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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换
望着彩带如骤雨落下，闫启山大汗淋漓。
他是今年世界街舞大赛的冠军。
所有B-boy最向往的世界级舞台，他正站在上面接受所有观众的欢呼。
眼角湿润，不只是汗水。
这是他学习Breaking（地板舞）的第十五年，常年的练习令他腰部受损，此时又在隐隐作痛。他不在乎，尽情享受着灯光与祝贺。
聚光灯下，他珍重地捧起一把彩带，悉数放进卫衣口袋。
遍历艰辛的成功会使人轻狂，所幸闫启山是个谦虚的人，他只是去放肆地喝了一回酒。
刚下飞机，他就被发小拉到全市最大的酒吧。
“正好今天有一特牛的DJ演出。”水蓝发色的男人把着方向盘眉飞色舞，“待会开个卡座，哥今天带你蹦个有品位的！”
闫启山坐在副驾驶无奈的笑。他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从前发小邀请都一直推脱。可今天毕竟是不一样。一天前，二十岁的他斩获世界冠军，成为街舞界殿堂级的大佬。
大佬就得有大佬的样子。
闫启山掏出手机，搜索“小白蹦迪速成”。
待到发小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HOK门前，他还在比划经验贴里提到的手势。
崔耀，染着一头惹眼的蓝发，自诩江北市蹦迪小王子，瞥见他学的都是些几个月前的操作，伸手关掉闫启山的手机。
“拜托，网上的经验早就过时了——这种事都是实践出真知！”
闫启山局促地挠头道：“过时的经验也是经验嘛……何况我这是头一次实践。”
“地板舞世界冠军还怕蹦迪露怯？”崔耀拉开保时捷车门大笑道，“今天的DJ也是圈内有名的大佬，有她在场子绝对炸翻天！”
事实的确如崔耀所言。
虽然这位特牛的DJ，长的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未免也太乖了些……闫启山一边喝酒，一边偷偷瞄着台上调试设备的女生。
及腰的黑长直、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有口罩下湿漉的双眼。台下的人们都身着短裙热裤，她则是纯白卫衣配宽松运动裤。
他很难想象这么乖的女生能用霸道的音乐征服舞池里的众生。
“还有多久开始？”
他怀着莫名的期待问崔耀。
“应该快了，TIKO都是十一点就开始热场。”说着崔耀指指台上的女孩，“她出的电音专辑都巨好听！可惜身体不太好，前几次演半个小时就晕倒了。”
崔耀还想说点什么，音乐已经响起。
渐强渐快的电音如鬼魅般造访所有人的耳膜，间或夹杂各种音效渲染，如摄人心魄的妖火。崔耀雀跃地高呼，一把拽着闫启山冲进舞池，放肆地同身边每个人交换眼神，随着音乐节奏击掌摇摆。
“TIKO Queen！”
每当有人这般欢呼，TIKO就会朝那个方向点头致意。
闫启山小心地避开身边人的手臂，慢慢蹭到舞台前。他学着众人挥手，成功和TIKO对上眼神。对方漆黑的瞳孔如墨温软，手中混制的音乐却满是锋芒。
直到演出结束，女生扣上黑色棒球帽消失在后台，闫启山仍在心里摩挲着那一瞬间的眼神，像用手轻抚一只毛绒猫咪。
惊鸿一瞥。
回到卡座，他打开手机，想搜她的专辑听听，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新邮件提醒。
看到消息预览，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闫启山先生您好，我是《偶像之名》节目组……”
《偶像之名》，国内长盛不衰的偶像选秀节目，每隔三年录制一次，以高质量的出道团体和极专业的导师队伍闻名全国。
现在是十一月，选手报名通道尚未开启。
闫启山颤抖着点开全文，如愿以偿。
这是一封舞蹈导师邀请函。
闫启山瞪大眼睛:“《偶像之名》请我去当舞蹈导师！”
“既然要上节目，你以后就是混娱乐圈的人了。”富二代出身的崔耀对这些事耳濡目染，“答应他们之前你得签个公司吧，不然就是自己开工作室，否则没人给你营销运作，录了节目也得一剪没。”
“签公司？”
“嗨，这你就别管了，哥哥我为你两肋插刀！”崔耀拍拍胸脯，豪气冲天。
于是当闫启山从宿醉中醒来，崔耀已将个人工作室的合同准备完全。
“我好歹读的是管理专业，又是你好哥们，并且我不缺钱——你就放一万个心！”
纪迟暮这边就没这个好运气。
她从床上醒来，收到消息，叫她来公司一趟。
坐了一个半小时地铁，熬夜演出后整个人都蓬头垢面。
推开会议室的门，坐在首位的男人脸色明显变了变。
“这位是TIKO？”男人问。
纪迟暮点头，尴尬地放下随手扎出的低马尾，象征性整理两下，坐在长桌末位。
男人颇有专业素养，迅速调整好语气和表情。
“我是《偶像之名》节目组，今年导演打算开一条电音制作人赛道，听说您是国内知名的电音制作人兼DJ，想问问您有没有参加选秀的打算？”
这并不是疑问句。她目睹老板和男人相谈甚欢，很快签了参赛合同。
毕竟不是大公司，旗下艺人有机会曝光，老板求之不得。
厚厚一沓合同条款摆在纪迟暮眼前，连读一页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被忽悠着签了字。
