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事务所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李雅雅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结结实实地进入了一个怀抱，直到鼻中传来那股熟悉的竹叶清香，李雅雅才迟钝地发觉，自己好像在青辰的怀中。呃，怎么今日这竹子闻起来，带着点儿酒味儿？

　　“竹子，你喝酒了？”

　　若是换了宁馨，换了别个女孩子，这会儿也许会闭上眼睛沉醉，也许会满脸通红，或许还会娇嗔几句，可是李雅雅，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问出这个问题，这个在眼前这种状况下，怎么都显得有点儿奇怪的问题。

　　“这酒闻着不错啊。”李雅雅皱了皱鼻子，还补充了一句。

　　林夕照早就在旁边笑的要打滚了，“哈哈，他竹根下面藏着百年的老酒，这家伙偷偷喝不肯分给我，哈哈，就说他喝了也没用。”

　　青辰的确是喝了酒，许是他身上总有的竹叶清香遮住了酒味，所以虽然他距离李雅雅很近，倒是没有普通人类喝完酒的那种难闻味道，反倒是闻着让人觉得迷醉。

　　李雅雅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会儿她和青辰的姿势有点儿不对，距离有些太近。不过她倒也没举得太多不妥，实在是面对青辰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人，而且还是她父亲和爷爷的朋友，实在没什么迤逦的空间给她遐想。

　　李雅雅没想到，麻烦才刚刚开始，她在上课时候，林夕照就打着旁听的名头蹲守教室，她在下课以后，青辰就以不容拒绝的冷脸跟在左右。

　　从来懒于打理外表，乱蓬蓬束起的头发和运动服打扮的李雅雅，这会儿成了女同学们关注的中心。请她吃饭的多了，拉她购物的多了，要和她一起上选修课的也多了，就连宁馨都时时刻刻要和她凑在一起。

　　李雅雅正惊讶于自己人际关系怎么那么快就好转了，蹭吃蹭喝了几顿之后才发现，别人关注的中心，都是那两个走哪儿都惹眼的帅哥，打听自己和他们关系的，拐着弯要联系方式的，统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学校里很安全的，拜托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瞬间变身学校里的焦点人物，李雅雅只觉得头大，刚开始的那点儿小得意早就没了影子，她只觉得自己快成了一个移动的靶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注意力。枉这两人活了千百年，难道就不会暗中保护么？非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这些日子，她未曾再去看那祖传的册子，也就没有再着意练习通明眼。不过这是一门很奇怪的能力，只要她开启了这能力，不管练不练习，都会随着时日而逐渐加强。当她脑中动这念头的时候，披着画皮的妖在她眼中的样子就会有那么一两秒呈现本相。只是需要她存想，才能看到，又极费力气，不能多用。

　　按照祖传册子上的说法，熟悉并且能力增长之后，每日可以使用的次数会大幅度增加，而且还能看到妖的修为。

　　不知道当年，父亲是不是达到了这样的程度，这个人来人往的世界，在父亲的眼中，是不是和别人很不一样？

　　李雅雅想着，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解当年他那些看着神神秘秘举动的原因，了解他所体会到的世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期末考核的那副画，李雅雅画了许许多多底稿，最后又被她一一团成了废纸。实在是没有任何灵感啊，怎么看，都比不上宁馨那副人物像，而且导师还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要求严格，她的文化课成绩已经够差，如果专业课再拿个低分，就要重修了。

　　她穷啊，重修要钱要时间，她哪儿来的钱啊！学费可是很贵的！万一再拿不到毕业证，以后靠什么吃饭？

　　就在李雅雅努力为期末冲击的时候，她在学校里，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却怎么也不像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饼干出现了，他以陆一的名字，成了他们班级里的旁听生。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像个邻家男孩一样可爱的小猫妖，是怎么解决自己学籍和户口问题的。当李雅雅看到他抱着画板，抓着笔笨拙地画着时候，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乱套了。

　　音乐系的老师是一只竹子精，美术系的人体模特是只自恋的孔雀，居然连他们的同学里都出现了猫妖！天啊，就连聊斋里写着的那些妖怪，也不是这么频繁出现在人类社会中的！

　　陆一挂着一张讨好的笑脸，头发被挠乱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道：“学姐，这里我总画不好，你能教我么？”

　　“陆一，你不照顾微雨啦！”李雅雅压低了声音问。

　　就算是披了画皮，陆一的两只眼睛瞳色还是有明显差异，作为人类，这样看上去颇有些混血感，为他那张不算出众的脸增加了几分神秘感。

　　“微雨身体好很多了，她不喜欢拍照，可又想留下自己的样子，我就来学画画，人类的油画不是能把样子留下来么？可是，好难啊！”

