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作者:夜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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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八子


      几天之后,我带着红月儿和我的宠物猫住进了贝勒府。
      临走的时候,舅妈拉着我的手对我谆谆教诲,叫我态度恭谨处事小心,千万别犯倔脾气。舅舅倒是没说什么,只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自个儿保重。”我听了怎么不是味儿,像是‘自求多福’的意思。
      最后,舅妈嫁女儿似的依依不舍放开我,抹着眼泪儿送我上马车。我笑着安慰她说:“舅母的话我都记下了。您且放宽心,过些日子我就回来啦。”当然要回来,难道还白吃白住赖人家一辈子?
      我也总算知道了这位八贝勒是何许人——他是皇帝的八阿哥,十三和十四的兄长。又是这一家的!我说怎么从没见过这八阿哥褔晋,她就能‘喜欢’我呢,八成是十四的好带掣。
      看来我一开始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我不该把十四扔到池塘里,也不该冷冰冰地拒绝他。人啊,都有种‘犯贱’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要想方设法弄到手。比如我以前买笔记本,对某一牌子的某一型号稍微中意,但也没决定就是这款,没想到第二次去的时候,那一款居然卖完了,找遍整个电子市场得到的回答都是断货。有老板劝我选别的,可是我着了魔似的就想要断货的那一种,最后,还花了额外的钱,又等了半个月,才把那个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的笔记本捧回家。我自己也诧异,怎么原来并不十分中意的东西,一发现得不到了,就会莫名其妙地执着起来。十四的心理大概亦是如此。当初应该死粘着他,对他发小姐脾气,估计他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可现在再用这个方法恐怕不会管用,可能还会适得其反,只能拖着了。时间这个东西,有冲淡一切的力量。几个月,一年,两年,喜欢的变不喜欢,甚至厌恶,都是大有可能的。

      原以为八贝勒褔晋会是高贵矜持的少妇,可我见到的却是一个十八九岁年纪、心性绝称不上成熟的女孩。人人都在私底下说她娇纵跋扈,我却喜欢她。她的性格活泼而且直接,看来是我行我素惯了,放到现代,她会是活得最潇洒自在的那类女人。
      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好奇地打量了我很久。我站在那里任她随意参观,她看了半天后,就管自己在那里低头闷笑。谁知道在笑什么,我挑了挑眉没说话。她笑完了,就问我,今年多大,家里都有什么人,平时有什么喜好之类的。她问什么我答什么,尽量简洁明了,不多说废话。她可能也觉得无趣,没多久就打发我下去休息,又说‘以后缺什么想要什么都只管向管事的太监、嬷嬷要’。
      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靠近女主人住处的院子,环境不错,看来十四的面子挺大。我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八褔晋(八阿哥褔晋的简称,谁叫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呢)偶尔会找我。有一次她问我,最近在做什么,我回答,忙着睡觉。然后一屋子的女人都开始笑,就数八褔晋笑得最夸张。后来她就找我找得勤了,我大部分时候都是只听不说,然后就得了“性子古怪”的评语。
      北京的夏天真热啊!我是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我本来就怕热,以前到了夏天一定是躲在空调间不出去的。这时候我应该在盛京家里避暑的,那里的夏季比这儿凉快多了!十四这始作俑者倒比我舒服,听说跟着他皇帝老爹巡幸塞外去了。
      我说每天忙着睡觉不是假的,这么热的天晚上根本睡不好,白天因为高温也是懒洋洋的。一动一身汗,洗了又出一身,所以我现在每天躺在竹榻上晕晕乎乎的时间大概超过十五个小时。
      这天午饭过后,八福晋让人送了冰饮来。我和红月儿分着吃完之后,又开始倒头大睡。朦胧中听到红月儿叫我,好不容易张开眼睛,只听外面“沙沙”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下雨了!
