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江湖客

作者: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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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那男子望望季妮,又望望梅冰林,本来懦弱,见此番逃不过了,便磕头求饶,道:“说……小的愿说……”

      如此听那男子娓娓道来——“月前庄里来了个天师……那天师称梅小姐你是命中带煞,克父克母,总之是克一切与其亲近之人……庄主便寻了个由头打发你出来,原意是要你死,但不愿自个身上脏了亲族的血,便命我们下边人来动手……前番胡三暗算你不成,被你逃了,恰巧我今日从此庙前路过,见到你……便……便……”

      季妮帮他续道:“你便心生杀意?”

      那男子点头道:“求女侠饶命!我保证我回去,什么也不会说的!”

      季妮还不曾动,那梅冰林握住青霜剑便猛地一刺,正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刺罢那男子软软倒地,梅冰林亦随之软软倒地。想不到正是自己最亲的人,想要了自己的命!

      梅冰林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季妮将她扶进庙内,梅冰林道:“恩公,如今我更待如何呢?”

      季妮想了想道:“不如回去杀了那天师。”

      梅冰林道:“人言可畏,杀了他,我也还是他口中的‘煞星’!最叫我痛的,不是那天师,而是我爹娘啊!”

      季妮想了想,还未回答,便听屋外有人声传来,说:“不如回去杀了那爹娘?!”

      梅冰林听了大惊——“啊?!”

      却只见是季冰扛着一篮筐萝卜白菜走进庙内,梅冰林心中又气又痛,道:“恩公,你何苦取笑于我!自己的爹娘,你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那季冰将篮筐放下,坐到季妮身旁来,道:“我不知是你爹娘,方才听你们在屋里说着什么天师,什么爹娘的,又看庙外躺着个死人,到底是怎么了?”

      季妮便道:“我去林里采蘑菇,回来就看见外面那个男子想杀了冰林,拿下他后问出来,原是冰林她爹娘使人来杀她。”

      季冰便道:“她爹娘又是谁?”

      梅冰林掩面而泣,道:“我爹娘,正是那梅心山庄的庄主梅铄和庄主夫人段茗风!”

      季冰心道从前只晓得她出身于梅心山庄,却不知她原来就是那梅心山庄庄主梅铄的女儿,只是她爹娘又为何非要杀她呢?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呢!因问道:“你爹娘为何要杀你?”

      梅冰林哭道:“只因庄里来了个天师,说我是个煞星,会克父克母……”讲到此处实在伤心,便转过身去扑在被上痛哭。自此病情愈重,不是身病,而是心病。季妮心道昔日我师傅与我师妹遭人毒手之时,我又何尝不是落得一身心病呢?只是我与她,一个是亲人离世之苦,一个是亲人背叛之痛。

      人生在世,不幸是各有各的不幸,一时的开心快乐,总不能长久!

      那日之后季冰见梅冰林身子一直不大好,腿伤倒是痊愈了,有心要赶她走,筹谋已久,寻着一个梅冰林不在的当口,便对季妮说:“我看她如今腿伤也好了,只成日里郁郁寡欢的,卧床不起,也不是个办法。”

      季妮撑着下巴看他,道:“那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季冰便笑:“我哪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师傅,咱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儿照顾她呀。”

      季妮思索道:“你说的对。但她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好劳身动性呢?我倒想让她出去走走,只怕又惹她疑心自己是个‘天煞孤星’,遭人嫌弃,以为我们故意赶她……万一想不开自寻短见,那才是麻烦。”

      季冰心想,平日里看季妮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原来她心里也是着急要走的,只是不曾表露出来。便道:“城里有处员外家,家境殷实,我常替他做事,为人也宽厚,前段日子我听说他正在招人要往冀州送货……”

      季妮道:“如此倒不错。我们可随着货车出行。”

      季冰道:“是啊,师傅,这样的好机会,可难再遇到了。”

      季妮道:“只是冰林不好安排。”

      季冰又道:“我们原非她父母,亦不是其长辈,不如就把话告诉她清楚,要不要随我们前去冀州,只凭她自己定夺了,如何?”

