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

作者:宜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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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受罚


      洛州的八月真可谓是秋高气爽,送爽的秋风吹过那片枫林,刷刷作响,只是最外的那两颗树像是被烧光了毛的鸡,真丑。

      景言又是烦躁又是悲凉地在心底吐槽。她扫了眼空空荡荡的会场,倒也不是只她一人那么悲凉,毕竟“大反派”正好整以暇地斜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姿势透着几分慵懒销魂。

      “你做什么还不走?”跪得膝盖发麻的景言气不顺地道。

      “值得么?”

      “不值得!”景言此刻是只刺猬,满身刺根根支棱着,半点没收。她突然觉得那上官泯良说的对,这人就是个白眼狼!自己顶着多大压力挺你,你倒好,刚刚就在那看戏,你出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你不是大魔王么?你怎么不出手?

      “你可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们景家的声誉。”裴忍好像听到她心里的质问,将自己白眼狼的称号坐实。

      景言一听气急攻心,扯着嗓子怒吼:“我怎么不是为了你!!!你难道没听见我刚刚那么大声地对着所有人说你是个好人么!”

      她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没看见他嘴角擎起的一抹笑:

      “嗯,听见了。”

      “……”

      “多谢。”

      景言听见他慢悠悠地又抛出两字,她咬牙切齿地回了两字:

      “不用!”

      裴忍微睁了睁眼,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脸上白里透红十分好看,也不知是晒得还是气得。整个人从头顶到膝盖用力地崩得笔直,看着都费力。欣赏片刻,突然似笑非笑地问:“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受罚吧?”

      景言绝对是被气昏又被晒昏,没防着,话已蹦出:“你怎么知道?!”

      他嘴角那抹笑更深了。

      这确是“天之骄子”的景言第一次受罚,没想到竟是这般轰轰烈烈。她听话懂事,肯吃苦性子好。练功更是从不迟到早退,每次考核都毫无悬念的第一。所有弟子都多少被姑姑罚过,只有她从来都是褒奖。

      有一次景钰实在心里不平衡,拉着师兄弟们一齐撺掇她不要去参加那个月的抽查。

      “反正每次抽查我娘都不会点你,你怕什么。”

      “就是就是!阿言,你别这么守规矩,这样太死板了。”

      “我没有死守规矩啊,你们平日里喝的酒不都是我偷溜下山去帮你们买的么?”

      她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众人就更来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偷溜下山抓着就被罚,不许吃饭都是轻的,动不动就加练两个时辰。可你每次偷溜下山,师叔看见了却什么都不说!”

      景言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自从第一次下山尝过了悦来楼的鲜花酿后,她就再也瞧不上姑父自己酿的蛇酒了,一股子臭腥味儿。

      有时候藏的酒得喝太快,月中就没了。她实在酒瘾难耐也学着师兄们从后山小道偷跑出去买酒,却被景时枫抓个正着,结果景时枫摆摆手就放她走了。后来这便成了她作为优等生的特权。此事引起同门极大不满!她只好帮他们带这带那平息众怒。

      可是练功考核又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我为什么要逃啊?景言很是为难。

      “好兄弟要有难同当你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师妹,三师兄平日里对你不错吧?你零用不够了都是我借你的吧,也没叫你还过,做人要自觉!”

      鲜花酿虽好就是太贵,唉,吃人的嘴短!

      “好好好!明日练功我不来了,行了吧!”

      “哦耶!”众人齐呼!

      我不来,你们考核不过关不还是要挨罚么?景言不懂……

      那日她破天荒第一次没去练功,而是跑去流云谷找师父了。那也是她人生唯一一次逃课,主要是她压力太大了,总想着姑姑会不会正好点了她,发现她居然不来练功,会不会禀告奶奶?偷溜下山买东西无伤大雅,可是作为庄主接班人的她,逃课却是大事!奶奶会不会很生气,对她很失望?