      “小姐,该起了。您都睡了快两个时辰了!”红月儿最近被我的睡功吓坏了,没办法,我是夏眠的动物。
      我擦把脸清醒了一下。雨还在下,清凉的风带来泥土和草木的芳香,我觉得我的生理机能开始恢复了。
      “你去哪儿?都快开晚饭了。”红月儿拉住我问。
      “去外面走走,就回来。”等明天气温回升,我就又趴下了,还不乘机动动,我怕我会肌肉萎缩。
      红月儿拿了把油伞给我,我支着它就出了小院。我不敢走远,只在附近的花园里转转。这是贝勒府的内院,住的都是府里的女眷,外客进不来。
      雨滴“啪啪”地击打着叶面,多么让人爽快的声音!我想起多年以前,没上大学时候,也曾经常漫步在江南烟雨中,看水雾锁着青荷翠柳,鼻端仿佛还能闻到那栀子花悠远的香气。
      “嚓”,伞好像磕着了什么,忙退了一步,才看到前面也是一人撑着伞,刚才是我们的伞撞在一起了。我见是个年轻男子,正想着能进来内院的是谁,就听他说:“你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
      我看他十八九岁年纪,但不像男主人,都说八阿哥温和儒雅,这一位看着却有点粗豪之气。见我不答话,他又问:“你叫什么?”
      看他的装束,恐怕又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儿,还是陪个不是走人吧,免得又惹上什么麻烦。正酝酿措辞呢,这人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问你话呢?怎么连个响声都没有。”说着居然伸手往我的脸上探来,我头一偏避过了,心想,这时代的人真是不懂礼貌。
      我转身往回走,他却一个箭步拦在我前面。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就拦着右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
      看着他满脸得意的笑容,我就在心里唉叹,怎么到了这世界老是被这种小P孩愣头青调戏。以前,只要我瞪上一眼,这些个麻烦绝大部分都会在我眼前自动消失,赵国淳意外(姑且称之为意外)发生后,研究所的大部分男性见着我都是绕道走的。看来换了个年幼的身体,连气势也弱了。
      接着怎么个办法呢?使用暴力的话固然能暂时脱身,但以后的麻烦恐怕就大了。要是任他轻薄,他会以为我在勾引他,可能还会想多讨点便宜。实际上我很想拽他的辫子、拧他的耳朵、踹他的小腿、卸他的膀子、折断他的手指……我咽了口唾沫把这种冲动压了下去。我以前不爽还有压力大的时候,通常是玩动作游戏——把敌人或者怪物分筋拆骨砍得血肉横飞实在很过瘾,或者到拳击馆对着沙包一阵拳打脚踢也就舒坦了。但现在不行,我要是贪图一时‘舒坦’,以后肯定会非常不‘舒坦’。
      眼看他一步步逼近,张开了手臂就要上来抱住我。不要逼我犯错误啊!他没什么防备,弄伤了他对不起他父母啊!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十弟,别吓着她。”
      好,危急关头,总算来得及拯救他,同时也拯救了我。我感激地看向来人,只见他拂开头顶的柳枝缓步而出。旁人形容得一点没错,这位八阿哥果然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你说长得有多好也不见得,但妙就妙在温文中隐着贵气,举止从容潇洒。什么是贵骨生入里,今天总算见识了,这世界上还真有一种叫气质的东西啊!
      “八哥。”老十一见他就收了手,只是还挡着我的道。
      八阿哥微笑道:“她可是十四弟的心头肉。仔细他回来找你算帐。”
      “原来把老十四扔到水塘里的就是你啊!”老十指着我的鼻子叫道。
      怎么这点破事儿也传得人尽皆知?我不禁懊恼地皱眉。再看老十左右环顾了一下,退开几步,离路旁的水池远了些后,戒备地看着我的模样,我又很想笑。
      八阿哥温和地对我笑笑,然后对老十说:“别胡闹了,走吧。”
      老十坏笑道:“原也不过闹着玩儿。现哪还敢惹她,我可不是老十四,喜欢喝池塘水!”
      我才不理他们说什么,见是机会脱身,立刻上前褔了褔,等八阿哥抬了抬手,就夺路而逃。
      “哎,你!”
