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文物都成精了!

作者:慰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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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卑未敢忘忧国】


      这边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式微也终于有时间来查看小徒弟最近的学习情况,在他忙于运送珠宝的事前,式微特地给星牙布置了一支对初学者来说,并不算简单的舞。

      就是为了测试她的基础功底以及在练舞一事上的态度究竟如何,他才好对症下药,具体制定计划好教导星牙。

      原本式微已经做好最差的打算——即使星牙跳的不佳,既收了这个徒弟,他也会悉心教导,如果没有天赋,大不了比旁人多些努力便是。

      可谁知,今日真正到了校验之时,星牙却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因为她不仅在两日的时间里,将这支不算简单的舞蹈掌握完全,甚至融入了自己情感和理解在其中!式微相信,今日便是让任何一个对舞有些见地的人来看,都会成攒她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

      何况,星牙如今不过只有八岁而已,即使有些地方还尚且不够完美,也不过是需要更多的时间理解和改正罢了。

      毕竟以她现在的年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那便能称得上一句天才,可若是做到完完全全不出一丝差错,那便是妖孽了。

      式微对星牙今日的表现无比满意,甚至比他期待的还要满意。

      可星牙一舞毕,却是有些忐忑地站在式微身前,深怕自己的表现让他失望,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跳的不好,因为这两日里她每次同其他人一起练完舞后,总是会被教舞师傅单拎出来说教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说她不配被式微公子收为徒弟,跳成这幅样子真是给他丢脸。

      这时候,那些本就看不惯她的同伴,便会附和着师傅的话,对她指指点点和言语讥讽。

      星牙也尝试过反驳,可她一张嘴,哪里是这么多张嘴的对手,众寡悬殊,通常她没说两句,便会换来更加刻薄的讽刺和嘲笑,说她现在被式微先生收为徒架子也大了不少,她们只是与她玩笑,说上两句也不乐意,是还没真的学上名伶,就早早地就摆出一副名伶架子了。

      星牙只能当作听不见她们的刻薄嘲笑,不再出言反驳,只能一个人默默找时间练舞,但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即使星牙再怎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的心底也还是对自己更加没有信心了。

      所以今天在式微面前跳舞时,她有好几次都紧张地差点跳错动作。

      不过还好,最后没出什么大的差错,总算勉强地跳完了整支舞,可她也不怕自己跳的太差最后让师父失望。

      式微见她的反应,还有些奇怪,按理说这孩子跳的这么好,那些在玉伶楼教舞的师傅们也该看的出来,不可能没有告诉或者指点过她两句。

      再怎么因为从小家庭的原因而造成的性格,有人肯定她的话,也不会让她不安不自信到这种地步。

      于是式微先非常认真地夸赞了一遍她的舞,没有一丝敷衍,而是非常详细地从动作、节奏各种地方指出她的优点,并且也告诉了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她这两天一定是有非常认真的练习,当然,式微也夸赞了她的天赋。

      如果是别的孩子,这样一味的夸奖可能会让他们因为太过自信而飘飘乎不知所以然。

      但星牙不同,她太缺少这样的自信了,过度地轻视自己,不仅不利于她学舞,也更不利于她以后的成长和生活,式微要做的,就是帮她建立起自信。

      等小姑娘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下来后,式微才继续旁敲侧击地开始询问起她这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小姑娘最开始还不想开口,但孩子的确是孩子,式微只是稍稍换了个话术,三两句话就从她的口中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星牙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式微后,便看到式微原本温和的脸色第一次冷了下来,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唇角此时却紧紧抿着,好看的眉心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是星牙第一次看到式微生气的样子,平日里,这个人好像天生不会动怒,无论是对楼中出言不逊的同伴,还是对做事毛手毛脚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的小厮,他都只是一笑而过,从不与他们计较。

      但这一次,式微是真的动怒了!