      她一整天惴惴不安,手脚无措。不是伸手去拔圆圆的毛,就是去拔先前刚种下去的树苗嫩芽,最后被师父和圆圆一齐赶走了。

      她再也不管景钰他们了,急跑回练功场,却发现母老虎一样健壮的姑姑,昨日居然不慎得了风寒,今日压根就没来!

      她乐坏了,不顾景钰和师兄弟们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愤愤不平。

      景言一番胡思乱想,刚刚的豪情倔强早烟消云散,只剩郁闷。虽仍“不知悔改”地觉得自己没错,但想起适才众人看她的神色,仍忍不住觉得难堪丢脸。特别是自己这受罚多半都是为了维护这白眼狼!越发觉得不值,胸口更闷了。正转头想对他射去一道凶光怒视,便撞上他接连的发问:

      “赢就那么重要?景家的名声和荣誉对你就那么重要?”

      这算什么问题?景言皱着眉,见他的表情耐人寻味。她想了想认真地道:

      “赢当然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是既然我已经凭自己的实力赢了,那我自然要捍卫我所付出的努力。”

      其实她早就应该看清,今日这比试,可以说就是陆夫人为了她的宝贝儿子陆衡所办。她又想起最后陆夫人临走前,对着她神色复杂的居高临下的那一瞥。她心里一边觉得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得逞,一边又觉得自己委实有些幼稚可笑,可是她是真做不到对输赢一笑了之啊!所以先前她眼见那些人要借势作废她这个用生吞一口血换来的第一时,便抢先跪了下去,断了他们的话头。

      “哼,没想到,你倒是很有骨气。”

      景言听不出裴忍这语气是嘲弄还是取笑,总之绝不是赞赏。她此刻有些像姑父似的混不吝地心道:管他呢!

      又接着去想他另一个问题——景家的声誉。她思索良久,想着要怎么回答才能不刺激到他这样一个,被家族遗弃的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

      “对,景家的名声和荣誉,景家的一切都对我非常重要。我是景家人,我一定要维护我的家!”

      裴忍看着过分认真的景言,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先前嘴角牵起的那点难得的笑意烟消云散。

      *

      景家众人各怀心事的回到客舍休整,待后还要去陆府参加陆老爷子金盆洗手,以及陆长林接任家主的大礼。

      景时枫看见嫂嫂的脸比平日更冷了几分,心里过意不去,上前说道:“嫂嫂莫要怪我狠心,今天人太多,我不罚狠一些恐怕难以收场,还望你见谅。”

      “她是你景家的女儿,拼死费力地争名,也是为着你景家,要打要罚自然也随你景家去,我一外人谈什么见谅。”陆清安冷冷地说完,即拂袖而去。

      “她,她怎么这样……她……”景时枫难得被这么抢白,脸上着实难看。

      “好啦,快别说了,回屋回屋!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休息,今天都累了。”钟池边说边推着他老婆大人进了房。

      “你推我干什么,她那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什么景家的女儿,什么你们景家……”

      “你小点声!你那么罚人家闺女,谁不心疼,要我我也急!”

      “你敢!就她知道心疼女儿?就我是恶人?那咱闺女还常常挨罚呢!”

      “那能一样么,那是在自己家你关起门来打一下骂几声也就罢了,这当着全武林的面……这……”

      “你意思我罚重了?你刚刚不在那么?你心疼你怎么不吭声,她心疼她怎么不说话?就我是恶人?”

      “不重,不重,一点都不重!是阿言不知轻重,她活该,罚的好!不这么罚她记不住!夫人英明!”阿言啊,姑父对不住你了!

      “你别在这油嘴滑舌的搅浑水!”

      钟池见她脸上缓和了些,忙倒了杯茶给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唉,你说大嫂她当时不说,要她如何开口呢?好家伙,你们全是大家大业的各个底气十足声音响亮,像我们这种没了娘家的小媳妇儿,哪敢多嘴啊。”说着举起袖子作势去擦那干巴巴的眼角。

      “你皮紧是不是?谁是小媳妇?我们景家亏待你们了?”

