嫣不放，眼里没有尊重，反而尽是调笑。
　　皇帝发现他的意图，顿时冷下脸色。
　　涉尔继续说：“我听闻永安公主美若天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勉强配得上做我草原可汗的正妃。”
　　此话一出，满座皆怒。
　　皇帝冷冷一笑。
　　杜如晦站起来说：“可汗慎言！永安公主乃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两年前陛下为她设下擂台，邀天下青年才俊前来比试，若有公主中意的，才能成为驸马。这才延误了婚期。”

　　这是真事儿，不过就是李乐嫣当时随口一提，知道的人不多。
　　当时她说若是皓都太久不会来，她就算比武招亲也不会再等他。

　　“比武招亲？”涉尔嗤笑一声。
　　他抽出侍卫的佩刀，翻上宴会正中的高台。
　　大声道：“唐皇说有天下才俊会来比武，不知哪位可敢上台，同我比试一场啊？”
　　座下武将有些已然按捺不住。
　　但毕竟身份不合适，都在观摩皇帝的脸色。
　　但皇帝态度不明，他们一时便迟疑了一下。
　　涉尔就嘲笑道：“唐国总说自己是泱泱大国，没想到这个时候连一个敢上台比武的人都没有？”
　　“也罢。”他转头对李乐嫣说，“永安公主，我听说你两年前退婚，之后便无人敢娶。那就由我来替唐皇分忧，将你娶了罢！
　　哈哈哈——”
　　声音未落，只听得殿外一阵喧嚣马蹄声。
　　大太监在皇帝耳边低语几句，皇帝微微一讶：“让他进来。”
　　李乐嫣本是气得不行，却突然看见从殿外进来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愣在当场。
　　满朝文武都目视着那个人一步步走上高台。
　　涉尔看见他，脸色顿时一变：“是你——？！”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此时奏乐全都停下，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着。
　　于是那个人冷冽的声音便清楚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他说：“涉尔，我看你在边关捡回的一条命，留着也是可惜。不若便送给我——”

　　“当作我大婚的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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