      星牙有些不安地不断抿着唇,双手也紧张地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而式微,他当然不是跟星牙置气,而是没想到玉伶楼到了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人对星牙的针对是因为什么,因为她们见不惯星牙被自己收为了徒弟,心生不满和怨怼,于是只能使其他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来发泄自己。

      这些事,式微当初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在他刚刚被当时已经初显名气的霞初带到身边亲自教导时,楼内的其他学徒也是这般的反应和态度。

      他们不满他的好运,却从不想想在这份“幸运”下,他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这些人从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他们自己不努力便算了,还要去嘲讽排挤那些比她们认真努力,所以最后得到机会的同伴。

      这是人的劣根性,对比自己优秀的人,从来看不到他们背后的付出,而是在心底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比起他们少了一份“幸运”,否则被羡艳的对象就该是自己了。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式微才更能懂得星牙的心里是怎样的感受,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对一个孩子来说会是多大的伤害。

      因为她还太小,在遭遇这些事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别人对她无故的排挤和欺负,而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再加上星牙那样的家庭情况,使得她的性子更加怯软,也更会在意和顾及别人的看法。

      式微没有怪星牙面对这些事时的做法,实际上她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所以他只是半蹲下来,轻抚着她的头,温柔地道:“你做得很好,但是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不要再自己憋在心里,而是要记得告诉师父。旁人欺负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够好,恰恰相反——是因为你太优秀。”

      看到星牙眼底的不安逐渐消失,他才又温柔地指出了她刚刚舞中的几处不足,包括某处的力度可以放的更轻,而另一处则更需要力量感,或者哪一处的节奏可以稍稍放慢些,这样整支舞看起来会更加流畅,总之,式微非常细心认真地指出着她的问题。

      而星牙本人也在非常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听着式微一点点指出她的不足,星牙没有不满和失望,而是非常开心地将他的每个字每句话都记了下来,然后式微让她自己去消化练习,星牙便也蹦蹦跳跳地自己跑去一旁了。

      欢快的背影看起来,完全不同于刚刚的胆怯和自卑。

      看着星牙努力练舞的身影,式微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但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角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他轻声叮嘱了星牙几句,转身离开了。

      叶溪正好奇他要去哪里,刚好这时玄烛的灵识也跟了上去。

      两人便看到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式微,此时却沉着脸向学徒们平时练舞的地方走去。

      正在授课的习舞师傅是第一个发现他来的,见此,甚至连正在上课的学生们也顾不上了,殷切地向着式微走了过来,脸上也带着谄媚的笑容。

      “式微公子,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这些小丫头片子可还配不上您的亲自监督。”

      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式微这次却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向她,一个字也没说。

      人精似的李仪立刻便觉察出不对劲——这位脾气一向好,待人客气的式微公子这是对她不满了?以式微现如今的风头的地位,她可得罪不起人,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他,再一联想到最近的事,李仪立刻便想到了星牙。

      那个小丫头,不仅不合群,还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见到她这个师傅从来不知道讨好就算了,逢年过节的连一点小礼物也不送上,现在居然还踩了狗屎运被最近风头正盛的式微看上收为了弟子,她不讽刺上两句,心里怎么舒服!

      李仪心底打着算盘,只以为是式微碍于面子,不满她对他名义上的徒弟说的那些话下了他的面子,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关心这个刚收了两天的小徒弟,于是李仪脸上的笑容不变,又继续对式微道:“我本来不该多嘴,但是式微公子,您这两天收的那个小徒弟,你是给她取名叫星牙是吧?,她以前可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对跳舞没什么天赋便算了,让她练习点基本功,可是一点不认真。我也是看她现在是您的徒弟,怕她在外给您丢脸,才出于好意敲打了她两句,那丫头,不会跑去跟您告状了吧?”

      她话里话外尽是美化、抬高自己和贬低星牙的意思,并且乍一听好像真是为了她好,才会说出那些话,甚至刻意引导式微去误解星牙,不仅轻描淡写地诋毁她的努力,甚至贬低抹黑她的品性。

      要是式微真是什么不知事的少年,可能还真就觉得她是出于好意,而星牙是个人品有多低劣地小人了。

      但式微不是瞎子,也并非不知事,他能非常确切地判断出这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这个李仪他没什么接触,但光从她对一个小女孩无缘的针对和这样一番话,便可见她的人品。

      而星牙,光看她练舞时的样子和她最后努力展现出的成果,以及如果不是式微一直询问,这孩子连受欺负都觉得是自己错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口中说的那样不堪的喜欢告状、不努力、没天赋的那一类人。

      式微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也并不想跟这样的人委以虚蛇,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我的徒弟是怎样的人,我自己了解,不需要旁人来指指点点。更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的徒弟品性如何,你的意思是想说我的眼光不好,才会收到这样品性败坏的徒弟吗?”