      “你看,你不也说是‘我们景家’么?”

      “你!”景时枫抬手就打。

      钟池一把抓过她手揣进怀里,“你看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不姓陆,身份微妙,你体会不到。她刚刚的气话你大人大量别同她一般见识。”

      “感情你们是一家是不是?”

      “你瞎说啥呢!我只是顺便想让你也多心疼心疼我。”他说着虎目含情,朝她眨巴眨巴的,就差根尾巴摇了。

      “恶心!”景时枫忍不住失笑。

      钟池哈哈大笑,又道:“话说回来,你说阿言这丫头,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乖巧又懂事,最是让人省心,咱家上下谁不喜欢她?我都不知她竟然也能这么倔,说话比我还冲!你瞧她跪在台上那脖子硬的,活像个义士上断头台!”

      “呸呸呸!你才断头呢!阿言冰雪聪明,娘亲说得对,咱家,就数阿言最像咱娘,有骨气!你没看崔华漪最后那吃瘪的表情,哼!还想让她宝贝儿子捡个便宜第一,想得美!”

      钟池看着一脸畅怀的老婆大人,忍不住泼凉水:“难道你就不怕她真对那个裴忍有心思?”

      景时枫脸色登时又有些不太好了:“嘶!这真要是有男女之情,那可就麻烦了,不行!回头我得提醒提醒大哥。”

      “对了,你刚刚在台上跟大哥说什么了,他就不再坚持?”

      “还能说什么,说我娘呗,他就怕我娘。”

      景河清出发去姑苏的前一晚,景花重召他兄妹二人到祠堂。景家祠堂和天下几乎所有的祠堂一样,哪怕点着再多的蜡烛也总是透着一股阴森,那是列祖列宗从天上或者是地下而来的凝视。

      景时枫从小就怕来这里,她宁愿挨打也不要来跪祠堂。看着一个个漆黑的木质牌位和朱红的字,她总觉得背后有风,冷飕飕的。

      后来她掌管景家庄的考核和惩戒,甚少会罚弟子单独跪祠堂,总觉得这半生相随的阴影不是什么好事,能免则免吧。

      她拖拖拉拉地到了祠堂时,见哥哥已经到了,娘亲面对着祖宗牌位,小声地与他说些什么。

      她走进来恭敬地道:“母亲。”

      “我刚刚说的话你自行体会吧。”

      景时枫心知这话不是说与她的。她低头垂首,默然立在哥哥身旁,至于娘亲与哥哥到底说了什么,她自然是不敢问的。

      景花重回头看了看这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一双儿女。不免叹道:“我年轻时气盛,那负心汉……”她顿了顿摇头接道:“我对你们确实管教过严,却也幸得你二人还算争气,未曾墮过我景家门楣令先人蒙尘,为娘甚感宽慰。”

      景时枫当下惶恐不安,“多赖娘管教有方,哥哥自然是咱家的骄傲,我却还差的紧。”

      “你也不必过谦,你二人各有所长,却也各有不足之处。你胜在性情果断刚毅,但过于暴躁,只怕过刚易折。你大哥思虑周全心思沉稳,却太过心软犹豫不决。你二人日后定要互相扶持,相互提点补足。”

      “孩儿瑾遵娘亲教诲。”二人齐道。

      “过来上香吧。”

      兄妹二人依次点了香拜了三拜,退到蒲团后站立。

      景花重定定地看着二人,突然沉声低喝:“景家三百年基业,我绝对不允许在我手上出分毫差错!你们听清了吗?!”

