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同在这一天，学校里的高三年级的一些学生也在蠢蠢欲动。尤其是女孩子们。

　　一下课就结伴往多媒体教室冲，每个人眼里都发着浪漫的光，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藏着什么高考预测题。实际上就是司皑在参加一个原本不需要的作文比赛。

　　他没想带着情绪参加。只不过当得知对手乔中意其实比他低一个年级的时候，有些受打击。

　　乔中意从一天前就在一中校园里晃来晃去。吃食堂的饭，睡宿舍的床，鬼知道他为什么不用回自己学校去上课。

　　这两天他和司皑见了一面。原本司皑是想躲着他，谁知这人没皮脸到直接进班里找他。跟当年的古亦然有的一拼。

　　二人实事上没说什么，仅是简单打了声招呼。这让人很难不怀疑乔中意是专门来他们学校显摆他这身衣服。

　　他从入校的第一天就成了焦点。不是说他长得多帅，也就是个身材有些圆润，白白净净的小男生，看着是个老实人。

　　只不过这人一天到晚穿着类似于明朝飞鱼服的一套古风衣服。官帽，长靴，连佩剑都不少。学校里不常见穿成这样的学生，好奇是自然。

　　可司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想笑出声。衣服是不错，然而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滑稽感。

　　要说这种衣服司皑上初中的时候也穿过，这倒还引起他一段回忆。犹记得当初连校长都来和他合影，那种样貌和气质，与这衣服再相衬不过。

　　如今穿在乔中意的身上，身高不高，全身臃肿。旁人穿上是官相，他却生生穿出太监的风范，还整天将“江湖中人”挂在嘴边。

　　尽管如此仍乐此不疲地认为自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与凡夫俗子不能相提并论。还挺欣赏他的自信。

　　哪怕参加个作文比赛，也没见他把这身笨重的赐服换下来。看他那神情似乎就是要昭告天下，他乔中意才称得上是文学的巅峰。

　　“你迟到了两分钟。”

　　“对不起。”

　　司皑站在他身边，这身高差就像舅舅领着侄子。

　　乔中意站在教室门口等着他，一进门就将作文题目双手奉上。司皑抽了最上面的一张便坐去座位，一眼也没多看他。

　　他的脸似乎因司皑的无视而逐渐扭曲，随后又逐渐平复，露出不怎么会心的微笑。两个脸蛋被嘴角撑得很圆。

　　司皑坐下后看了看题目，是有关清正廉洁反贪污的主题。

　　他的认知里从没接触过这样的题目，结合当下的形势来讲更是感到奇怪。但毕竟试卷是学校出的，也顾不上别的，只管用心写就是了。

　　“四千字，2点到6点。考试开始。”

　　监考老师准点发话，二人同时起笔。

　　他们坐在教室第一排，中间隔着三个空位置，却像隔了个太平洋。

　　外面偶尔人嘈喧哗，大多都是女孩子们在盯着司皑认真的模样犯花痴，又害怕被谁看出来，刻意离教室门远远的。

　　时间分秒流逝，日光逐渐从头顶移成了斜阳，透过窗子，暖暖地洒在司皑的肩上。

　　几小时过去，屋内的三个人都有些疲累。好在漫长的马拉松终于快要到头。

　　司皑挥笔一扔，舒了口气。

　　终于解脱了。

　　他揉了揉眼，正要起身上交试卷时，回头却发现乔中意早就在一旁笑着看他。

　　那人一身轻松，帽子搁置在旁边的课桌上，应该是早就写完了。

　　司皑没多理会他的笑容，直接拿起试题纸起身要走。

　　题目和作文内容分别在两张纸页上，监考老师最后只会将有他们作文的那一页收走。

　　司皑默然离身，跨越阻隔的桌椅时大概不曾惊动任何人。与身边人相比，他似乎更不在意结果。

　　他目光空灵，拿起写满的试卷就向前走。在与讲桌的距离只剩下半步时，侧耳边忽飞过一阵风。猝不及防没想着去躲，那薄薄的纸页擦过他的发梢，直接越过他搭在了桌面上。

　　司皑的注意力没有被分散，而是全部集中在乔中意用工整的字体编写的题目上。

　　“论影视作品中爆炸性的审美。”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不着边际的题目，脑中涌进了奇奇怪怪的念头，还是在最后剩余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墙上的钟表转动时原来一直都有声音，屋内三人无人作声，真真是三个人三种倍感离奇的缘由。

　　司皑撤回试题狠摔到裤缝旁，带着一层愠怒绕过几张空桌，直接走到乔中意的座位上，椅子被撞得险些翻倒。

　　他抄起乔中意课桌上的试题，看了两眼后瞬移到他面前，举起胳膊捏着纸边，将它贴近他的脸，直勾勾地盯着。

　　“什么意思？”司皑隐忍道。

　　“什么什么意思？你自己拿的题目，这怪不得我吧？”

　　二人终于肯正面说话，乔中意摆出胜者为王的高傲姿态，无论司皑说什么他都能轻而易举地与他撇开关系。

　　“老师，我的题目拿错了，我想写的不是这个。”司皑转头将印有题目的纸递给监考老师，耐心解释。

　　“嗯？”老师拿过看了看，又对比着其它试题纸上的题目，面色为难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拿错了题目。这个不能说明什么。”

　　司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乔中意的试题上是作文自由命题，可他进门时随手拿来的题目，竟是什么反贪反腐的敏感话题。

　　早就看这题目有问题，谁知是被人有意给利用了。他杵在二人之间，窝了一肚子火，却没得说。

　　“给我看看。”乔中意轻挑着眉拿过司皑的题目，看后抿嘴笑了两声，道“唉，学长什么都好，就是太粗心。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吧，本来这比赛就是自由命题，无论写什么主题都没问题，江湖以和为贵嘛，我替你递过去。”

　　他伸出一只手试着替司皑去上交作文，却被他带着几张纸一把躲开，与他相距得更远。

　　司皑后退两步，已经没了怒气，目光柔和又直言不讳道“今天的这篇作文，如果我没交，我就一败涂地。如果我交了，那就是学生不打自招，带头承认了我们学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本来就没平息，这一抓着不更得被你们大做文章。乔中意，就这么一个我连瞧都瞧不上的比赛你居然还这样大费周章，也难为你了。”

　　“学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乔中意将高高的帽子扣在头上，又端起他原先的架子，静听司皑无力的辩驳。

　　总之他已经成了赢家。起码他是这么想。

　　司皑懒得和他纠缠，原本这些东西他也不需要。男孩当着二人的面，抓起有过写作痕迹的所有纸张，果断撕的粉碎，拍在课桌上。

　　这些东西他留都不稀得留。

　　乔中意还是被他的举动唬住了，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只能站在一边，熄灭了气焰，倒真有几分神似太监。

　　“别用学长二字称呼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还大我半年。”司皑瞥了他最后一眼，弯腰捡起飘落在地板上的三两片碎纸，更加平静道“其实你大可不用这么无聊。不就一个电子书么，早知道这样，你说两句好话我就可以让给你。”

　　司皑抬手一挥，拎起衣架上的外套将门敞开，后背挨着乔中意绣着金花布料的肩膀擦身而过，似是碰触到了花开的声音。

　　眨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

　　“司皑？”

　　监考老师无辜地去喊，没弄清这两个孩子一人一句在打什么谜语，却也没得来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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