      季妮便道:“如此甚好。”

      两人正说着话时,却不防被门内的梅冰林听见个一言两语,当时只听得个什么“天煞孤星”的,什么“故意赶她”的话。梅冰林自以为两人在背后议她是个煞星,筹谋要将她赶出门去。一时心中好不凄苦!只觉天地之大,无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原以为季妮与她是知交,对她也是掏心掏肺真的好,谁料竟然如此?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若嫌她是个累赘,直说无妨!难道她还会死赖着不走吗?

      不一会儿那季冰又来单独寻她,与她悄声道:“我与师傅要往冀州去了,带着你多有不便,只我师傅拉不下脸来,若你自觉,便趁早离开。”

      梅冰林心中冷笑,只觉得自己错看了人,这季妮当真是虚伪无比。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与这两人分道扬镳,她虽然习武不精,但比普通人总是好多了的,离了他们难道还不能活了吗?

      当夜三人各怀心思,无语睡下。

      正是一片杯弓竟成蛇影,两个知交从此路人。

      至次日季冰出门去员外家约定送货的名额,梅冰林与季妮在庙内待着,季妮便同梅冰林道:“前日季冰在城里寻了一个送货的活计,是到冀州的,你可愿意跟我们一同过去?”

      梅冰林只道:“不了,这段时日,有累恩公对我多加照拂,如今我腿伤也好了,怎么好再拖累你们。”

      季妮观她气色尚好,以为她或是想开了,哪里知道梅冰林是一片郁结尽藏胸中,面上越笑,心里越恨呢?被亲族抛弃的痛恨,和对季妮一片真情错付的痛恨,交杂在一起,几乎令她无法喘息。

      季妮又道:“那你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梅冰林道:“自然是回家。”

      季妮十分诧异,就她家那个情况,躲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专门往回送呢?于是皱眉疑道:“回家?可是你家不是……”

      梅冰林苦笑,道:“出来也够久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如此季冰从员外府回来,告知了季妮约定启程的日子,就在半月后,满心期待,谁知这等待的期间倒惹出另一桩事故来。

      就在梅冰林打算好要离开的前一日,且看那日碧空如洗,骄阳胜火,季妮看这附近有个池塘子里的夏荷开得正好,便将梅冰林带出来散心。

      两人约走了五六里路,到了一池塘边上,只见碧波荡漾,藕荷深深,两人搭一小舟戏水,玩了片刻,梅冰林便道:“乏味的很,不如就此回去吧。”

      季妮道:“我正是看你日日昏沉迷瘴才带你出来玩耍的,况且你说你明日要走,我是真舍不得你。”

      梅冰林听了心中冷笑,却猜不出季妮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便也不再提回去的话,只是靠着船沿,神情恹恹的,好没精神。她实则堤防着季妮在此处杀人沉水,毁尸灭迹,因而靠着船沿,以便借着水面的反映,好看见季妮是否在她身后有所动作……但这实在是她自己思虑过重,想得太多了。

      小船行至正中间,看这池塘上居然还建有一水上凉亭,梅冰林心道这地方不似天生的,反似人工的,大凡人工建造的,都有主人,怎么季妮竟把自己带来这里了呢?若是触犯了谁,又不好了……

      刚要提醒季妮早早离去,却闻亭上有人声传来,只听到是:“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一来,便……”

      季妮与梅冰林面面相觑,都放轻了动作,附耳细听。

      但听又一男声道:“万一他不上钩呢?”

      则另一人又道:“他如此爱财,以财诱之,安能愁他不入我瓮?”

      季妮便悄声与梅冰林说:“不知这两人是何人,又在算计何人呢?”

      梅冰林道:“我们快走吧,恩公,被人撞破了我们在此,就不好了……”

      季妮却道:“不行,我须得瞧一瞧这二人是谁来!”于是便屏气敛息,悄悄借一荷叶遮挡,靠近了凉亭。待细看时,只见其中两个男子,一个穿一身白衣,一张桃叶似的脸雌雄莫辨;另一个穿一身黑衣,身材伟岸,五官粗犷,竟是那天下第一剑客——陈佳琪!