      景时枫心苦,这怎么才给个甜枣就立刻打一棍子啊。她闷声道:“母亲言重了,女儿谨记在心。”

      过了一会她才听见她大哥道:“是,孩儿知道了。”

      *

      景河清跟着陆清安走进房里,关好门,看着她坐在凳上脸色怆然。

      他踟蹰了一会,走上前扶着她的肩柔声道:“时枫她,她也是没办法,你别怪她。”

      陆清安闻声不动,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自己平日里对言儿鲜少关心,这会又在这上演慈母,哪里有资格?她心中自嘲。

      景言以前实在太过让人省心,只感觉不用费神,她自己就偷偷长成了,还长得那般好。而她自己却整日郁于那些陈年往事。如今看着她一个人脆生生地跪在那,仰着头咬着牙顶着众人的指指点点,怀疑审视。方觉她也还只是个孩子……

      想到此处,脸上便软了下来,她起身拿了自己的披风,交给丈夫低声道:“晚上天凉,你早些去接她,不用等到戌时。我乏了,就不去陆家了。”

      “你怎能不去呢,长林兄是你半个大哥,也算你的亲人。”

      “哼,亲人?笑话!如果不是为了言儿,我死也不会再喊他一声师兄,更遑论大哥!”

      “清安,你别这么说。刚刚长林兄不是也帮着咱们么?”

      “怎么,他今日只是说了句实话罢了!难道还要我陆清安对他陆长林感恩戴德么!”陆清安胸口激烈地起伏,亮黑的眼里满是愤怒:“当年我爹出事的时候,他这个好徒弟,好继子在哪,又做了什么?”

      景河清默然,无言以对。

      “他只躲在青州,什么都没做!哼,人走茶凉,爹爹不在了,谁还当我是个什么!”陆清安说着又不免自怨自伤。

      “清安,你何苦妄自菲薄呢,有我在谁会看轻你。”景河清即心疼又无奈。

      陆清安冷笑着反问他:“谁会看轻我?你还不知道么?”

      景河清一时语塞,当年陆慎予被禁的消息传来。陆清安心急如焚定要亲回姑苏,景河清陪着身怀六甲的爱妻一路车马劳顿赶回姑苏时,却见幽篁山庄已是满挂白幡。陆清安痛不欲生,当场昏厥。

      之后景河清陪着她到处打探求问,从族亲到世交,从知县县衙,到州刺史府衙,上上下下地跑遍。有念几分旧情的,延她进门好茶相待却推三阻四,无一字相告。更有几家怕受牵连的只派个下人来打发,门也不让进。

      饶是景河清那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难以忍受。看着爱妻谪仙般的人儿突然跌落凡尘,这般四处碰壁受人冷脸轻视。心像是被刺猬所扎,疼的不行。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直接一脚踢开了扬州江南都督府的朱漆大门,挟着爱妻挥剑直闯入别院,揪着都督从卧榻拉起。

      都督深惧景河清武艺高强,只求饶道:“这乃是圣上亲自下令,靖安军楚大帅亲自来哪,完全绕过了地方。阎某虽是一方都督却也只是个京外臣子而已,如何能知圣意?大侠要查怕是只能亲去京师皇宫了。”

      景河清那时真想一路杀进皇宫,可是几经折腾陆清安竟早产了,提前了半月,生产时极尽凶险。母子皆弱,左右生不出,稳婆各个束手无策。景河清在屋外更是毫无办法,那一刻不信神佛的他求仙问道拜佛祖,只求他的清安妹妹能平安无虞!再也不去想什么真相了,更绝不会再让她这般受累受险!

      一晃十七年已过,景河清极不愿想起这段往事。可于陆清安而言,这丧父之痛败家之苦却是切肤腕骨,如何能叫她忘却?

      景河清直悔自己刚刚不该叫他去陆府赴宴。他走上前,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都是我不对,惹你伤心。清安,你且好好歇歇。我……”他顿了顿,只是他作为景家庄庄主却是不能不去了。唉……人到中年,越发的不得自由了,又歉声道:“只等陆府礼成了,我即刻就先走。接了阿言,你等着我们回来,我们一家三人一同吃晚膳,明日就回家!”

