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星星眼

　　漾生一进教室，就看见程晗的桌上被几个盒子堆得高高的，他随手拿起一个看，上面赫然写着“生姜红糖”几个打字。

　　漾生以为是程晗的哪个追求者送的，便没动。

　　远在后排的席寅看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漾生会替程晗扔掉。

　　程晗和孟艺望到教室，看见这么多生姜红糖，又笑又气。

　　“这是你哪个人傻钱多的追求者啊？”
　　程晗无言以对，说道：“都给你吧，喝的完吗？”
　　“算了，拆开分给班上女生吧，这么多哪儿喝的完。”

　　程晗觉得孟艺望说得对，便和她一起把红糖全拆开，里面是一小包一小包的。两人数了一下，再从先前的拿出来一盒，刚好班上的同学每人两小包。

　　孟艺望在讲台上喊：“分糖咯，女生快上来。”
　　好几个女生听见便走上讲台，孟艺望给她们一人分了两颗，还说道：“学习委员给的，好喝呢。”

　　其他女生见了，也都围了上去等着分糖。
　　程晗站在一旁帮孟艺望分，女生们拿着糖说说笑笑。

　　有的男生佯装不开心的大声喊道：“学习委员偏心！为什么糖只给女生，不给男生！”
　　有的女生直接回怼道：“男生又不来月经！喝什么红糖！”

　　男生听了，也就不好意思，都默不作声了。

　　席寅看着这一幕敢怒不敢言，心里生着闷气。
　　怎么漾生送给程晗的，程晗就要，别人送的，程晗就不要？

　　他送的明明更贵更好！

　　一个星期过去，转眼间来到周六，只要上完下午的两节课，大家就可以放学回家，次日下午七点又回学校上晚自习。
　　但是高三的班级都统一将晚自习的时间自行提前到六点。

　　第二节课前的课间，孟艺望走到程晗的位置附近对她说：“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走呗，顺路。”

　　程晗抬头看她，问道：“你男朋友呢？”
　　“他一朋友好几天前表白失败了，一直在网吧陪着他呢，没空管我。”

　　程晗看了漾生一眼，漾生没有任何反应。

　　程晗说道：“可是我不再去琴社练琴了。”
　　“啊？”孟艺望感到十分意外，失落的问道，“怎么突然不去了啊。”
　　“就是突然不去了。”

　　孟艺望叹气，说道：“那好吧，我只有自己回家咯。”
　　“你坐地铁吗？”
　　“对啊，那你不练琴以后去干嘛呢？”
　　“直接回家，”程晗说道，“我坐公交。”

　　孟艺望不开心的走了。
　　程晗看了眼漾生，发现漾生看着书本一直停留着没翻动。

　　程晗小声的对他说道：“今天不和你一路了哦。”
　　漾生点头，说道：“嗯。”
　　“你自己回去吗？”
　　“我家里人来接我。”
　　“好嘞。”

　　漾生将书本翻页。
　　程晗余光偷看他，只见他面无表情，看起来什么话也不想说。

　　最后一节课结束，程晗和漾生收拾东西，一起离开教学楼。

　　“你走哪？”
　　漾生回答：“后门。”
　　“我坐公交，要去前门。”
　　“好。”

　　两人走到一个路口，程晗对他挥手，道别：“明天见。”
　　“好。”

　　漾生对她点点头，转身朝后门走去。
　　程晗转身，朝前门走去。

　　人流很多，摩肩擦踵。
　　程晗不知被谁踩了一脚，鞋尖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来不急停下来查看自己的脚就被人群继续推着走。
　　人群很吵，就像一群蜜蜂正围绕圈在程晗的头顶飞行。

　　“程晗——”

　　恍然间，程晗仿佛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停下脚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程晗。”
　　声音近在咫尺。

　　程晗的左侧突然被一个身影遮住，她转头过去看，是席寅，他的额头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他靠近程晗之时，整个人像是太阳一样正在发热发烫。

　　他咧嘴笑着，纯真的笑容挂在脸上，双眼正在发光，望着程晗。
　　他笑问：“你去哪啊？”

　　程晗心里暗骂席寅真会装。
　　她加快步伐，没有搭理席寅，自顾自的走着。

　　程晗看向席寅的那一瞬间，席寅看见了程晗眼里的厌恶。
　　程晗一言不发，走得很快，仿佛在躲什么瘟疫。

　　席寅眼底划过一抹失落，也加快了步伐，紧紧跟在程晗的后面。
　　终于走出了校门，宽广的街道，人与人之间走起来不再那么拥挤。

　　席寅和程晗并肩走着。

　　“程晗，你去哪？”
　　“回家。”
　　“我今天没喝酒，我送你。”

　　程晗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席寅，满脸不耐烦。
　　席寅也停下来，低头看着程晗，不知所措。
　　单单只看程晗的眼神，他就知道程晗想说什么。