      季妮一时既惊又疑,回头望,只见那梅冰林已翻身一沉,沉进湖里,远远的又闻岸边有人呼唤,亭上两人亦有所感,四下张望起来。季妮情急之下亦往水下一沉,跟随梅冰林潜游至岸边,见果然是季冰在岸边呼唤。

      便上岸道:“你不要叫了。”

      季冰看两人自水里出来,全身尽湿,急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跑水里去了?”说着便帮忙握住季妮的头发绞干。

      季妮拂开季冰握头发的手,反指那湖中凉亭道:“冰儿,那陈佳琪……”

      “什么?陈佳琪?!”季冰听得这名字全身汗毛倒竖起来。

      又听那梅冰林道:“那天下第一剑客陈佳琪正不知在那湖中凉亭里和别人商议什么呢……”话不及说完,梅冰林只看季冰一个箭步,跃然于水上,踏水而行。

      “冰儿!危险!”季妮本想拦他,只恨没能拦住,只得紧追其后。恰巧这时那陈佳琪与白衣男子也飞身而来,撞见两人,因说道:“不知此处原是个有主的地儿,多有打扰。”

      那季冰眼里紧盯住陈佳琪,纵身使出一招排云掌法,却被白衣男子挡住,一时两人交战起来,而季妮看了看在一边风轻云淡的陈佳琪,提了剑,刺向他。只见那剑闪着青光寒芒,飞速而来,而陈佳琪,竟以两指轻松接住!

      季妮本是试探,见陈佳琪果然深藏不露,心中知底,便抽剑而退。那陈佳琪笑道:“好剑法,只是于剑意上,还缺了点气候。”

      季妮道:“狗贼!你少说大话了,有本事上岸,与我真刀真枪的来打上一场!”

      陈佳琪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不过就是占了你们的亭子,走便是了,何苦来哉?”

      此时却看旁边季冰与白衣男子的打斗,白衣男子渐落下风,最后遭季冰在心窝上拍了一掌,打出内伤来,唇角溢血。

      陈佳琪望见了目眦欲裂,道:“尔敢伤我雪衣!”于水上蜻蜓点水,抱住那落下水的白衣男子,又瞪季冰。

      季冰上前欲打,那陈佳琪亦使出一掌,与季冰两掌相对,将季冰逼退,飞身而去。季冰岂能干休?亦施展出浮云掠影,紧追而去。

      季妮踏水回到岸边,梅冰林问:“就这样放任他去,会没事吗?”

      季妮却道:“是宿命,难以解脱。”她心知这一桩恩怨仇恨,埋在季冰的心底时日已久。若不追,此生难平;若追去,则不论是胜是败,至少求得一个心安。

      季妮此时已无心游玩,忧心忡忡,回到庙里。

      至晚,季冰满身剑伤回来,季妮和梅冰林忙问其状况,季冰道:“他抱着人同我打,将我击落在城门下,至晚,我才醒过来。”

      季妮心下宽慰,没死在那人手里,已是万幸。然季冰不这么想,当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陈佳琪的差距时,什么钧阳体质,都是空话,只有努力胜过了他,才有谈天资的资格,否则说出来都是笑话。

      梅冰林与他拿金疮药敷了伤口,层层包扎,问及:“你与那陈佳琪,可是有什么仇怨?”

      季冰答道:“我原叫秦礼,跟了师傅以后才改叫季冰,那陈佳琪与我有灭门之仇。”

      梅冰林缓缓坐下,感慨道:“原来都是可怜人……”

      季冰便道:“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可怜人了呢?你看那朝廷百官,商贾大户,哪个不是油脂丰足?天天吃肉喝酒,还有银子穿绸缎衣服,睡勾栏花娘,整日里快活着呢。”

      梅冰林一笑,道:“原是我们不中用,所以不得快活。”

      至次日,送别梅冰林,季妮依依不舍,直送出有十里多远。梅冰林屡屡催她回去,只是不肯,又道:“不如我与你同去吧。”

      梅冰林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况且这是我的家事,你去了,也不好说话。”说罢便转身离去。

      然季妮望着她萧索的背影,定了定神,心想今日一别,再见不知猴年马月?

      季妮闷闷地回了庙,转眼半月之期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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