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她最终还是无比真诚老实地道：“我只是看你嘴唇太干了，怕你不舒服，想帮你润，润一下。”

　　千言万语，唯诚不破。

　　看他还是困惑，咽了咽口水接着道：

　　“不是，不是想趁你熟睡占你便宜。

　　“哦，你放心，我也才刚醒，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当然也什么都不想做。”

　　“你，你，你应该是清白的，还是如玉一般的身子。”

　　只是亲，不对，碰了一下，还有稍微舔了一下，应该还算是清白的吧？景言也不知道守身如玉得守到什么程度。看来确实得找三师兄多借点话本子好好学习学习了……

　　裴忍将醒之计，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接近。正是昨日那救命的甘霖，自然不作抵抗，安心得很。果然唇上两片柔软微凉，紧接着又一阵湿濡。他正好又渴的很，自然的张唇迎接那甘霖，甘霖却突然撤走。他半睁开眼想看看怎么不舍得给他吃了，低头只见自己的唇上覆着一少女。

　　原来那少女就是他的天降甘霖。

　　他看她故作镇定的解释良久。打断她道：“你过了真气给我？”

　　“嗯，是啊！你之前又冷又热，吓人得很。我被你压着动不得，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如此。”说着她将二人仍十指紧扣的手一并举起来给他看，示意她说的字字属实，一片用心良苦。

　　两人这么对望着，呼吸都触到彼此脸上。景言这下终于心跳加速，两颊生热了。

　　她保持镇定的继续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吧？伤口还疼么？”

　　裴忍点头又摇头，竟有几分乖巧。

　　“那就好，那要么咱们起来说话？就是，那个，你也挺重的。”

　　裴忍侧手半撑起身子。

　　景言终于能好好呼吸了，被压了这么久，她居然睡得挺好，没有做梦鬼压床真是神奇。看来输真气果然耗身子。

　　可是裴忍只是半撑着并未完全离开她，她还是无法起来。

　　“你怎么，还想同我睡一会么？”姑父曾经教她幽默可以缓解尴尬。话刚脱口而出，她就觉得气氛更加诡异……姑父又骗我……正自一边痛骂不靠谱的姑父，一边考虑是时候咬舌自尽了……

　　他突然就对她笑了，景言原本加速的心跳立时停住——

　　他笑了……他真的笑了。唇角上扬，扑簌的眼睫，眼里有星星。如果没看错的话，竟似有些生涩和羞赧……

　　她睁大双眼，微张着嘴，恍然不知所以……

　　然后她又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伏身而来……

　　她的心脏再次疯狂提速，简直就要冲出胸膛——他要干什么？！

　　饶是常年冰冻的雪山也压不住内心的燥热，悸动把持不住。他只有一个冲动，便是再次将她含着。

　　咕咕咕……

　　只是可爱的少女她饿了。

　　景言应激般地用力推开他！

　　裴忍侧坐在床上背对她，肩膀耸动一二。

　　景言：笑吧……倒也不必憋着……

　　突然他扫见门外有个闪动的身影，他迅速跃到门边，警觉地打开。

　　却是昨日那个惨兮兮的圆脸小二又端着食盘站在门口。看见开门的竟是昨日那骇人的“野兽”，想逃都来不及。

　　裴忍不客气地从他手上取过吃食，嘭！又关上了门，干脆利落。

　　“那，那是其他客人的。”热心小二只敢低声自语。他就是想顺路听一下昨日那姑娘怎样了。饿了就说明人没事，他放心得又重去再备一份。

　　裴忍将吃食放在桌上，看着她，示意她来吃。景言刚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虚浮软绵绵的，根本无力起身。裴忍皱了皱眉，却并不是往常的不耐烦躁，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歉疚。

　　他将盘子端过来放在床上：“就在这吃吧，先喝口水。”

　　景言被他此刻温柔的语气蛊惑着，提线木偶般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杯，一口饮尽。

　　“唔！怎么是酒啊！”她砸了砸嘴道。复又看那盘里，明明白白就是酒壶嘛！看来他也在强装镇定。

　　“我去给你找水。”裴忍一点都不尴尬地道。

　　“不用不用，酒也行。”

　　景言忙道，她就着酒胡吃一气，饿得急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你酒量甚好。”

　　“咳咳咳……”

　　景言被直呛了一大口：

　　“咳咳……怎么会，我酒量极差！一喝就醉！还好这酒淡得很，和水也差不离。要是再烈些，立马醉得胡言乱语胡作非为。比如，”景言不堪回首，尴尬地生生将手上的馒头抠出个洞。

　　“比如昨晚，我就喝醉了，现下什么也不记得了。真是，头也疼，嗓子也疼，咳咳……”景言浮夸的揉着太阳穴，大声咳着，侧转着身子心虚的不敢看他。

　　裴忍并不揭穿她，回想先前种种，只觉得肩头仍有些隐隐作痛。脸上却再次浮现刚刚那般带着些青涩的笑，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景言再次没出息得看呆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钟池曾经带回来一条大黑狗。流着血却仍凶神恶煞地，据说咬遍湘阴无敌手，乃是狗中一霸。被钟池这个武林高手看上，亦颇费了一番力，差点被咬了才带回来。