　　果然。

　　“离我远点。”
　　“我只是想送你。”
　　“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程晗语气平稳，可是越是冷静的语气说出讨厌一个人的话，就越是伤人。

　　程晗抬脚离开，席寅的心仿佛碎了一地，可他还是默默的跟在程晗的身后，陪她一起走到公交车站。

　　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学生。
　　一辆公交车稳稳的停在车站，学生排队依次上车。等程晗上车时，车上已经没位置了。

　　席寅跟在程晗后面一起上了车。

　　两人站在车厢的后面，席寅站在程晗的右边。

　　程晗拿出耳机戴上，听着音乐，拽着拉杆，眼神看着窗外。
　　席寅拽着拉杆上方的柱子，站在程晗的旁边一言不发。

　　车上坐满也站满了人，学生还没上完，司机只能让他们坐下一辆，随后关上了车门。
　　公交车启动，开始缓缓移动，窗外的景象朝后移动。

　　司机开车很快，不是很稳。

　　司机到达了一站，停车时很是鲁莽，站在程晗左边的一个女生没站稳，右脚踩在程晗的鞋尖。
　　本就已经有些生疼的脚尖又雪上加霜，像是被车狠狠的碾过。
　　程晗疼得叫出声音。

　　“你没事吧。”
　　席寅凑过去看程晗的脚，白色的鞋子面上有着灰色的几层鞋印叠在一起的痕迹。

　　程晗轻轻动了动，除了有些火辣辣的疼也还好。

　　女生站稳以后，看着程晗的脚，满怀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同学。”
　　“没事。”程晗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女生递给她一张湿纸巾，说道：“同学，给你擦擦吧。”
　　程晗谢过，拒绝了。

　　席寅朝自己的右边努力挤了挤，脸都挤红了才挤出一小点地方。
　　她拽了拽程晗的书包，说道：“朝我这边来点。”

　　程晗抬眼瞅他，纹丝没动。

　　席寅拽她衣服：“你过来点，就没人踩你了。”
　　“别碰我。”
　　程晗一巴掌拍在席寅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围人都听见了，唯独程晗带着耳机没听见。

　　席寅又气又尴尬，手悬在空中无可奈何。
　　这一刻他很想立即转身下车走人，或是当即挖个洞钻进去。

　　他从没这么丢人过，从没这么在乎一个人、关心一个人却被无视过。

　　席寅还很委屈，突然，公交车突然急停，车上的乘客全向前倾倒。
　　席寅鞋子防滑，自己下盘也稳，只是朝前倾了一下。

　　可是程晗拉着扶手的手突然被拉扯，一瞬间疼的她没有力气，只得松开手掌。她没有拉着扶手，自己的重心也不稳，整个人朝前倒去，整个人靠在席寅的怀中。

　　周围已经有人摔倒在地上，还有人撞到了别人。
　　整个车厢怨声载道，司机在车厢里骂骂咧咧。

　　原来是行驶在公交车旁边的一辆不显眼的小车突然变道，加速想要挤在公交车前面。司机有盲区，没看见这个小车准备变道。
　　幸好司机驾驶技术高超，在危急时刻紧急刹车才避免了一辆车祸。

　　小车灰溜溜的逃跑了，司机还在骂人。

　　席寅的怀抱太烫了，程晗的手臂贴在她的胸膛，她整个人已经开始冒汗。

　　她站稳了，低头不好意思看席寅，小声说道：“谢谢。”
　　她摘下自己的耳机放进书包。

　　席寅此时心里偷乐，也有些害羞，越发燥热起来，额角流下一滴汗水。

　　他努力维持面上的冷静，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没事就行。”

　　程晗轻轻的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房屋和车。

　　过了一会，席寅问：“你不听歌了吗？”
　　程晗回答道：“嗯。”

　　又过了一会，席寅又说：“公交车站久了还有点口渴。”
　　“是啊。”

　　席寅一直在努力找话题，程晗虽每个话题都回答，却好像并不是很想说话，总是简洁的回答。

　　“你先回家再去小酒馆吗？”
　　“嗯。”
　　“你在家待多久呢？”
　　“就一会。”

　　席寅喃喃自语道：“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

　　程晗到站了，提醒席寅道：“下车。”
　　席寅跟在程晗身后。

　　公交车上又空调，虽然人多有点闷，可是外面却很热。
　　阳光还很刺眼，温度还很高。

　　席寅身上全是汗水，T恤已经黏住了后背，头发一簇一簇有些腻。
　　程晗的刘海已经油了，脸色红润。

　　两人走了一分钟，拐了一个弯便到了。
　　程晗朝着小区门走进去，席寅站在小区门口便没再动。
　　程晗走了好几步才发现席寅没有跟上来。

　　她站在门内，问他：“你干什么？”
　　席寅站在门外，站在一棵树的阴影下，说道：“我就不进去了。”
　　程晗淡淡答道：“噢。”

　　程晗走进小区，边走边想，可能席寅会回去吧。
　　这么热的天，谁也不想在外面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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