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荒唐

作者:人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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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终


      两人这样偏执的定了下来,原来他们一家是那样的想撵走自己的,还有这样一层复杂的情愫促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对待自己,全家人都有自己的不得不,可是唯独自己偏偏就不敢有不得不。
      长夏时节,全中国都在银白的太阳光束下喘着厚重又惊惶的粗气,楼间的滚烫蒸汽把群居的人潮逼得急红了脸,总想在惨亮的商场里偷点儿公家的凉快,久久的在商场里逗留闲逛,巨型建筑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兽一动不动的防御着深远长空上头的炎炎灼日,可仍旧无法把缝隙里的阴处变得凉爽,连遥远天边一泻而下的海风也无法把这蒸汽腾腾带离,每个粉姑娘的脸庞都像在太阳底下蒸着的包子,粉脸玉臂都在这样的聚光灯下无处闪躲那缺陷的一部分,冯浩装在肥硕的棉T恤和军绿色工裤里边儿,里边儿两条短腿不停在舞动,里面像住了一只鸟,从上到下都是,手里的一袋零食使劲的把他往地底下拽,常年摸键盘的那双白手,青筋蜿蜒的爆出来,纪子在前边提着小塑料袋儿,步履轻盈的往前,粉红抹胸吊带把长满鸡皮的半乳高高的凸起来,中间的一条黑色沟壑实在是太让人想入非非了的,下身一条黑色丝质的直筒裤把丰腴的屁股形状一览无余,这是当下最流行的穿搭,齐肩短发不至于让别人误以为她是干特殊职业的陪酒女,因为没有浮夸的妆容,也没有能把自己拽下来的大耳环,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背脊上被烈日烫得有点疼,吊带在后背上不想乖乖的贴在身上,越往下掉旁的油垢满面的男人的眼睛躲在墨镜后面光明正大的占着姑娘们的便宜,有时候还故意趁着公交车的急刹车来用身体实际的体验一把,纪子的内衣横在背上,眼看就要掉了,冯浩跑过来用手赶紧把半乳下面的吊带往上提。
      “以后能不能不要穿得这么露了?一点儿便宜都让人占光了,你那点儿肉能不能稍微藏起来一点?”
      纪子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咯吱窝下面的汗把吊带也洇湿了,吊带上的两种颜色立马就向男人们宣誓起来。
      “你管我?我愿意,真是现在要求越来越多了。”
      两人好不容易从车里提着大包小包爬出来走了这么长的路,都没好气,大家都被这样的炎热给包裹着,心总是要躁动一点才好受一点,但两人俨然已经过成了成熟夫妻的样子,纪子这一年34岁了,还没有怀孕,所以拼了命的向那些孕妇炫耀着自己的身材,肉而不腻,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孕妇那变了形的身材正在嘲笑她那平平的肚子,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她就故意的把胸前的衣服越往下扯,故意的吸引周围异性的眼球,墨镜下的眼睛就变得越来越空洞和茫然了。
      “你上去把东西放着,我在下边儿等你。”纪子转过身来对着一米之遥的冯浩道。
      “我马上下来。”拔腿就跑进小区,黑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纪子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烟,一手拿着口红和打火机,蹲在一颗树荫地下,肩胛骨整个色凹进去,手臂搁在膝盖上伸出去,点起一支烟塞进血红的嘴唇上,滤嘴的黄色被沾了酱红色的口红印,随即拿出纪梵希的气垫粉饼,瞄着小圆镜里面的小脸补齐缺口的位置,以为真的脸就变小了,香烟断断续续引燃的红引子也在刀光剑影的太阳底下没了踪影,只看见断裂的丝线烟往旁边升腾上去,倒是好处了旁的过路人,好好的一支烟还没吮几口就被烧尽了,妆也刚刚补好,半乳中间的深线条明明白白的画在她的胸口,也刻在了来往的陌生人眼里,双眼皮的那条粉红线好像在不知觉中移了位了,鼻子的假体取了出来,鼻子就又塌回去了,粉底还是抵不住汗渍汩汩的流。
      “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儿?磨磨蹭蹭。”
      “来了来了,马上,一分钟。”
      树叶翕动了起来,白净的水泥马路上布满了灰尘和车子,像游泳池里缀满了乱糟糟的人,一派的拖累和不利落,平地里吹起了一股滚热风,卷席在纪子的黑膀子上,把整个人身体都愚弄得更加的燥热了,心里的气就更加的生了一层。
      “走吧,走吧。”冯浩喘着粗气,捏着嗓子道。
      长夏时节的下午正是最燥热难耐的时刻,纪子心里的那点儿耐性全都折损在了这样的等待里,额头和头发的分界线的位置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这就是忍耐和爆火的分界线,但她还是忍住了不发作。
      一条腿探进小轿车冷凉的空间里,滋溜的就把纪子吸进去了,这样的长夏没有空调是一刻也过不下去的。
      “不是去商场逛街吗?这是去哪儿?”