      他的一番话,抵的对面的人哑口无言。李仪当然不敢把错怪在式微头上,只能心里偷偷埋怨,他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就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可是在玉伶楼教了这么多年的舞!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的地位。

      不过面上,李仪还是做出一副大度认错的样子,连连解释说自己也是受其他人的挑唆,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式微当然知道,对付这种人,你越强硬,才越有用,他也并没有抱什么期望,觉得这种人真的能改过自新,他只要保证这人不敢再明面上带头欺负星牙就好。当然,对于那些不知善恶,不分黑白的小学徒,只要她们中为首的李仪不再有什么举动,这些因为从众的小跟班没了领头,自然也不敢再犯。

      式微言语敲打了一番李仪,话里话外,都是对星牙的维护,等处理好这一切后,他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式微一走,李仪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脸上讨好谄媚的笑也收了起来,自顾自的埋怨了几句,眼神中也闪烁着不满,不过她知道现在正是式微风头正盛的时候,不是跟他对上的最好时机。

      于是暗暗记下了此事,转身又回到了讲室内。

      ……

      几日的时间又一晃过去,这天宫中突然传来旨意,招式微入宫为邻国来的使团献舞。

      那使团是近日刚从金国来云朝觐见的,虽说如今的云朝早已不是云祖开国时的民富国强,众安道泰,恰恰相反,如今的云朝就好像风雨之中摇曳的孤舟,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实则从根子里已经烂透了。

      可对于那些周边一隅之地的附属小国们来说,这样的云朝也仍然算是个庞然大物,仍旧需要他们讨好和攀附,所以金国使团每年都会带上贡礼,意为交——“保护费”。

      而今年金国使团来访的时间又恰好赶上了玉伶楼五年一次的“见玉日”,他们因此听说了式微的风采,便想亲自见上一见。

      当然,这只是云庸帝的圣旨中表达出的意思,具体金国使团究竟是想瞻仰式微的风采,还是为了讨好云庸帝这样一位裘马声色的皇帝,所特意装出来的阿谀奉承,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云庸帝在旁的政务国事上都不行,唯独此事,可以让他自吹自擂一番,自然要让这些小国见一见何为“大国风范”。

      于是非常豪气的下旨,宣式微进宫觐见并献舞。

      刚好,见曜也需要知道这个使团的一些信息和他们如今对云朝究竟是持以什么样的态度,若是这样的小国都敢猖狂的话,那云国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多番思量下,式微接了圣旨,准备入宫。

      不过式微这边刚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刚刚在外办事的霞初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脸忧心地对他道:“这宫中不比外面,你一定要处处小心,何况这次陛下是为了在金国使臣前显耀,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惩处必然不轻,所以千万要切记,万事当心!”

      霞初是真的忧心式微的安全,她虽对式微的舞抱了万分信心,可他要做的其他事实在太过凶险,再加上云庸帝如今喜怒无常、昏庸无能,怕就怕他可以磋磨

      式微点头应下,体贴地开口道:“师父不必担心,式微知道的,我会万事当心。”他又劝慰了几句,霞初紧张的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式微这才回到了屋内,转头准备起入宫需要用到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一件舞衣,一双舞鞋罢了,即使是女子在跳舞时,因为动作的繁琐,也不会佩戴太多首饰在身上,更不要说是式微了。

      式微很快收拾好一切,又叮嘱了几句看上去可伶巴巴,明明不舍得式微离开,却强忍着,让自己看来更懂事一点的星牙。告诉她自己很快就会回来,让她好好练舞,这才坐上来接他的的轿撵,向着宫中去了。

      轿子行进在耀阳城的路上,有眼力见的,一眼,便判断出这是宫里的轿撵,又看到随行的小厮是玉伶楼中的人,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是宫里那位要招式微公子觐见,甚至为表喜爱,还赐了轿撵。

      不过式微公子一舞名动天下,又是神仙之姿,那位又是众所周知地喜好歌舞,即使为一伶人赐轿有失立法,可式微公子怎能与那些普通伶人相提并论,何况那位是出格惯了的,如此,也不算什么异事。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份谈资罢了。

      午门刚过,按规矩——式微须得下轿步行,自己走到西呤宫,也即是云庸帝今日设宴的地方,旁边的小厮拿着他所带的衣鞋,几人又行了一会,终于到了西呤宫门外。

      通报的人让式微稍等,自己先去告诉云庸帝。式微便微微颔首应下,安静地站在一旁。他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袍服,青白色的云纹滚边与头上的玉石簪子遥相呼应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赘纹。身姿修长,气质如竹,却是极精致如画的长相,看上去好像个世家贵族锦衣玉食养出的翩翩少年郎。引得路过的侍卫、宫女,都纷纷侧目,只为目睹一眼他的风姿。