　　李雅雅扶额，那些人肉摄像机一样的人物油画，没个十几年功夫联，哪儿这么容易的。再加上陆一这个怎么算都不高的智商，想要几天就把集合了上千年经验和智慧积累的绘画学出样子了，这也太瞧不起人类了。

　　不管结果怎么样，陆一都不听劝要坚持，不管怎么拒绝，青辰的林夕照都要紧盯着她，不许她有太长独处时间。

　　妖还真是一群执拗的家伙，或许是因为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只有执拗的才能熬过百年千年的寂寞岁月，修来作为人可以生存的结果。

　　“你们总得告诉我原因，为什么非要紧跟着我不可？”终于，李雅雅被青辰和林夕照这两个打败了，被这么两个凭着脸就足以招蜂引蝶的人盯着，还当了无数次女生和他们之间的邮差，转送了无数次送给他们俩的围巾巧克力各种小礼物，李雅雅是真受不了了。

　　“你们不说，明天起我就去告诉那些送巧克力送围巾的姑娘，就说你们俩都是妖怪！到了晚上就变形，看你们以后还能不能进学校！”

　　“别别，雅雅手下留情。”林夕照挥舞着双手首先认输，当他可以控制好自己面部表情的时候，脸就不歪地那么明显了，“呃，还不是因为，上次那个铜镜里的妖，又回来了。”

　　李雅雅停了简直不能相信，“竹子精不是耗损了很大的力量，把她打死了么？”

　　“是打退，我不能杀她。”青辰在一旁纠正。

　　李雅雅还是不明白：“既然回来，你们两个这么厉害，再打一次就好了，这次斩草除根，不就不会有麻烦了，干嘛还要盯着我。”

　　“这个——”林夕照将目光转向青辰，吞吞吐吐。

　　青辰的表情明显不是那么好，一向淡然的他这会儿也有些郁闷，不由让李雅雅十分好奇，“那个铜镜里的依人，不管她是鬼还是妖，她修行的时间比你们俩都差远了啊，为什么一提起她，你们俩都这幅样子？”

　　青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修行百年，开启神智之后，力量强大与否，只和自己的选择有关，那镜妖，本体铜镜来头就不小，几百年里又是满腹怨愤，力量本就不小。而且，就算我们两个一起上，比她厉害，也不能杀了她。”

　　“为什么？”

　　“人类有人类的法律，妖也有法律约束，我们不可自相残杀，否则会受到惩罚。”青辰有些为难。

　　李雅雅急道：“可是她伤害了人类啊！”

　　许是嫌青辰问一句答一句太慢，林夕照在旁边接着道：“妖怪管理法则里，不管伤人，只要没杀人就不犯规。那些订法律的老妖们根本不在乎普通的人类，就像你们人类的法律里，也没规定伤害了动物，就要一命抵一命吧？上次竹子伤了那镜妖，结果她跑去告了竹子一状，害的竹子被罚了百年修行才结成的一颗元珠，否则竹子的修为哪儿会恢复这么慢！”

　　怪不得青辰消失了一个月，说是回山修行，可回来以后状态还不如走之前，原来是惹上了官司，还被罚了。

　　一想到那以毁掉女子容貌为乐趣的镜妖，李雅雅不由打了个哆嗦，道：“你们说她又回来了，难道她还盯上了谁的脸？”

　　“那镜妖这次回来，气息总出现在学校周围，我们怕她盯上你了。”青辰看着李雅雅，虽然脸上还是表情淡淡，眼神中却全是关心。

　　李雅雅有些难以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可是我的脸不好看啊，上次那个镜妖都嫌弃过了。”

　　“你还真是笨啊！”林夕照拍了拍李雅雅的肩膀，下一刻孔雀爪子就被竹枝给拽开了，林夕照毫不在意，道：“与其左一个右一个地凑脸，还不如直接绑走了画皮师，那就等于是给自己弄了个专属服装设计师，想要什么样的容貌没有啊。”

　　原来在青辰了林夕照眼中，李雅雅这个缺乏自保的准画皮师，已经是奇货可居，被人盯上了。

　　李雅雅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了，“她想要画皮不能好好说嘛，我又不会不给。”

　　“也许是因为你收费太贵，人家没钱吧。”林夕照怜惜地抚摸着自己那半张有点儿歪的脸，无比哀怨地道：“可怜当年不会赚钱，现在只能给人家做模特，好攒点儿钱换脸了，哎，可怜啊。”

　　李雅雅被林夕照这种肉麻兮兮的口气给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才笼罩心头的恐惧反倒是消除了些许，“你们两个太多虑了，镜妖又没有找上门，都是你们在胡乱猜，也许人家上次吃了亏，这次受教训，不会乱来了呢。”

　　也许事实真的被李雅雅说中了，接下来一个月，她的生活安然无事，没有发生任何会引发不好联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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