      *

      裴忍坐在太师椅上对着灿白的满月饮了一口酒。他想起昨夜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坐在他身旁之人忽然朝他伸来一只莹润粉嫩的手,和水银似的月华交相辉映,却又冒着湿热的气息。

      而那人惊呼着掉了下去的时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看见她修长的身子平躺着往下坠,刚刚那只手却仍向他伸着,晚风托起她的发丝和水色的衣裙。他看到她眼里的一丝期待,他那时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最后期待落空,差点摔了个背开花。此刻他再看向那月色下的水色身影,忽然像是懂了什么,而后开始后悔。

      跪在月色下的景言胃里空空,脑袋却涨的厉害,膝盖和背后更是疼痛难耐。她已经跪了三个多时辰了,此刻只觉得夜风萧瑟,真他娘的冷啊!又饿又冷!转头看着吃饱喝足,晒完太阳晒月亮的大魔王,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心里又是一通气!

      “你能不能不要再当着我的面喝酒了,醉了就赶紧走吧!”景言边说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眼神幽怨。

      裴忍收了比笑还要珍贵的怀春少男心,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再看向她,眼神里明明白白写了:“活该”二字。他适才烤了一只松鸡,拿了一壶酒一并递给她。如他先前所“夸”,她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景言心下腹诽,你要陪我,却这般毫无诚意。我跪着你坐着,你好意思嘛?还不如走呢,看了碍眼。然后便如上次树林里一般,他真的又突然几个起落消失了。

      “你!”景言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在万籁俱寂之中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果见入口处两道人影。景言大喜,又有些吃惊地道,

      “你们两怎么一起来了?”

      景钰提着个食盒,上面写着“陆”字。身上那袭缭绫彩霞裙随着她走动,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熠熠生辉。与她并肩的陆衡则换了一身素色绣金的云锦长袍,华贵又不失清雅。两人踏着月色一道走来,当真是金童玉女,画面美轮美奂。景言心里为卓子越那厮默了默哀。

      他二人走到她跟前,景钰放下食盒:“我娘盯我盯得太紧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脱身,是陆公子帮了我。”

      “我也正想给景师妹送点吃的,只是今日我家里客人太多,耽搁了这么久,景师妹饿坏了吧?”

      “还好还好,本来姑姑就不让,我也没想过要吃东西。”

      “切!我哪次被罚没有偷偷吃东西,你以为我娘不知道?”景钰一脸不以为意,手下不停继续将食物一盘一盘摆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糕:“呐,你最爱的鸡心糕。” 边说边直接塞进景言嘴里。

      鸡心糕的甜糯清香充盈口腔,轻易就叫她的骨气溃不成军。她瞪着景钰大嚼了起来。

      景钰看着腮帮子连动且双眼逐渐放光的景言,十足满意地接受了她的瞪视:“再来一块?”

      景言忙不迭点头,太好吃了!!!

      陆衡看着景氏双姝姐妹情深,微垂了头满怀歉意地低语,“师妹,今日真的抱歉。我并不知道……”他顿了顿,想说今日他事先并不知道他娘竟会令人控制虎先生,干扰比赛。但又觉得这解释十足虚伪,毕竟,虎先生吼叫之时,他并没有停手……

      景言心下锃亮,她看着这个因羞愧而不敢直视她,温柔的如同月光一般的男子,心中叹了口气。她想赢,想为家族争光,难道别人就不想么?她口里吃着陆府出品的精致美食,扯出一个通情达理懂事可人的微笑,还不舍得停下嘴,边吃边含糊地回道:“哎呀,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生气。”末了还不忘真诚地补上一句:“你们家厨子手艺真好啊!”

      陆衡抬眸见吃人嘴短的景言脸上恢复了血色,根本没看他,只口里急问:“酒呢酒呢,有没有酒?”

      景钰摇头白眼,打开下层盖子,取出酒壶又去取杯子。景言等不急抢过酒壶,直接仰头往嘴里灌。

      他忍不住惊道:“师妹,你,你慢点,这酒烈得很。”

      “别理她这个酒鬼。”景钰将杯子自行放下,十分嫌弃。

      景言喝罢,抹了抹嘴,这才心满意足地道:“好酒哇!哼!我刚刚都要被他馋死了。”

      “谁?”

