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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4
“袁公子言行前后不一，倒让我不知该听哪一句好。”
王姈再抬起头来，又恢复一贯张扬明媚的姿态了，她轻笑着调侃了袁慎一句，却不见他气恼，反而一直含笑盯着她。
程少商见到袁慎和王姈就这么看着对方不说话，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和王姈从宴席上偷溜本就是为了图个清静，自然不希望有人来打搅，便想要出言将他劝走：“家父阿兄全在九骓堂，袁公子若是不认得路，我可命人领你前去……”
“程四娘子误会了，我是来寻你的。”
袁慎举起羽扇指向程少商，打断了她逐客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慎之于程少商不过是一陌生男子，她自然不肯答应他的要求，没想到袁慎竟搬出一堆大道理来，执意要同程少商搭上话。
王姈将他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挑眉望向袁慎，心道原来这名满都城的善见公子原来欢喜嫋嫋这般女娘，下一秒又恍然大悟般的想到上元节灯会那晚嫋嫋就站在她身旁，或许那时袁慎就看上了嫋嫋，只是准头不太好，错将绣球抛给了她。
“公子不妨有话直说。”
程少商此时的语气已经透出浓浓的不耐烦，王姈听了却眉心一跳，她心想袁慎要同嫋嫋说的该不会是表明心迹的话？
看嫋嫋的样子不像对袁慎有意，万一要是她当场不留情面的拒绝，袁慎便失了颜面，而王姈若在场，指不定比他们二人更尴尬，思及此，她主动开口道：“我暂且到一旁回避，袁公子同嫋嫋说完话记得知会我一声。”
“罢了，想来王娘子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不会将袁某的话往外传，那袁某就直说了。”
我不想听啊！
王姈以为袁慎要当着她的面同程少商诉情意，她暗暗抓紧裙摆，有些想要不顾形象的狂奔着离开此处。
谁料袁慎说的话却与她所想的毫无关系。
他只说想请程少商帮忙带话给她的三叔母桑夫人，这话传到王姈耳边，却令她更加肯定先前的猜测。
袁慎有话为何不亲自说与桑夫人，而是绕一个大圈子找到嫋嫋让她传话？
这定然是个借口。
“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王姈被袁慎诗朗诵一般字正腔圆的腔调打断了思绪，她另生疑惑，不明白袁慎怎么念起了长门赋来。
她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只见程少商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他在说什么，什么兮什么兮的，我一句也没听懂。”
“他念的前几句出自司马相如所做的长门赋。”
见到程少商还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王姈便用通俗易懂的话语低声对她解释道：“汉时陈皇后失宠于武帝，她备下上百金聘请才子司马相如为她写下长门赋，欲以此挽回武帝的心，后人都多用此赋表达期盼心上人回心转意的痴情。”
“一首赋竟值上百金？！”
然而程少商的关注点却跑偏了，她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把王姈逗的一笑，接着却听到她不悦的质问袁慎：“你为什么要传这什么长门赋给我三叔母？你想帮谁挖我三叔父的墙角？”
王姈也跟着望向袁慎，她想她此时倒有些明白他为何要找嫋嫋来帮忙传话了——他要是亲口对桑夫人念着长门赋，怕是会被程家给赶出去，到时堂堂白鹿山大才子袁慎冒犯程家妇的事情传出去，他可是会颜面尽失的。
“在下只是请程四娘子传话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袁慎轻摇羽扇，那双狐狸眼一转，又笑着反问道：“莫非程四娘子对令三叔父和三叔母之间的情谊这般不看好，认为短短几句话就能够将其破坏吗？”
程少商已是被他这话气得脸色愤然，王姈见状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打个圆场，孰料袁慎又提起方才的‘救命之恩’，似是无论如何都要让程少商答应的模样。
哪有人这么对心悦之人说话的？
王姈见到袁慎这般又是要挟又是调侃的行为，心想传闻中不都说善见公子智计双全，狡猾如狐狸一般，可看他一番举动，分明比她还要招仇恨。
“行，我也不愿欠你的人情，今晚我就将话带给三叔母。”
王姈还沉浸在对袁慎形象崩塌的感想中，程少商却已经挽上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女眷席的方向跑回去，边跑边扔下一句‘袁公子，江湖不见’。
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袁慎只能远远的看着两道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又一次跑走了。