      “你跟着走就行了,带你去游乐场嗨。”
      “我就不该和你出来逛街,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就想花钱买几身儿衣服回去。”
      “陪我去唱歌吧,我想唱歌了。”
      “唱完歌再陪我去逛街?”
      “成。”
      冯浩带着纪子走到之前早就定好的包厢,里面全是纪子的同学和朋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音响里突然放出这样炸裂的音乐,纪子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哈,生日快乐。”顶灯刷的打下来,四处涌来的人都围着纪子,认识的不认识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全都涌过来,纪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冯浩拿着话筒,站在心形的蜡烛外面。
      “与你相识15年,相恋10年,这样的数字,我想没有几对情侣会在我们这样的年纪有这样久长的数字,中间有过很多的难,不过还是很幸运,依然能与你相守余下的时间,所以想在你生日这天给你一个求婚,我想这是我应该做的。”
      “纪子,嫁给我吧”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纪子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但还是碍于情面,拿过了话筒。
      “你是我这一生伤我最深,爱我最深的男人,往后我不知道,但现在是,我在想原来我之前那么多倒霉的事情,终归都是拿来厮守终生的,所以从前的那些我都可以挥一挥衣袖,因为从此有一个你在身边擦掉我的泪,孤盏难眠的夜里给我最深和最温柔的拥抱,我爱你,所以我接受你。”
      纪子把右手伸向冯浩。
      一片不真实的掌声中,两人相拥在了一起。
      任尔拿起话筒。
      “今儿是双喜哈,大家吃好喝好。”
      冯浩把自己公司的同事都拉来冲人数了。
      杨佑霜弱弱的坐在任尔的身边,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么太坏了,居然全都把我蒙在骨子里。”纪子责怪任尔道。
      “你男人叫我们不声张的,给你布置了一下午,结果就这样么半个小时搞完了。”
      “我们和杨佑霜至少已经8年没见了,什么时候来的?”
      杨佑霜眼神落寞的望向纪子,似笑非笑。
      “昨晚上来的呀,家里两个娃,烦的要死,天天和婆婆斗智斗勇,唉,住在任尔那里呢!”
      “你俩挺好的,没有这个婆婆的烦忧。”任尔用手肘戳了一下杨佑霜,赶紧把话头接过去。
      “冯浩是真的好,我们家那位天天不回来,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他原配的妻子是怎么度过这样的深宫大院里的生活的,太难了。”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丧啊,怎么回事儿?”
      “对对对,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以后还会不会有大喜的日子。”任尔半开玩笑道。
      “要死啊,说不定有,你就等着。”纪子也回过去,三个人都是扯着喉咙在包厢里聊着,其余的人都规矩的坐在沙发上,只有男生们在茶几上喝酒赌话,腼腆的男生和女生们就都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
      “天呐,我真的是没想到,居然咱们三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聚在一块儿,太难了,回头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今儿晚上都去任尔那儿睡吧?”
      “我都可以,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在家里,你们来做做伴也挺好。”
      包厢里只剩下一盘凌乱,晚上大家都散了场,冯浩红着脸在门口送感谢。
      “去吃饭吧?还没吃饭呢!请你们三个祖宗去吃饭吧。”
      “我让任尔把你送回去吧,我今天去她那里,明天反正不上班。”
      “不能让我跟着去?”
