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朔如枫

　　五分钟之后若枫总算被放出来，她快步走到安全通道里，轻喘着气紧贴着墙壁深呼吸，眼眶有些发红。
　　太久违了，这种压抑又无力的感觉。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再红过眼，唯独这一次，真正处于娱乐圈的水深火热之中时，她感觉到了偌大的焦虑与无助。
　　她想哭，但她不能。
　　她是队长，肩上扛着整个RL的前途。
　　指甲早已深陷掌心，但若枫感觉不到疼痛。
　　忽然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住她，紧接着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攥紧的手被轻拢着。
　　若枫感到心安。
　　是他来了啊。
　　“乖，先把手松开，别伤害自己，好吗？”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彻底抹去了若枫心底的不安。
　　见女孩不动，张昀朔轻叹口气，小心拨开她握紧的拳头，轻揉着她手心的红印。
　　“别忍，难过就哭。”他补了句。
　　可女孩仍只是站定，无声。
　　无奈，张昀朔只好稍稍用力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强行面对自己，才发现女孩脸上早就布满泪痕。
　　“怎么回事，哭怎么没声啊？”张昀朔低头，神色里尽是藏不住的慌张。
　　他用指腹擦掉若枫流下的眼泪，将她摁进自己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听到怀里渐渐传出的哭声，张昀朔才稍稍放下心。
　　他们就这样相对着，相拥着无言站了十几分钟。
　　若枫平复好情绪后，从男人怀里挣出来，跑去掏袋子，还不忘悄悄偷瞄他。
　　张昀朔看着女孩鼻子，脸蛋，耳朵都红透了，眼睛里还因为刚流过泪而水光粼粼。
　　都这样了还在逞强。
　　真的像极了只刚被欺负过的狐狸幼崽。
　　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有靠在他怀里才安心哭。
　　真的太可爱了。
　　张昀朔勾勾唇，伸手抚顺女孩的头发，温声开口：“林家宁家欺负你了？”
　　若枫摇摇头，一手拿着镜子，一手仍在包里翻翻找找。
　　张昀朔觉得好笑，这咖啡店的事都那么久了，她还记得？
　　这是真记仇啊。
　　“你是打算就这么一直点头摇头敷衍我？”
　　听见男人的询问若枫不满地蹬对方一眼。
　　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这还要问。
　　亏他们还当了十几年的发小。
　　张昀朔只当看不到女孩的鄙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瑞士糖塞进她手里。
　　若枫偷偷瞄了眼，心里一乐。
　　哎，不错嘛，这么多年还记得她爱吃瑞士糖。
　　但人设还得立不能塌，接着她面无表情地松了松掌心，糖随着动作‘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这点小把戏，足以让张昀朔看出来女孩气消了。
　　可踩着毛了到底还是得梳顺，于是任劳任怨地弯腰捡起糖，慢悠悠地剥开糖纸，一手捏着糖，一手微掐住若枫的脸颊，将糖塞进她的齿间。
　　“咬住。”
　　他说。
　　若枫有些懵圈，听话地咬住糖，只见男人接着用食指点着糖往里轻推，软糖便已顺从地进入了她的口腔。
　　香浓的葡萄味瞬间从舌尖传来，若枫猛地回过神。
　　？
　　？!
　　？! !
　　我k!被调戏了!
　　她就不该被美色迷惑…
　　若枫不情不愿地嚼着口中的糖，转出口红往嘴上抹了抹，随后抿了抿唇，再臭美地照照镜子，理理头发，心满意足地拍拍短裤准备离开，全然一副当张昀朔不存在的模样。
　　男人见此低笑着摇摇头，伸手抓着若枫的手腕往回带，转眼就把她抱在身前。
　　若枫咬着牙抬头，手握虚拳一下捶在男人胸口处。
　　就这点力度？
　　张昀朔意外地挑眉。
　　她以前是怎么教训小混混的
　　眼看女孩就要气急败坏了，张昀朔也不再逗她，脸色忽然严肃了许多，厉声道：“下次再被人欺负直说，难过就别忍着，来找我。听见没？”
　　若枫眨眨眼，撞进他溢满担心与心疼的眼神中，一下不知作何回应。
　　“我会担心，知道吗。”张昀朔摩挲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强了语气。
　　“还有，照顾好自己。”
　　闻言，若枫抬眸看了眼男人。
　　四目相对，她能看清那人眼中的真诚与关心。
　　他的眼睛，真的…好干净。
　　若枫不自觉入了神。
　　张昀朔看着女孩出神的模样有些不满。
　　抬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听见我的话没？”他问。
　　若枫这才想起来男人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
　　看见她的回应，张昀朔却并未松手，而是渐渐加大力度将她往自己怀里扯，脸朝着女孩靠去。
　　若枫下意识地屏住气，紧张地闭上眼睛。
　　不是吧，这么快？
　　她心想。
　　但想象中的出格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染满浓郁思念的怀抱。
　　“我好想你，枫叶。”
　　……
　　空气凝固了一会，若枫才反应过来发生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傻了眼，就这么任由男人环抱着自己。
