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旧疾
登顶归来的左渡用褚凌的衣袖遮掩了手腕上的裂天索，在士兵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方才展翼飞去的女妖进了行军的车驾，未曾说关于山顶之上是否有轩辕神器的事，或者是否已经得到了神器，其麾下将士无人敢过问一句，只是听照左渡的吩咐班师回朝。
士兵们都在私下议论着那个带着黄金羽翼的女妖莫非此番北上不但没有获得神器，领军的诡面阎罗反倒被妖邪迷了心智？人们只能这么猜测议论着，哪敢真的去问左渡。
左渡做事从不与人解释，如今裂天索就捆在褚凌和自己手腕上，否则左渡也不想带着褚凌一起回中原，她双眼被浊气所染，只有地界忘川源头之水才能治愈，拖一日只会让伤重一分。但身为凡人的左渡不能去地界，他亦不能将五万大军放置北境不管，所以他与雾白、墨燕二人商议，褚凌随自己回中原复命，雾白和墨燕去地界找孟兮讨要忘川源泉水，顺便想办法弥补重置生死簿的罪过。
临走之前，墨燕曾提醒左渡不可再使用煞气，否则煞气对凡躯的反噬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左渡看了看靠在自己手臂上安然睡着的褚凌，心里有一丝庆幸，不论当年在忘川发生了什么，好在两个人都入了轮回再次相遇了。只是，心里莫名的痛是怎么回事？而且这痛越发明显，直至全身各处都疼了起来，痛的连呼吸都溢出了血腥气味，左渡才意识到是折磨了自己五年的旧疾复发了！
疾病的痛让左渡整个人颤抖起来，试图捂着心脏让这痛缓解些许，但都是惘然，为了不让周围将士闯进发现手腕上的神索，左渡只好强行忍着痛，仅仅是发出一点点闷哼声。
左渡今生不过肉体凡胎，煞气反噬犹如火刀剔骨、利刺剜心，痛得神志昏然，不禁从座位上滚落下来，褚凌失去支撑，头磕在木板上昏昏然醒了过来。
“嗷……好痛，怎么这么黑啊，晚上了吗？”褚凌揉了揉脑袋，忽而想起自己双眼被尸枭血溅到，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应该是看不见了才对。转而褚凌又摸到右手上有一条链子拴着，而这周围还有一个人在痛苦地闷哼着，褚凌害怕地贴近木板怯怯问：
“是……是谁？这是哪儿？”
疼得一点点失去力气的左渡根本无法回答褚凌，反噬越来越强烈，左渡痛苦的声音越发明显，锁链也因为左渡的颤抖而叮当作响。褚凌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对自己无法造成威胁，怯怯顺着锁链探下去，锁链另一头也锁着另一个人，他紧攥着的手冰凉不已，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车内异常的响动惹得行军副将骑马贴近了问：“王爷，怎么了吗？”
褚凌也跟着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下一秒褚凌的手腕被对方反握住后一把扯过，褚凌一个踉跄，整个人趴在对方身上，那人痛苦的病吟喘息声一时间近在咫尺，褚凌心里又慌张又害怕，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
“别说话……”
“左渡？”褚凌知晓对方是左渡，立刻伸手去探对方的脸，急切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王爷？您怎么了？”此时马车外又传来了副将的声音，他边说边掀开了帘子。
左渡捏紧褚凌的手腕道：“别让他们……看到……本王这副模样……”
“我……好。”
副将掀开一半帘子，才看到那女妖趴在左渡身上就被一束金色的光打中跌下马去，摔了个狼狈，身旁的士兵都笑话他不知死活，胆敢撞破王爷的好事。
车架也未因此停歇，仍浩浩荡荡地走着，唯有那副将趴在雪地里攥紧了拳头。
车架里，褚凌扶起左渡到处摸了摸，没有外伤，但左渡身上的温度忽冷忽热，忽而全身血脉又鼓起，像是有某种活物游荡在他身体里，为了缓解左渡的痛苦，褚凌抬掌为其灌输真气，金色的真气犹如暖流淌进左渡身体里。
忽然间，左渡的大脑中浮现出了碎片式的记忆——
这四围蔚蓝而安静的世界是渡厄道，身前那抹纯白的身影是柏麟，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轮回镜，忽而忘川下波涛涌动，一团暗黑的烟雾从那忘川之下跃起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那黑雾妄图霸占自己的身体，叫嚣着弑杀三界。
后来，有人拼尽全力逼出了体内的烟雾，忽而一阵黑暗，再醒来后，恍惚看见柏麟剜出心脏给了自己，又将自己推入了轮回镜中。
“我将我的心给你，答应我，好好活一次。”柏麟的声音和微然一笑的模样如泡影般消失在眼前。
“柏麟……”左渡紧蹙着眉头，闭着眼睛喃喃，潜意识里的左渡面对着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孤独，不知为何生来便无亲友的他，生命里只有一个头戴冕旒的身影——
“左渡哥哥，我想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人皇，但是挡我的人太多了。”
左渡屈膝跪在那人面前拱手说：“臣帮您杀。”