      “啊,没谁没谁。”景言连连摆手,又瞥见陆衡看着她,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忙收敛起刚刚那副没出息的馋样,小口喝酒,小口用餐,企图挽回些形象。

      景钰又更嫌弃了,心中腹诽:虚伪。

      陆衡看着此刻慢条斯理吃得文文静静的景言,想了想,又开口道:“我娘她并不是坏人,她只是,她,”他顿了顿,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个真骄奢跋扈的娘亲。最后只道:“你们知道的,一个母亲为了维护自己的孩子,有时候是会失了些理智的。”

      景家姐妹十足默契的摇头!不,我们不知道!

      陆衡张了张嘴,尴尬地笑了笑。

      “你娘亲对你很好吧?”景钰一脸羡慕地问:“她不会骂你吧?不让你吃饭?动不动就说要打断你的腿?”

      陆衡又更尴尬了:“不,不会……”

      “唉……”景氏双姝齐齐叹道。

      “你叹什么气!你娘又不骂你。今天舅母还同我娘生气了呢,她怪我娘罚你太狠了,说话可冲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舅母那种语气。你都没看见当时我娘那表情,哈哈。活该,就得有人治她!”景钰乐坏了。

      景言听着娘亲竟这般维护自己,心里也乐滋滋的,不过不好表现出来。

      陆衡沉默,这是什么样的母女关系啊!

      三人安静了一会陆衡又说道:“师妹,我觉得你今日着实了不起。”

      “我?我今日这般狼狈,哪里了不起?”景言错愕道。

      “士为知己者死。你为了裴公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般坚持己见,师兄很是佩服。”陆衡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道。

      “别别别,我刚刚已经后悔了!再重来一次的话我绝不这样。”景言苦笑着连连摆手。

      “啊……这……那……人生却是无法重来了。”

      “陆公子,你别听她的。她这人呀,有孤胆英雄病。怕是再来多少次都还是会这般。”

      景言手中筷子差点吓丢了:“什么孤胆英雄……”她听着景钰的打趣,眼神哀求:仙女嘴下留情,给我留点面子吧!又想起昨夜二人的一番对话——

      “你怎地那般冲动,不管不顾只往外冲!幸好你有几分好运,否则……”景钰听她细说了在申州救人之事,后怕不已,嗔怪她道。

      “当时情况紧急,你是没有看见敏姐姐那眼神,当真悲惨。换作是你,你也一样的。”景言想当然地道。

      “那可未必,换做是我,想来只会等我爹爹去追,毕竟我功夫实在是差的紧,追出去又能如何呢?没得丢了性命。”

      景言倒是被景钰的直白愣了一下,只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想想这在景钰身上没错,在自己身上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了,她一时陷入沉思。

      “你呀,从小就向往舅舅讲的那些传奇故事里的英雄大侠,只知道要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最忌贪生怕死,怎会如我这般没出息。”

      “可是咱们学武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景钰看着一本正经的景言,忍不住打趣她道:“你们是,我可不是,我连学武都是被逼的。我呀,巴不得只做个柔弱美人,只等像你这般俊俏的大侠来救才好。”

      英雄大侠目前还差的紧,倒霉却是真真的。

      “不说那人了。”景言有些烦躁地摇头摆手。顿了顿又问了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陆师兄,不举是何病症?褚少主不是说不严重么,那人做什么哭的那般悲惨?”

      陆衡的薄面唰地一下红了个透:“这,这,想来你们姐妹两还有许多体己话,我在此多有不便,先告辞了。”说完就连忙遁了。

      “我说什么了?他干什么吓成这样?”

      景钰看着她,一脸嫌弃地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

      “什么!不举就是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你小声点,他还没走远呢!”景钰说罢,二人便听见不远处“嘭!”的一声响,尔后徒然加快的脚步声。

      “为,为什么啊?!”

      景钰白眼朝天:“多去三师兄那里借几本话本子回去看吧!连这都不知道,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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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景言:不好意思,触及本学霸的知识盲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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