      叫我吗?我不情愿地停步,转身看他们,只见八阿哥指了指天上说:“雨停了。”
      咦,真的,什么时候停的?我收了伞,向他微一颔首,便快步离开。隐约好像还听到老十说:“长得倒也罢了,只可惜是个哑巴……”
      回到屋里,红月儿正在给猫洗澡。这小家伙才一丁点大,跟我一样怕热,却不喜欢洗澡。我经常逗它玩儿,才不想它身上臭出来,便让红月儿隔天便给它洗一次。原来我也试过自己帮它洗,也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得法,不仅溅我一身水还在我手上挠了好几道(但愿没狂犬病)。
      红月儿给它擦干身体,我捏着它脖子上的皮拎它上床。我给小家伙起名叫‘敏敏’,本来想叫咪咪,但因为发音太肉麻放弃了。我用线球逗它,它居然用不屑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便肚皮朝天开始睡觉。混球,有没有做宠物的自觉啊!
      正当我想好好教训它一番的时候,八褔晋遣了丫鬟来说,让我到她屋里用晚膳。唉,陪玩、陪聊天、陪吃饭,就差陪睡了。随便吧,只要菜色好,我也乐意的。
      到地方一看,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不光八褔晋,八阿哥、老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全在正厅排排坐。他们见我进去,便饶有兴趣地盯我,就像在看一件新鲜的玩具。
      我已经没胃口了。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我向他们一一施礼,先是八阿哥,再是八褔晋,走到陌生人面前的时候,八褔晋体贴地说,“这位是九爷”,于是也顺利过关。最后就剩下老十,我以标准的礼仪向他福了福,说:“十爷吉祥。”
      这家伙半天没反应,我也不能动。唉,站得腿酸,我怎么会沦落到应酬这帮人啊!终于忍不住抬头,向这位大爷看去,没想到他居然笑着说:“原来你会说话啊。”废话!我懒得理这种脑子进水的家伙,低下头盯着地板砖。
      好在八福晋马上就让下人开了晚饭,虽然我是末座,好歹也有个凳子坐着。一个大圆桌子就坐了五个人,他们四个是亲戚,本来好好的家宴,无缘无故地饶上我作什么?动筷之后,他们兄弟、夫妻、叔嫂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轻松,可惜他们用满语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反正我也不想听,便只把精神集中在面前精致的食物上。从最近的锅贴金钱野鸡开始,溜松花鸽子蛋、翡翠虾仁、金菇掐菜、龙舟鳜鱼一道道尝过去,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自己舀一碗冰糖银耳羹。好满足,贵族的生活就这点好啊!
      正自得其乐的时候,坐我对面的八阿哥忽然笑着对我说了句话,遗憾的是,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还是老十撞了我一下道:“八哥跟你说话呢!怎么又哑巴啦!”
      我只好说:“哦,我不懂满话。”
      他们一个个都惊异地盯着我,好像看ET似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我用我最蹩脚的法语跟你们饶口令看你们明不明白!
      老十叫道:“怎么可能?你家不是在旗的吗,你阿玛没找人教你?”
      我回答说:“教是有人教的,主要是叫弟弟学,反正女孩家会不会也没什么相干的。”
      “谁说没相干?话也听不懂,将来嫁到夫家看你怎么办!”老十不以为然地说。
      我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这跟嫁人有什么关系?以后我总也得找个明白汉语的吧(连钟可守都听得懂我的普通话)!
      九阿哥笑着对八阿哥说:“得,看来老十四任重而道远。”
      怎么又说到这上头来了!我不耐烦跟他们继续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转开脸去。
      就听老十又笑着说:“你们看她那样子,像不像一个人?”
      “谁?”八福晋好奇地问。
      “像四哥啊!”