      式微对这些目光早已能做到视若无睹,他静静地伫立在一旁,等着通传的太监宣告皇帝的旨意没有一丝不耐。

      那边,通报的太监刚走到云庸帝身边,微微侧身告诉他:“式微公子已候在殿外了。”

      云庸帝甚喜,点了点头吩咐太监让他赶紧让式微换衣献舞,太监恭敬地应下,赶忙转身去告诉式微。

      这边的云庸帝便立刻兴致勃勃地转头对金国使臣道:“各位期待的,我耀阳城近日新选出的天下第一名伶式微,方才已经到了后殿,诸位不久便能亲眼目睹他的风姿了!”

      金国使臣实际对歌舞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云庸帝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他们为了奉承他,只能拼命找出可以供他们发挥的点,这才说自己倾慕天下第一名伶的风采,想亲自见上一番。

      不过他们心底实则并没有多大期待,而且听说这位新名伶是个男人后便更不感兴趣了。

      不过为了讨好云庸帝,即使那位名伶跳得不怎样,他们也会将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没办法,云庸帝现在对他们来说就像出手大方也不事多的绝世好甲方,怎么可能不捧着他呢?

      后殿中,式微谢绝了旁人要帮他换衣的动作,很快,式微换好衣物准备上场,宫廷乐师们也依着实现预备好的曲子,开始弹奏起来,云庸帝更是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殿门外,其他云国的臣子们,要么已经看过了式微的表演,所以对他接下来的献舞更加期待,要么就是还没看过,却听过这几日街头巷尾流传的故事,说这位式微公子一舞倾城,再看看其余同僚的样子 ,他们的心头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金国是团见状,便也跟着甲方爸爸的样子,摆出一副期待万分的样子。

      一声琴音过后,一个轻灵、绰约的廓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的身姿轻盈如燕,舞姿灵动、宏伟,既掺杂了柔,也更多了一份刚,使式微的舞看起来更是别有韵味。

      他舞起的动作时而随着琴音蹁跹,时而如海燕轻抚,轻柔流转,他的腰身、指尖、颈臂,每一处都在最合适的地方盛开、绽放!一个轻云般的转向后,他的衣摆和袖口也虽风般流动起来。也因此,金国使团终于看清了这位如今的“天下第一名伶”的风采——他的眼眸如月牙映在冷湖中的倒影,清澈、明亮,却让人难以触碰,唇却不染一点胭脂,便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艳,最洁白的冰雪与最明艳的红镶织在一起,使他看来更加面若好女。

      金国的使臣们不由得心头一震,眼中的赞叹与欣赏总算化为真实,刚刚虽然亦看到式微的舞精妙绝伦,但他们对歌舞没有多大兴趣,自然也不如内行人一般了解。只能看出它美,却根本无法清楚的叙述出来,所以他们也只是觉得这位的名声不俗,但心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在看清式微脸的一刹那,这些人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有人可能不爱歌舞,但是从古至今——美人谁不爱呢?何况,这是个长得雌雄莫辨,倾国倾城的美人!

      美到这种程度,即使是男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因为式微的容貌,他们观赏时也终于认真起来,慢慢地,最初对歌舞不感兴趣的金国使臣们就不自觉地沉浸于式微的舞姿之中了,这下,他们才终于认定他这“天下第一名伶”的称呼果然是名不虚传。

      等到式微一舞毕,他们也像见玉日那天,那些初次见到式微风采的其他客人一般,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式微跳完舞,恭敬地向云庸帝行了礼,见到使团如此反应的云庸帝龙心大悦,便给式微赐座,让他一同参宴。

      式微同样恭敬地应了下来,在见曜真正有什么行动前,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式微先向云庸帝告退,他须得先回后殿换一身衣物。

      云庸帝现在正忙着向被震惊的久久不能回神的金国使臣们炫耀,摆了摆手便让他去了。

      式微前脚刚踏入后殿还没开始换衣,一个看起来姿容气质都普通的宫女,左右观察了一番后,悄悄跟着式微一同进了房间。

      一进屋中,那宫女便立刻将见曜成员的专属信物展示给了式微看证明自己的身份,她是见曜安插在皇宫內苑的其中一位成员,她的任务只是为了观察云庸帝平时的状态,怕他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举动。