被逼无奈便觉得郁闷。
郁闷便吃不下饭，却喝得下酒。
纪迟暮缩在出租屋，一罐接一罐地喝啤酒，很快就断片了。
迷迷糊糊地摸到陌生的毛绒物体时，她一跃而起。
自己的床上从不放公仔。纪迟暮手忙脚乱地掀被子，惊觉床单被罩都变了模样。
低头一看，腹肌分明，四角裤衩。
瑟缩地摸摸胸前，平坦结实，没有内衣。
她一把抓起枕边陌生的手机，指纹解锁，划出前置摄像。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庞，眼窝深邃，鼻梁蛮高。
她瞪眼，男人也瞪眼，瞳孔是明媚的栗色。
调出通话页面，摁出一串号码，接通后对面语调慌乱，却真真切切是自己的声线。
“你是谁？”二人异口同声。
电话那头传来扇巴掌的声音。
“痛！”
纪迟暮呆呆地握着手机，对面的女声分明就是自己。她开口则是男生的音色，并不特别低沉，有几分少年人的天真：“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不对。”
“闫启山，纪迟暮，欢迎你们进入人生无限系统。”
薄冰质感的AI合成女声，是出现在电话里的第三个声音。
“我是你们的助理辰星。本次挑战中，你们将互换身体，实现本次项目的最终目标。”
她不疾不徐地述说，语气笃定。
“成功后，即可获得奖励，并离开人生无限系统。”
闫启山大叫：“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人生无限系统，旨在证明灵魂的自由不受身体束缚。闫启山先生，请爱惜现在的身体，过高分贝的叫喊会对声带造成损伤。"
“没听说过！”闫启山用女声气恼地回复。
“我想闫先生还没有照过镜子。纪迟暮女士，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叫到的人一愣，轻声问道：“请问最终目标是？”
“顶流女团，C位出道。”
万籁俱静。
辰星淡漠地继续解释：“在人生无限系统中，能力的实现需要掌握对应的知识，并满足相应的身体条件。所以类似舞蹈和歌唱的技能会受到影响。”
“作为新手奖励，未来72小时内，取消行动上的身体条件限制。新手期结束后，为了不被他人发现，请努力适应各自的身体。”
莫名的不适感消失了，仿佛他们天生拥有这具身体。
“最后发布第一个任务，请二位准时参加节目面试，距离面试开始还有53个小时。若完成任务过程中遇到困难，请拨打我的号码。”
“祝你们好运。”
话筒里只剩下二人呼吸间的喷麦声。纪迟暮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不出什么。电话那边的人也没有开口，她们隔着手机吊诡地沉默。
门开了，短发齐耳的女生冲进来，一巴掌扇在对着镜子发呆女生的后背。
“暮暮，你怎么还没收拾，静姐开车来接你了！”
“静姐？”闫启山艰涩地吐字，“谁是静姐？”
短发女生露出见鬼的表情：“老板啊，你不会还没醒酒吧？”
闫启山有些眩晕，仍未相信自己和TIKO……纪迟暮互换身体。当他从镜子里看到那双湿漉的眼睛，虽然宿醉令眼中冒出几处红血丝，心中依旧升起莫名的悸动。
小巧的鼻尖，微翘的嘴唇，粉色的睡衣……
他惊觉自己起码得换身衣服，这件事短发女生正在替他实现。
先是白色卫衣，又是黑色休闲裤，两件衣物先后落到头顶。
“赶快换好衣服下楼，没醒酒也先下去再说——你在打电话？”女生立刻压低声音，眼神示意他赶快收拾，轻声退出房间。
他的房门被关闭，手机中的沉默被打破。
“你见到百里慕了？她是我舍友。”
从电话里听到自己的声音，让闫启山觉得有些怪怪的：“应该是的……话说静姐又是？”
“徐静……我的老板，今天她接我去准备面试的衣服。”
“面试？衣服？”闫启山感觉耳朵有些发热，“你你你你……”
“我从衣柜里找了两件，已经穿上了。”对面的女声说的十分坦然，“穿衣服而已，你不用顾虑。不过我要面试的是女团选秀节目，估计你迟早得穿裙子。”
“《偶像之名》？你也参加？”
莫名的悸动再次探头探脑。
“公司的要求……不说了，有人给你打电话，一会我加你微信。”
嘟。
纪迟暮挂断电话，接通名为“崔狗”的来电。
几分钟后，在对方喋喋不休的安排里，她意识到自己还是逃不脱参加女团选秀的命运。
可恶！她坐在床边毫无形象地猛拍大腿。
纪迟暮并不反感这场闹剧，甚至满心侥幸。
她压根不想去舞台上唱歌跳舞。听到最终目标后，一心只想立刻开始四处旅行、顶多等公演录制的时候去凑个热闹、应个援什么的，让话筒对面的兄弟自力更生。
没曾想这个男人是世界街舞冠军，正巧去当这季节目的舞蹈导师。
罢了，导师也比选手强，至少不会被收手机。
她分外渴望自由，包括手机使用自由。
唯一犯愁的是准备导师舞台，这也是她几天后等待面试的节目。
纪迟暮站起身，膝盖的隐痛不再突兀地鼓噪，而是潜伏在脑中，像是生来就有的修行。她还记得辰星关于新手期的解释，走到镜子前笨拙地摆动手脚。
意料之中的僵硬，她对街舞一窍不通。
十一月二日，上午9:00。
未来的娱乐圈顶流夫妇，尚未正式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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