　　他说他想她。
　　可她又何尝不是。
　　时间就这么滴答滴答地走了很久，最终被一阵铃声打乱了脚步。
　　张昀朔不多留恋地离开，曲指敲了敲女孩的额头，好笑着开口：“吓到了？接电话。”
　　若枫撇嘴，掏出手机看着大喇喇的“Brian”来电联系人称呼，认命似地叹了口气。
　　这人估计又是来催债的。
　　果然，才刚接通那头就是贱兮兮的大嗓门。
　　“我去!老大，你俩在干嘛呀，半个多小时了，调情也等到晚上吧。我这条黄金单身狗可等不起。”
　　又告状。
　　切，给他和涂沐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抓紧，怪不得追了这么久还是连手都没牵到。
　　菜啊。
　　她这副队看来不太行。
　　“死木头。”
　　若枫讽刺了句，之后绝情地挂掉陈柏轩哇哇大叫的嗓门就往门口走。
　　想到刚才的事，她脚步微顿，回头轻声说。
　　“谢谢你。还有，我也是。”
　　张昀朔站在远处，闻言无声笑着踱步跟着出去。
　　四人再度见面，准备往星未落走去。
　　若枫大概说了下会议室里的事，其余二人皆大惊失色，忙问她有没有被吃豆腐。
　　她摇头说没有，俩人才安了心。
　　FENI和星未落是圈内出了名的死对头，两家明明看对方哪都不顺眼，可又莫名很投缘地将公司建在同一条街。
　　若枫对此的解释是
　　——相爱相杀，冤家路窄。
　　他们到的时候何姐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了，见人终于来了就笑着抱怨了几句，但也只是玩笑话，谁也没放在心上。
　　签约的过程很顺利，两人很投机，许多未来合作规划也相契合，不过临走时，何姐倒是抛出了个若枫想都不敢想的橄榄枝。
　　“未然一直想从事回她大学的专业，但一直处于事业上升期她没法实现。现在RL进来了，我觉得可以试一把。”
　　叶未然大学没报表演若枫是知道的，她还因此震惊过一段时间。
　　直到最后得知叶大明星报了音乐剧她才觉得合理了些。
　　RL确实缺一个长期主唱没错，但…叶未然的排场未免也太大了。
　　RL作为二线新人团，跟一线顶流站在一块明显有些不配。
　　若枫沉默地思索了会，态度有些无奈：“未然进来当然好，只是RL还未在乐坛立下大成绩，可她已经拿下最年轻的影后纪录。贸然加入，对两边而言都不利。”
　　这是事实。
　　闻言何姐只随意地耸耸肩：“这事可以再议。不过若小姐，这里我想我需要纠正一个点，”
　　“RL够不够格，取决于你们的下限。”
　　“作为你们未来的经纪人，我有信心带领RL创下传奇。”
　　“你要明白，RL的独一无二性。”
　　毕竟在看到RL第一眼，金牌直觉就告诉她这个团，一定会大爆。
　　若枫见何姐这么肯定，心里踏实了些。
　　毕竟叶未然能有现在的成绩，何姐功不可没。
　　而且…创造传奇？
　　这可太符合她的规划了。
　　这一刻，若枫似乎看到了RL的未来。
　　她缓缓伸出手，眼神里装满的专属于她的目中无人。
　　“那我们，顶峰见。”
　　“当然。”
　　之后两人又扯了些叶未然的八卦，若枫走出办公室时夜幕已悄悄降临。
　　本身计划着开开心心地远离胖哥哥的骚扰，没想到回到大堂时另外两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张昀朔一个人坐在钢琴前的身影。
　　我淦！
　　若枫内心奔过一万只草泥马。
　　她慢吞吞地挪步，但对方正背对着专注地研究着曲谱，似乎并未留意到她的存在。
　　弹钢琴的张昀朔，若枫从来没见过。
　　但他在钢琴界的传闻，若枫倒是略有耳闻。
　　钢琴界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巨人。
　　想起这个称号，若枫的好奇心被勾起。
　　他…到底有多可怕？
　　女孩的目光停留在束光灯下的男人身上。
　　只见那人缓缓抬手，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第一个和弦落下。
　　扑面而来的先是坚毅与不屈，紧接着是年轻人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充满激情的步调。
　　一个活生生的正值意气风发之时的音乐才子形象呈现在若枫眼前。
　　她的脑子还在因为第一个音的冲击而嗡嗡响，情绪却早已被拉扯着前进。
　　酣畅淋漓的第一乐句结束，温柔多情的二句缓缓推入。
　　音乐在男人指尖下流动着，飘荡着，丝丝传入若枫耳中。
　　最初的劲头还未完全离去，突然转化的柔情却便已将她酥得一塌糊涂。
　　一幅幅活色生香的古典时期画卷尽数铺展在若枫眼前，她似乎能看见一个音乐家的生平，写下这首曲子的情景。
　　从希望到无助，从不安到不屈。
　　他是多么高傲高贵但又那么卑微。
　　可他却不多留恋，转眼抬起头。
　　随之曲子线条再次紧凑，乐句紧紧相连，情绪加速递进。
　　这个青年才子停止了感伤再次抬首阔步向前，自信得似乎能撕裂一整个时空，撕破所有痛苦与不甘。
　　乐曲以最温柔平静的乐句结尾，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结束。
　　张昀朔呼出一口气，双手慢慢离开琴键轻搭在大腿上。
　　他不知道他的小狐狸在远处看着他弹完一整个乐章，更不知道她因为这一曲而久久不能平复。
　　若枫看着灯下的男人，感觉心底有些什么悄悄冒出了头。
　　她好像…很喜欢这样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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