      毕竟云庸帝一个激动,可能就又会劳民伤财、大肆征税,只为了修建一座阁楼或是收集一把名琴,空虚的国库和已经被赋税压的挺不直腰杆的百姓们都经不起他所导致的后果了,而这一定是云庸帝因为突如其来的想法便能做的出来的事。

      这些安插在內苑各处的人手,一是为了观察,二嘛便是尽力阻止云庸帝这些想法,即使出现最遭的情况——他们阻止不了,也能第一时间给宫外的人通风报信,让他们早做一点准备。毕竟他将自己祖上的江山败掉是一回事,可那些普通百姓们,却经不起蛮夷铁蹄的侵虐。

      宫女展示了身份后,便递给了式微一张纸条,上面是见曜需要他获得的信息,包括这次使团具体要留下的时间以及他们如今对云国的具体态度。

      前者是为了避免不会出现因为金国使团待的时间太长,云庸帝又因为想表现“大国风范”,干出什么脑子不清醒的事来,祸害万民的事。后者嘛,便是以微知著,从这些小国的态度看出那些与云国实力相当的诸国如今对云国的态度。

      待确定式微看完并且记下纸条上的信息后,宫女便立刻销毁了纸条,冲着式微抬了抬手,留下一句“公子万事小心”,便又悄悄离开了。

      等到宫女走后,式微换上了进宫时的衣物,走出了后殿,跟着侍从再次进到举办宫宴的西呤宫。

      还没进门,便已经听到云庸帝向金国时臣的大肆吹嘘的声音,以及这一次那些使臣们更加真诚的奉承。

      等到式微进殿,殿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云庸帝一脸笑意的招手,让式微过去坐下。

      一边还对金国使臣道:“诸位不是说想亲自和式微公子聊上一番吗,这不,人已经到了,各位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金国使臣中为首的那位,先谢过云庸帝后,这才转身看向式微道:“式微公子一舞,实在为我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式微公子不愧有“天下第一名伶”的美名,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识一范式微公子的舞呢?”

      式微刚刚还正在想,自己要如何打听这些使臣在云巢逗留的时间,没想到机会这便自己送上门来。

      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客气地开口对金国使臣道:“式微每月十五都会在玉伶楼中示舞,诸位若是不嫌弃式微舞艺浅薄,自可来一观,届时式微必定扫榻相迎。”

      今日才是初三,若是这些使臣们说能来,按照附属小国们觐见的一般惯例,那所待的时间必定要超过十五日,若是没空,那金国使臣们在十五日之前就会离开。

      果然,为首的金国使臣听到他的话,眼眸中瞬间沾染上了失望,颇为可惜道:“我等不日便要回到金国,想来是见不到式微公子的风姿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式微勾唇一笑道:“有缘自会再见,相信下次再有机会一定还与诸位见面的。”

      云庸帝也在一边笑着看他们交谈,听到式微的话,见他并没有因为自身身份便自轻自贱将自己放得过低,而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与这些使臣们交谈,他的心情更佳,本该如此,他云国泱泱大国!云国的百姓,即使只是个伶人,又怎能在这些附庸小国前装低服小。

      于是他终于开口道:“式微说的不错,来年诸位还是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舞姿的,现在,各位还是先喝酒吧,你们不远万里前来,今日可一定要喝得尽兴!!”

      见状,金国使臣也只得颇为可惜地笑了笑,应下云庸帝的话,转头继续与他攀扯起来。

      毕竟他们这次来,除了朝贡外,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看能不能减少些朝贡的东西,毕竟每年往外白送这么一大批钱财,谁会愿意呢?

      所以这不,看着云庸帝的心情达到顶峰,金国使臣们便一个个的,终于开始卖惨了。

      先说自己国家近几年灾害不断,税收,粮食的产量都创了新低,流年不利,百姓们生活的困苦便罢了,就连他们金国国君,生活上也从不敢有一点奢靡之处……

      几个金国使臣们一人一句,好像说多口相声一般,等到他们觉得惨卖的够了。

      便开始顺势说起朝供的事,这些人非常机灵的,没一开始就提起要减少朝贡。

      而是先说虽然这几年税收粮食产量都低,他们也尽全国之力,就为了凑足了给云国的朝贡,当然,侧面还是得继续卖惨,话里话外都要表现出他们有多不容易。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有用。云庸帝正值兴头上,听到这话,皱了皱眉,还不等金朝使臣开口,自己便率先提议道:“若是这样的话,今年的上供便减少三成吧!”他已经喝得半醉,又因为心情激动,根本听不得其余人的相劝,自顾自地下了决定后,便让拟旨的太监上前,云流水般写下了减少金国上供的圣旨。