      “行,一起去算了,干脆,我让他们多收拾两间房就行了。”
      小轿车在幽静的海边疾走,凌晨的夜在高架桥上的车还是像一个个纸箱子缓缓移动,窗外的温热的夏风打在手里,还是握不住的一掌空,跟着越往偏的地方走,就越静默,路也越窄,夏虫也在脑后鸣叫起来,一幢青色的庞然大物就这么映在众人的眼前,像贫瘠冬夜土地上露出来的白骨,青色的琉璃瓦被车灯照得反着光,水泥路两旁整齐的松柏挺拔的站在两侧,不知觉就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铁门前,任尔按着尖利的车喇叭,掩盖住夏夜里一切的虫鸣鸟兽,铁门前走出来的肥胖管家哈着腰出来开了门,这是一套中式的四合院,全是古朴的设计,有一张庄严肃穆,寺庙的设计就类似于此。
      “这么静,我慌。”
      “你男人还在这里,你慌个毛线。”任尔直往前走。窗子内倏然射出来暖黄色的灯光。
      “你什么时候买的?”
      “什么买的,建的,生了二胎给我奖励的。”
      “真好。”杨佑霜跟在任尔后面冷不丁出了这么一句。
      “行吧,我让厨房做几道醒酒的家常菜,我们四个慢着点儿吃,顺便带你们看看东院和南院。”
      走进堂厅,清一色的古朴建筑,之间内房边儿走出一个人来,纪子吓了一大跳,大喊了一声。
      “你慌什么?这是我先生。”
      华总从内屋站在屏风的阴影处吓了纪子一跳,才走进灯光下,满脸堆着笑。
      “别怕,别怕是我,是我,我听任尔说大家过来住一宿,我就跟着来了,有空啊也和你们年轻人聊一聊,与时俱进嘛。已经吩咐好厨房了,马上就能开吃了。”
      “我也是临时才知道我先生在这里,不要慌不要慌。”
      内屋的床也是颇有讲究,所有的摆件和陈设颇为讲究。此时的冯浩已经完全的醒了酒,进来宅子里边儿的时候偷着上了好多次厕所。
      “都去东屋吃吧,来来这边走。”任尔率先往屋外带着走。
      “一碗糖醋排骨、红豆蒸小米鸡、蒜香雄鱼、鹿茸炒牛肉、绿肥红瘦,姑且凑合吃吧。”
      “你整得这么客气。”
      “都是小菜,来来坐坐坐。”
      众人围着八仙桌坐了起来,华总和冯浩坐在正对着门的主位,其余的分别往两边排开。管家拿了四个酒杯。
      “华总,今儿是真的喝不了了,在包厢里已经喝得不行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没事儿少喝点。”
      “华总,我来陪您喝。”
      “对了,今儿是纪子的生日,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备份礼物呀。”华总朝任尔责备道。
      “华总,礼已经备过了,任尔已经给了,您若真要喝 今儿不醉不归。”
      “你们两都是在做什么工作啊?前几次听任尔说过,但是还是不具体。”
      “我们两都是计算机,他做开发,我做UI设计”
      “UI设计主要是网页设计。”
      “那正好,我们公司有一直想要找一个UI设计的,你可以挣挣外快。”
      “来来,喝酒喝酒,不要谈工作。”
      “诶,佑霜,你和可欢还有联系吗?”任尔抓住空隙问了一句。
      “前一年还有联系,生了娃,后来就差不多已经断了,她在群里也不怎么联系了,反正小时了一样。我后来是从别的同学那里了解到她好像得病了,家里的积蓄基本上都花光了,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我的天呐,还这么年轻,真的是恍若隔世,我之前还带着她和李峰两人去见了冯浩的,”“是吧,你还记得吧!”