袁慎低头看向藏在怀中的绣球，有些纳闷，为何这绣球就始终送不出去呢，他为了夫子的交代，甚至没有来得及和王姈多说几句话。
想起夫子皇甫仪，袁慎就不得不回忆起对方一次次在他耳边提起桑夫人的情景，那时他完全无法理解夫子所谓的为情所困，因为他父母之间堪比陌生人的冷淡，他为情爱和婚姻都刻上无趣的标签，每当听到痴男怨女的故事，更是在心中嘲讽不已。
可直到遇见王姈，他方知从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王姈讽人时的毒辣言语、玩闹时的明媚笑容……每一幕都鲜活而生动，就算是内心别扭如袁慎，这段时日也无数次幻想过与她相处的场景，那一定不会与无趣这个词沾边。
“男女情爱是迟一步便会误了一生的事，不要犹豫，不能犹豫。”
夫子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袁慎攥紧了手中的绣球，原本打算下次见面再将它交到王姈手中，现在他却改了主意，迈步走向门口的方向。
*
王姈和程少商回到宴席上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没有见到楼缡的身影，想来是她迟迟不见自己回来先行离开了。
于是王姈也不打算在女眷席停留，她和程少商手挽着手走向程府的门口，中途碰到了程少商的父母，他们对王姈和程少商亲密的举止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特别是少商的母亲萧夫人，竟交代少商要在她面前谨言慎行，万不能失礼于她。
这话听得王姈有些不舒服，她侧目瞧见少商委屈的神色，觉得她真是与自己同病相怜，都有一个过度强势的母亲。
王姈对萧夫人的印象瞬间降到最低，她不愿再与其多客套，直接开口与少商道别，约定好过几日一同出门游玩，然后便直接告辞离开了。
迈出曲陵侯府的大门，王姈欲走向自家的马车，但刚踏出一步就被等在一旁的袁慎拦住了。
王姈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她疑惑的抬眸，只见袁慎将灯会那晚抛给她却被她还回去的绣球递到她怀中。
这是——
要借她的手转交给嫋嫋？
王姈在心中暗自腹诽这袁善见做什么事都喜欢绕一个大圈子，她拿起绣球想要递还给他：“袁公子为何不直接把绣球交给少商，这事情转交别人来做似乎不太好。”
“与程四娘子有何干系？”
袁慎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而后才反应过来王姈是误会了些什么。
真可笑，她怎么会以为他对那程四娘子有意？
袁慎有些生气，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风度，只能咬牙切齿道：“这是给你的，上元夜我就想将它抛给你，可惜你不领情，这一回我既将它送出去便没有再收回来的打算，女公子若是实在嫌弃，便转手弃之罢。”
他说完便转身甩袖而去，留下王姈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袁慎这是什么意思？
王姈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揣着的绣球，绣球有传递男女情意、结两姓姻缘的寓意，所以她在以为袁慎心悦程少商时，立即便认定这绣球是抛给程少商的。
可是袁慎却果断的否认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口是心非。
难道真是她方才想错了？
袁慎说上元节那一晚他的绣球就是抛给她的，王姈于男女情爱上虽不敏锐却也不迟钝，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回避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真是太奇怪了。
袁慎是世家宗子，未来的胶东袁氏家主，又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更兼之他颇受皇帝的青眼，王姈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何处不好，却也想不通袁慎看上了她哪一点。
她自知并不是世人眼中贤良淑德的女娘，也没想过要做这种女娘。
等等——
袁慎他该不会就是喜欢这一种离经叛道、特立独行的女娘吧？
那他可真是……太有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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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星汉灿烂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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