“可我怕左渡哥哥有一天会把利刃指向我的喉咙。”
“不会，臣发誓。”
可那孩子不信，朝他递来了一碗蛊毒，还骗他说是御赐的壮行酒，他毫无顾忌地喝了下去，发现身体不对，经脉似有活物游走，他才知自己被骗了，愤然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左渡哥哥别担心，这只是西南边疆用来驯服野兽的蛊，只要左渡哥哥对我不生二心，我便每月将解药送到王府，哥哥便可与常人无异。”那孩子还将一副诡面戴在了左渡脸上笑了笑：“哥哥此生必须戴着这副面具，在他人面前不可摘下，凡见过哥哥真容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着的。”
于是那孩子真的杀死了王府上下几乎所有的仆人，只留下了一个瞎眼的老妈子照顾左渡的起居。
左渡为那孩子夺得了天下，手上沾满了骇人的血液，被天下叫做诡面阎罗。后来，轩辕神器的存在被那孩子知晓，那孩子以巩固大权为由，又下令左渡寻找轩辕神器，左渡不知这孩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天下？名利？或者是得到与神一般的能力？
所以左渡感叹，此生还是如前世的罗喉计都一般，不过是被利用的一把刀罢了。
实际上，早在为那孩子夺下中原至高统治大权之后，左渡再也没喝过一天解药，蛊虫早就将经脉肺腑咬出了缺口，现在再加上这煞气的反噬之伤，左渡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被雾白和墨燕勾去魂魄，或许就这么死了，真的少些痛苦，反正看到柏麟成功转世，自己便可了无牵挂了。
不论自己是左渡，还是罗喉计都，都累了，只想坠入这无尽的深渊中换取片刻安宁。
忽而左手传来了一股暖意，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纤纤玉手死死拉住了自己阻止自己坠落，左渡抬起头缓缓睁开了眼，那颗泪痣上方的眼眸虽无神，却饱含担忧，紧皱的眉头让整张脸布满了焦急之态，看着这样的她，左渡竟有些莫名的心疼，又或许，是旧疾发作的后遗症，而手中传来的温度来自她紧握着的手。
“左渡？醒醒，左渡？”褚凌轻声唤着他，不知他已经醒了，还急忙把左渡的盔甲脱了，将他整个人拥进怀里，将脸贴在左渡的脖颈处，再用手摩擦着左渡的后背以此取暖。
褚凌明显感觉到左渡身体的温度在一瞬间升高，耳根和脖颈都热了起来。褚凌以为左渡的身体又开始忽冷忽热，又将身子贴的更近一些，谁知耳边却传来了左渡微微愠怒但无力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褚凌拉开与左渡的距离询问：“左渡！你终于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现在看不见，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帮你……”
“不用了。”
恢复些力气的左渡将褚凌推开了些，自己勉强撑着木板坐回座椅上。褚凌坐在地上有些蒙，摇了摇手上的链子问：
“这是怎么回事？”
“裂天索将我俩锁在一起了。”左渡调整了下呼吸，合眼捏了捏眉间。
“啊？那怎么办？还有我的眼睛，那两个鬼差呢？”
“他们去帮你取忘川源泉水来医治眼睛，我们俩锁在一起，你只能跟本王先回中原等他们的消息，至于裂天索，要等他们回来才能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
这还是左渡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么耐心地向褚凌解释，若不是语气还带着一丝冷意，褚凌会以为面前的这个人不是诡面阎罗左渡。
褚凌坐在地上抱着双膝问：“那我们现在在哪儿？”
“刚进北境城。”
一阵寒风掀起了马车帘子，诡面阎罗的军队浩浩荡荡进了北境城。看到诡面阎罗的军旗，北境城的百姓都事先让出一条道路，跪伏在道路两旁不敢抬眼看车驾。
在城中寻找褚凌下落的禹准和东方静二人遇到了诡面阎罗的车架，东方静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拉着禹准退避路旁。
“这左渡已经班师回朝，难道他已经拿到天山上的神器了吗？”
东方静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但天山不是这么轻易能上去的，左渡的军队似乎没有折损，大概是知难而退了吧。”
禹准直盯着车驾看，从帘子缝隙中看到了那个坐在马车中带着诡面的人，还想细细观察之时，东方静扯过禹准提醒道：
“民间传闻凡目视过诡面阎罗真容的人都会离奇身亡，所以……”
“这种谣言虎虎平民百姓也就罢了，静姨也信？”
又听见禹准唤自己“静姨”，东方静埋怨道：“你年纪比我大，叫静姨还真有些不习惯。”
“东方岛主是我外公的好友，按着辈分，是该称呼姨娘。”
东方静沉默不语，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走进了小巷子继续寻找家师和褚凌的下落。禹准看了一眼远去的车驾，便转身追上东方静的步伐，当下哪还顾得上神器，找到褚凌才是重中之重。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