      “哪天晚上我永远都记得。”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黄姐,给这个添点火,下面的炉子熄了。”
      “好的,来了。”
      “行吧,今儿我们就到这儿吧,这个冯浩也差不多了,纪子的酒量没有底哈,下次可以带着一起去见见客户。”
      任尔撞了撞华总的胳膊肘,示意叫他别说了。
      “华总,感谢盛情款待,我和冯浩下次再来拜访。”
      “你们不在这儿住了吗?”任尔疑惑道。
      “不了,你看他这个鬼样子,还能怎么着。”
      “这个地方打不到车,这样吧!你若是执意要回去呢,你就开我的车回,钥匙给你。”
      “也行吧!下次能不能换个稍微离城里近一点儿的。”
      说着众人一齐道了别,说明天约着一起吃午饭。
      华总从上身后拦腰抱着任尔,任尔正在卸掉耳环。
      “笑笑,谁带着的?你自己跑出去了,屋里你倒是都甩了。”
      “真是,你平时也不着家的,丢给齐妈放心得很。”
      “这不是要忙吗?要不然这样的豪宅怎么可能想住就住。”
      任尔把身子调转对着华总苍老的脸庞。华总顺势把酒味的嘴在她的嘴上啄了一下。
      “接下来的话,你可得听好了,我两现在还没有拿结婚证,所以我们两算不上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把这边的几套房子都过在你的名下了,我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了。”任尔如晴空霹雳,愣在那里。
      华总打扫了嗓子继续对着任尔道:“有任何人给你打电话问我的一切情况,你都说不熟,见得很少,或者不认识我,我得出国去躲一段时间,这是不坏的情况,更坏的情况你都要做好准备。”
      任尔看着眼前的这个高大又佝偻的上了年纪的男人,的确是很久都没见过他这段时间以来如此的忧心忡忡。
      “万一,我是说万一回不来了,你名下的财产也够你们母子三人过了,还在北辰三路给你买了一个门面,你自己去干点什么都可以,我把你安顿好了,我就放心了。”
      任尔感觉自己很不真实的和他待在一起,仿佛他随时都要消失一样,任尔边流着泪边退掉自己身上仅存的雪白睡裙,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雪白的肌肤在窗子外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的白净了,她疯狂的抓住这个温度,但是华总只是把她抱在怀里,毕竟两人的也快走过了10年。
      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有空荡荡的一个人在床上了,巨大的寂寞一点一点的撒在这长夜里。
      这一夜是他们的终点了。
      任尔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纪子迷迷糊糊,话筒对面传来低沉的男中音。
      “是任尔吗?这部手机的主人出车祸了,刚刚打了120,我是交警,在处理这部车,查了这个车是你的名字。”
      “对,是我的,我马上过来。”
      任尔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腿都有点发软,这是长夏时节的下半夜里,她连走带跑的赤着脚从房间里面大喊杨佑霜的名字,杨佑霜忽然被任尔的惊慌失措砸醒,慌忙捻开床头的台灯,爬起来就往门外跑。
      “怎么了,别慌别慌。”
      “纪子出车祸了,警察刚刚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确认一下。我就应该亲自送他们回去的,态度再强硬一点把她们留在这里。”任尔哭着对杨佑霜道。
      两人惶恐的往车祸现场赶。
      车头已经被旁边的护栏完全的折断了,方向盘上的汩汩红血在滴答往下滚,挡风玻璃被四仰八叉的裂开来,任尔捂着嘴,惊惶的问警察人怎么样?
      “我是这段路上的值班交警,出事半小时后才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赶紧报了120,现在人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你先把这个表签字了再走,而且涉嫌酒驾。明天喊拖车来拖走,是走保险啦?而且还要立案调查。”
      纪子在昏睡了半个月后醒来了,任尔正好坐在床边剪指甲,小小的病床上被纪子宽厚的身体塞满了,氧气罩下纪子苍黄的脸随着呼吸的起伏,有节奏的一吸一张,惺忪的双眼询问的看着任尔。
      “你好好修养,医生说再静养一个月就可以全部好了,冯浩在隔壁房间,你不要太担心。”
      “杨佑霜在你出车祸的后两天就回去了。”
      纪子头上被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她示意扯掉氧气罩,脸部扭动了几下,任尔轻轻的揭开氧气罩,同床的一个中年大姐眼睛朝纪子看了看,病房里浓重的消毒水味灌满了纪子的鼻腔,不停的抽动起来,任尔立刻给盖在纪子的口鼻处,纪子俯下身子低头,把耳朵贴近氧气罩。
      “你是谁?”纪子的嘴唇无声的动着,但任尔还是听见了那三个字。
      “我是王任尔呀!你不认识了?”