　　它桀骜不驯，高傲冷漠，对谁都很凶。其他的师兄弟们新奇兴奋了一阵后都陆续被它吓跑了。只有小景言喜欢它永远高昂着头颅睥睨众生的模样，还有它那一身黑的发光发亮的毛，真好看！

　　她坚持每日给他喂食。过了大半年之后，它对于她的接近终于不再抵触狂吠，甚至在不经意间还会对她流露出喜爱和讨好，低头摇尾，便和此刻的裴忍一般无二……

　　她先前虽然知道裴忍曾被赶出上官家门，却不知道那年他才不过十四。然后他便一直独自生活在无人的沙漠，荒原和冰川，唯有野兽作伴。如此过了六年，直到两年前的弱冠之年，他才再次回归人世……

　　在情感之事上，可不就是个大狗子么……

　　裴忍要是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猝然就从大魔王降级成大黑狗……

　　景言对着美色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心猿意马……

　　但所幸她甚能自持，没有见色忘友……替他检查了伤口，换了药。便急着要去寻秦姝言恩。

　　裴忍本想让她再多休息一会恢复恢复内力，见她这般着急，也没再说什么。摇着尾巴，这条大黑狗，哦不对，大魔王便自觉地走出去帮她守门，等她更衣。

　　“就是这家客栈么？”

　　景言在屋里突然听见楼下一个无比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

　　“小二，今日早些时候你可见着两个……”

　　“别问了，在那！”景钰打断卓子越，朝着二楼一间客房之前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抬了抬下巴。

　　咚咚咚！

　　景言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有五个人，其中一人脚步沉重凝滞，像是抱着重物或是受了伤。秦姝也在，太好了！景言加快了手上动作。

　　“喂！你干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景钰上来便去推门，却被裴忍面无表情地拦下。她之前看到秦姝时，见她肩头手臂都有血，吓了一跳。连问她景言是否也受伤了。但秦姝惜字如金，只含含糊糊模凌两可地回了个“没”。她深表怀疑，此刻一心着急景言的安危，也顾不得此人的可怕了。

　　“哦！那姑娘估计还没睡醒吧？她之前喝了好多酒，肯定醉的不轻！”小二见气氛不对，忙上前打圆道。

　　“她一个千杯不醉的酒鬼，怎么可能会醉！”景钰登时白眼朝天，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看来是没事了。

　　景言：说好的姐妹默契呢……
　　小二：今日又是艰难的一天……

　　景言迅速开门，一把扯过景钰控制场面——

　　“我没事我没事！那个什么，大家都到了哈，辛苦辛苦……”

　　众人：……

　　景钰敏锐地察觉到景言一出来，裴忍适才冰冷傲慢的神色立刻柔软了些。这种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她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机智如她，立刻想起了当年他爹带回来的那条脾气又臭又硬，不知好歹的大黑狗子……

　　这两人，有问题！

　　她身后站得离着众人较远的陆衡，却只看见景言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和她身后那人脸上的不怀好意。

　　“这孩子有问题。”秦姝清冷的声音打断各怀鬼胎的众人。

　　景言心头一凛，连忙上前紧张地问道：“他怎么了！”只见秦姝怀中婴儿的脸仿佛是透明的，更浮着一层淡粉，本该是极纯净可爱的，却莫名有些诡异。景言的心立刻又被恐惧戄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为何他的呼吸这般微弱！他受伤了么？！”

　　“我刚刚检查过了，并无受伤。只是脉搏心跳都极微弱，且自我无意从那群人之手救过下他，直到此刻已快四个时辰了，一直未醒。”秦姝道。

　　“那他为何不醒？睡这么久正常么？”

　　“当然不正常！”秦姝无语，白了她一眼。

　　景言茫然不解地看着她，她却不再开口解释。

　　她小时候还在青楼时，曾经看顾过别的姑娘们生的孩子……

　　“像他这样刚出世没几天的婴儿，虽然睡眠时间很长，可是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饿醒要吃奶。这么久，怕是不太好。”确是卓子越极有经验的解释道。

　　“那如何是好？”景言闻言大急问道。

　　“懂虽懂，但给孩子看病我可不会！”卓子越见众人都望向他，连忙摆手。

　　裴忍上前从襁褓中取出小言恩细嫩莲藕般的手，摸他的脉。

　　景言见他眉宇渐渐加深，便知不好，急着用眼神询问。

　　“他即像是中毒，又像是被人用极强的内力封了心脉，血流受阻。只怕寻常的医术，药石罔效。”

　　裴忍看着景言双眼倏忽便转红，手上微痛，

　　“怎么会这样！他可还有救！”景言紧抓着他的手，骨节发白。

　　“阿言，你别着急！咱们快回洛州，找薛神医……”景钰语顿，她想起昨日薛神医老大不高兴，连夜就闹着脾气要打道回府，此刻估计不知道随性云游到哪了……改口道：“舅舅他定有办法的！”

　　秦姝反驳：“景大侠并非医者，又有何法？”

　　“去憺忘楼！”景言灵光一闪，坚定地道：

　　“去找不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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