      九阿哥一口酒“噗”地喷了出来。
      老十继续说:“四哥不高兴的时候,也是这样蹙着眉冷下脸不说话。”
      八阿哥轻斥道:“别胡说。”八福晋却“格格”笑道:“是有些像。”
      ‘四哥’?他们说的是皇四子吧。这家兄弟真够多的,我见过的就有五个。大部分是怪人,还是对十三印象最好,虽然还小,但三岁看八十,长大了一定是个谦谦君子。至于老八,我有种直觉,别看他老是笑容可掬亲切随和,肯定是位最难缠的主儿。
      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有个很大的问题,到底哪一个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我知道康熙帝叫玄烨,乾隆帝叫弘历,但雍正帝叫什么?……想不起来。排行第几?……还是想不起来。因为历史课本里没有。鸦片战争前后那段倒是背得滚瓜烂熟,连同治帝我也知道他叫载淳!好像《现代汉语词典》的附录里也有各朝各代皇帝的年号、名字和治世起讫时间的。早知道就应该多看两遍,肠子都悔青了!不行,我一定要想起来,这可是关键的关键!
      对了,这么说来,我好像也不知道十三和十四叫什么,另外还有这屋子里的几位——老八、老九、老十,以及八福晋,我全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反正用不到,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还是八阿哥对他们说:“好了,别逗她了。”然后他又看向我笑道:“我刚才说的是‘你胃口似乎很好’。”
      我本来就很能吃,现在又是发育期,胃口当然好。嘴上却应付地答:“哦,因为今天凉快。”
      盯着八阿哥含笑的脸,我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他呢?好像挺有潜质的。虽然说他们兄弟机会均等,但类似老十这种莽汉已经可以三振出局,十三和十四还没长足,今后也许能和老八一争长短,现在嘛……
      被我盯着看,八阿哥倒是很自在,老十却耐不住问:“你看什么呢?”
      看他有没有皇帝像!这话当然出不了口,我咽了口唾沫,说:“我想问八爷……”
      八阿哥眼里燃起兴味的笑,用眼神鼓励我说下去。那我可说啦:“我能不能尝尝您前面的那盘冰镇杏仁豆腐?”就那个看起来最清凉,可惜离我也最远,一直没有染指的机会。
      可惜我还是没吃到,这天的晚饭就在十阿哥的暴笑声中结束。

      天气依然很热。数数日子也七月中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农历八月,夏天也应该到头了。但我这种形似被软禁的生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贝勒府的日子不是普通的无聊,我带的书也看完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和敏敏玩。我曾经要求过出府,却被很客气但坚定的拒绝了。那个花园已经被我列为禁地,绝对不再踏入一步,也就只能在自己住的小院里折腾了。前两天红月儿说起小时候喜欢荡秋千,我就找了块木板和麻绳,想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安一个。
      这天傍晚,正打算自己上树呢,却见八阿哥的跟班汪逢年进院来。他只看到了站在树下抱着敏敏的红月儿,问道:“你家主子呢?”
      我刚爬上了一米半左右,见是来找我的,就跳了下来,掸掸袍子上粘的树皮屑,问道:“有事?”
      汪逢年初时吓了一跳,但很快敛了惊讶,请了安后回答道:“八爷请姑娘到书房去。”
      “哦,什么事儿?”
      他笑道:“爷没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我皱着眉瞪他,他却低着头说:“爷那儿还等着奴才复命,姑娘请紧着点儿。”
      我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焉有不低头’,对,要低头、低头、低头……我向汪逢年走近一步,不料他却往后跳退了一步,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做什么?带路啊。”
      七拐八弯的终于到了地方,嚇,这间屋子真是名副其实的书房!比敏晖哥哥家里的还要大,前前后后好几排架子摆满了书,我不禁好奇地靠过去抽出一本翻看。
      “看得懂吗?”老八的声音。
      我定睛一看,居然拿的是本《九章算术》,正翻到一页什么“上禾、中禾、下禾”的东西。无趣地合上书回道:“不懂。”
      “识字吗?”
      “不识。”
      “你哪年生的?”
      “1978。”好像说错了,忙改口,“康熙二十八年。”

      -------------------------

      网友:咪子评论:《迷途》
      女猪姓李,不会是后面老四的那位侧福晋李氏吧???

      就知道很多人会这么想,嘿嘿嘿,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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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附小李子的心声:“曾经有一部清宫戏放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要……(省略50字)
    TO芹菜:多谢抬爱(俺的文),一定会坚持更新(速度,汗,我已经很快了)。但是三千字的负分评。。。汗。。。您大人那儿好像还有一个万年大坑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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