      纪子满腹狐疑的望着这个鲜亮的女人。
      此时冯浩举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进病房内。
      “醒了?”任尔像他点头示意。
      “嗯,但是不认识我了。”
      “啊!你赶紧去叫一下主治医生。”
      纪子整个身体像被充满了气,腿像被压在石头底下,疼像从骨头里面生长起来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脸,而且还是满脸的胡渣。
      白大褂从门口飘扬着的走到纪子的床前,揭开氧气面罩,叫纪子慢慢的呼吸,纪子的声音非常的微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被这么一群奇怪的人围观着。
      医生把冯浩叫到走廊外面,廊下被各种各样痛苦不堪的人填满,医生护士是可以看得见的人间希望。
      “她的记忆应该是间歇性失去了,我初步推断她的智力可能只有10岁以下了,这个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观察和检查,等再过一段时间拆掉纱布之后我们再商量。通知她的家里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冯浩久久的站在病房外,心里五味杂陈,人生走到这个节点,老天爷居然和纪子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医院里所有的病人仿佛都化身成了死亡鬼怪,全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要和他大战一场,各种凄厉的鬼怪站在纪子的病房前,失掉□□,只剩下一架白骨的鬼全都活跃在了他的眼前。
      “冯浩,冯浩,你怎么了?”
      冯浩这才回过神了。
      “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他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了,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冯浩这才用衣袖揩干眼泪,蓝白条的病服被他穿成了土黄色,沾满了各种各样的垢。
      “她可能只有10岁以下的智力了,虽然以后的生活会没问题,但是完全的把我们都忘记了。”
      “医生说等把白纱布拆卸了之后再做观察和治疗方案,而且这是一笔巨大的费用。”
      “费用你暂时不要着急,我这边有多少垫多少,那天晚上你俩吵架了没?”
      “吵了,就随便拌了两句嘴,不知道怎么就直接撞护栏上去了,而且再往前一点两人就都掉下海了。”
      “或许,到了10岁以下才是她自己想要的,因为人间疾苦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你先别着急,等一些时间以后再说。”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她跟你说了没,她的亲身父母不是她原来的爸妈,是他爸妈外面打工的时候一个工友生下来给他们的,据说之前是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就收下了她,这是今年她端午回去她父亲亲自告诉她的。”
      “啊,从来没听她跟我讲过,我那天去高铁站接她,面如死灰,那一整个月人都心不在焉的。”
      “父母亲在我们现在的这个年纪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往后可能会越来越是一个归宿和温情的地方,她会更加的老无所依,好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都是双重打击,她不孕的是永远的注定她没有办法享受天伦之乐,所以总的来说她对这个世界是充满失望的。所以这一次这个或许就是她自己的主动选择,那我们应该尊重她。”
      “如果照你这个逻辑,果真是这样的话,往后可就真的是无依靠了,我愿意和她在一起,我也愿意负起她全部的生活起居。”
      “你要想好,虽然我完全相信你是有这样的责任心和能力,但是你母亲真的能接受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会影响到你的整个人生,你真的愿意跟她过这样的生活吗?注定你们都会是老无所依,况且你母亲这里就过不去。”
      “没有办法,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而且我得知她不孕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选择了。”冯浩摇晃了一下脑袋。
      “你是真男人,这年头这样的男人很少见了,不过现在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也是一个孤家寡人了,我就这两天准备把我妈和大儿子接过来,准备来这边上学了,日子就这样过吧,这两天我就不过来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还是得跟她妹妹和父亲说一声吧!”