      众人都被他迅速的举动搞的一惊,没人想到如此重要的事,云庸帝竟然能这么草率的便下决定,他竟能昏庸至此?!式微的座位离云庸帝略远,又根本没预料到他的举动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阻拦的话,这圣旨便已经写好了。

      君无戏言,这下,就是连挽回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金国使臣们大喜过望,他们原本想着,能减少一成或两成,便已经是喜出望外的好事了,没想到云庸帝昏庸无能至此,也没想到偌大的云朝内,尽然没有敢出来开口说话的大臣。

      这云朝,怕是真的……

      金国使臣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眼中未尽的意思。

      但面上,他们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向云庸帝敬酒,表达着内心的喜悦和对他难以言表的感激之情,语句之恳切,之真诚,听得在座不少大臣都不忍地皱了皱眉。

      不过也能理解,倘若借了什么钱,债主却突然告诉自己,不仅没有利息,就连本金也可以少还三成,那他们也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即使这件事会动摇国运,这些大臣们也并不想冒这个险,在这个时候去忤逆云庸帝,毕竟他越来越昏庸无能后,脾气也越来越难以预料,一个不对就要斩首。

      那些真正敢说话的忠臣,这么些年,要么是彻底死心,辞官回乡,要么便是真正忠贞敢言,宁死也不屈,最后被云庸帝处死了。

      所以现在剩下,基本都是些为利益驱使,才会来做官的人,他们对云国没什么归属感。反正云朝在一日,他们领一日云朝的俸禄,若是不在了……那领谁的俸禄,也是领嘛。

      反正统治者的更迭,和王朝的更换,和他们这些臣子们又扯不上多大的关系。

      毕竟,他们又不是什么以死守节的忠臣。

      至少,如今的云朝,和如今的云庸帝,配不上他们付出至此。

      ……

      式微看着这一切,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讽刺。

      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和最上位阶层的大臣们,已经糜烂、无能到这种地步。

      肉食者鄙……

      但没想到,真的能有人愚蠢至此。

      云朝的倾颓已经是可以预料之事,但云朝内的黎明百姓,那些普通人却是无辜的。

      他们没有上位者的话语权,没有掌握财富和权力,自然也无法决定任何事。

      比如今日,金国的上供要减少三成,那云庸帝若是哪天又心血来潮又要修建什么东西,国库空虚,这些钱又该从哪来呢?

      他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从那些高门贵族手中拿钱了,自然,只能再次提高赋税,压榨这些没有能力反抗的平民百姓。

      到了那时,如同星牙一般被丢弃、卖掉的孩子一定会更多。

      他们的命运,又凭什么要如此呢?

      可这些云庸帝怎会在乎,对他来说,这些人不过是贱民,是可以随意任他驱使的奴仆,奴役死掉了,便再换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想法,他的喜好,他的心愿,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背后要付出什么代价,反正又不是他来背负。

      所有人明明是一同坐在这宫宴中喝酒,却各怀鬼胎。

      云庸帝想到的,是他这次在金朝使臣面前展现了云朝的大国风采,顺便炫耀了一下自己亲自要求修建的玉伶楼果真不负此名。

      而在坐大臣们,是在想要是云朝明天就覆灭了,想他们该怎么找好下家,毕竟云庸帝今天的举动,真是再次突破下限。

      而金朝使臣,却是在想云朝如今比他们所想的还要更加衰微不堪,云庸帝也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昏庸愚蠢,那么来年的朝贡,是不是可以找到机会直接不上供了呢?或者,他们是不是该换个老大抱大腿了?毕竟以云朝现在的样子,蛮夷若是真的想要攻入,不费吹灰之力想必就能做到。

      而式微,他早已对云庸帝不抱有任何期望了,至少在加入见曜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彻底对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彻底死心了。

      他们愚蠢、刚愎自用,根本不在意天下,和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他们每一个都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高高在上的享用着供奉,却不做出一点付出,不能睁一睁眼,看看这个国家如今已是什么样子。

      这个国家实在是太惨太乱了,当权者的愚蠢和所有人的麻木使这个国家烂到了骨子里。可同样的,也有无数和式微一样的人,纷纷行动着,想要让这个国家的人民醒一醒,想要让这个历经数百年的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才会有见曜的出现,见曜见曜,希望有一天他们可以真正让这个国家的百姓们见到光明和希望,即使这一个过程需要他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式微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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