      “是得说,看他们怎么办吧。”
      “那我先走了,回见。”任尔踩着高跟鞋在这歪七扭八的病人中间还算得上一个美艳女郎,冯浩绝望的望着她的背影,一会儿便动作缓慢的往纪子的病房里走,大姐们表情极其木讷看着冯浩。
      纪子的眼泪从眼角处往下跌,掉进白纱布里,悲伤的朝冯浩的眼睛里陷进去,冯浩越躲闪越往纪子越往里钻。
      “疼,腿疼。”
      冯浩起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擦掉眼角的泪水,把一切都揉进手里,病房上头惨白的银光冷漠的打在病人的身上和眼皮上,互相忍受着浓浓的药物,脸色和皮肤被这千刀万剐的针头刺得失去了警觉性,完全的卸掉了对它的恐惧。
      九月的病房内还是毫无生气,阳光透过窗玻璃反射进来,照在病人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更加的像一具白骨了,整个病房里面只有纪子是活跃的,只是腿脚还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利索,大家皮笑肉不笑的给冯浩道喜,冯浩决定不做手术了,除了智力和记忆没有恢复之外其余的也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纪子的父亲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剪短的感谢了冯浩,也没说要怎么办,这个世界永远是这样的,有势的时候所有人都毕恭毕敬,一朝失势,全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还要踩一脚才泄气。
      纪子是装的,所以医院怎么也查不出来原因,和冯浩不做手术的一件不谋而合,这一点是在冯浩很多年后才发现,但失去记忆是真的。纪子和父亲那边的关系就已经全部断掉了,而且自己给了他们心里那么大的平衡,一定会成为他们饭桌上谈资,不过应该很快大家就会忘掉她,冯浩在暑假的时候把母亲接过来住了一些日子,顺便告诉了自己和纪子的情况,那天故意把任尔喊过来,就是为了让母亲不动怒。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母亲是怎么和我说那些话,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和她已经这么多年了,如果我非得让你和她分开,你肯定也是不乐意的。但是啊,孩子啊,你往后还是得要有人给你送终的呀,你为了她都耽误了多少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也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往后可没多少年陪你了。”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实在没办法扔下她不管。”
      “你我离得十万八千里,你究竟要怎么照顾我?反正你是非得要把我气进医院你才罢休。”
      “要不这样,妈给你出个主意,你让她和妈一块儿去生活,你以后就当她是你的妹妹,你照样找女朋友,行吧!”
      “妈,别这样,我要对她负责的。”
      “你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我是造了什么孽呀!”
      “妈,你要不就在这里吧,别走了,留在这里照顾我吧。”
      “你天天就把我困在这里,不能跳舞,又不认识谁,打麻将也不能打。”
      “成成,按您说的,按您说的还不成吗?”
      “你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还要怎么样嘛?”
      “行了别说了妈,你在这里照顾我吗?主要是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纪子摇头晃脑的坐在饭桌上和任尔聊着天,任尔看着纪子情不自禁的流出泪来,纪子重重的看了任尔一眼,纪子的腿算是跛了,右腿总是使不上劲儿,左腿吃力的拖着右腿往前走,肩膀一上一下,纪子这样一修养前前后后大概1年的时间,南方的冬天很清爽怡人,冯浩赶在春节之前送母亲回了老家,任尔接走了纪子,两人在草坪聊天当中任尔还是发现了端倪。
      纪子和她的小儿子在枯草上玩闹嬉戏,这完全不是一个只有10岁智力的人会说出来的话,任尔躲在屋子的窗户里往外凝视。
      “看这个草是可以测明天的天气是晴天还是雨天。”纪子认真的向小儿子解释着。
      “你拉着那一头,我拉着这一头,我们两同时朝中间撕,来,开始,对对对,用力撕,看这个有一个正方形,四周都没有断说明明天就是晴天,如果断了说明就是雨天。”
      “你这个不准确,那如果我们做三次实验,两次是正方形一次是断的,那怎么判断呢?”小儿子歪着头质问道。
      “那就是晴天啊,以少胜多。”
      任尔走近小儿子,顺势抱了起来,叫黄姐抱走了。
      “我们两走走吧。”任尔对着纪子道。
      纪子憨憨的朝着任尔一个劲儿的笑,说着挽着任尔的手就往前走。
      “你的记忆早就恢复了吧,你只是不想回到现实来。”任尔见纪子还是毫无反应的对着天空大笑。
      “你什么时候好的?你别装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吗?华总入狱了。”纪子停顿了一下,继续朝天空望着,不停的比划起来。
      “有生之年怕是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就是一个老头,糟老头子而已,公司全权交给别人了,我插都插不进去,从知道我的存在开始,她的前妻就在后面搞小动作,其实华总全都知道,只是没有在意,因为他觉得亏欠前妻的太多,或许他前妻现在很开心吧,把自己最深爱的男人就这么一手毁掉,她以为也毁掉了我,其实她并没有。”掌灯时分两人从夜幕里慢慢的往回走。
      “这些年啊,我就为了和他的前妻斗智斗勇,后来才发现我为什么非得要争一个正宫的位置,现在挣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天天的守着空房,我特别能理解他前妻的感受,后来呀!我就不恨了,反正有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其实人生就已经很完整了。”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坦白,肯定是有你的道理,但是冯浩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找,如果你想离开的话,还是要想清楚,当他知道你只有10岁智力的时候,跟我说的怎样都不会放下你,无论怎么样都要尽他的责任,一直陪你到老,其实我觉得你这一辈子虽然历经了很多的苦难,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苦难都是为了考验你和冯浩之间的感情的,老天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你了,你看你车祸成那个样子,捡回了一条命,而且冯浩还是对你那样的不离不弃,人生得此一人别无所求了。”任尔拉着纪子的手闲散的走进堂厅里面。纪子只是冲着她笑,一头长发被剪得很短,失去了女人该有的媚态。
      “或许现在这样的无忧无虑就是你想要的,那我还是觉得应该尊重你,我知道你可能还是对我有怨恨,和李峰分手之后怪我告诉了冯浩,但你迟早有一天会感谢我的。”
      “行了,我不说了,说多了,你又开始讨厌我了。你等会儿回自己的房间好好想想吧!”
      第二天,窗外的天光密密麻麻的亮起来的时候,纪子悄悄的穿了大衣,把房间里面打扫干净,无声息的走了。
      任尔打电话告诉冯浩的时候不再惊慌失措了,而且语气淡然又恳切的告诉冯浩这是纪子的选择,她有一天该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也好多年了,对于朋友来说,也是一直看着你们,其实你也不必太伤心,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就是因为太好所以或许纪子觉得是一种负担,你听你妈的吧,该找个女朋友结婚了,房车反正你也已经都有了,你不为你自己想至少也得为你爸妈想。”冯浩寒风里瑟瑟发抖,母亲一个劲儿的在屋里头喊吃饭,眼泪还是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天底下哪儿没有,改天你来这边之后我给你介绍,其实当初来这座城市也是因为纪子,或许她只是想静一静,我告诉你她的智力很好,和常人一样,不是只有10岁以下,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待我向阿姨问候。”
      冯浩拂掉眼泪,乖乖的听母亲的话去相亲了,遇见了一个还不错的女生,这个女生比他小十岁,个头容貌和纪子的款式很像,两人结婚了,冯浩偶尔会想起纪子这个消失很久的人,大多数的时光都被自己的女儿给占了,他没想过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让自己有成就感并且喜欢的称谓。
      在三十周年的高中同学聚会中,冯浩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但是听到了很不幸的消息,纪子在离开1年后选择煤气自杀,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被房东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臭了,那一年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没有家人来认领尸体,直接被埋在了当地的公墓里面。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自己的孩子,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肚子里怀着冯浩的孩子,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她一定不选择结束生命,也不选择主宰肚子里孩子的生命。
      鼎盛的可爱和年轻,遇见过一个爱了自己半生的人,可是选择离开是为了更好的成全他,我爱过他,从过去到现在,还有到不了的未来,但是因为爱所以成全。时年,纪子死于自缢。
      这是纪子墓碑上刻着的字,这是她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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