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

　　徐晚饭后不久便回去了，阿丑也回了自己院子。
　　阿丑到师父的屋子，发现桌上的饭菜都还没动，已经凉了。师父在桌上制药，正专心捣弄着自己的各种药材，房间里飘着一股药味。
　　离墨并不经常制药，他不是什么神医大夫，不需要炼各种药丸，平常屋内并不像寻常大夫那般有着浓烈的药味，只是有时需要给自家的大徒弟制作压制毒性的解药，偶尔才会有淡淡的药香。
　　离墨正专心着，并没有发现阿丑到来。
　　阿丑寻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师父忙着。师父认真的时候，不似平常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像一块玉雕，静静地在那，充斥着温润的光泽，好看极了，像天上的神仙一般，虽然阿丑也并未真的见过神仙。
　　过了一会，离墨抬起头，晃了晃有点麻了的脖子，终于看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徒儿。
　　“饭吃完了？”
　　“嗯。”阿丑点点头。
　　“师父午饭还没吃吗？”
　　“嗯，忙完再吃。” 离墨低下头继续忙着。
　　“还要多久？”
　　“就快好了。”
　　“饭都凉了，我去帮师父拿些热的过来。”
　　阿丑起身，将桌上的饭菜装上，往厨房去了。等回来时，离墨已经做完药了。
　　饭菜摆好，阿丑在桌子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就这么安静地喝着水，看着离墨吃饭。
　　师父吃饭时的样子也是好看的，很是文雅，丝毫没有粗鲁之气，阿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永远也学不会的。
　　阿丑突然想到，刚才看到萧泽云吃饭时的样子，也是这般安静文雅。阿丑想着，大概好看的男子吃饭都是这样吧。
　　还有徐晚姑娘，吃饭时也是那般轻柔娴静。
　　再想想自己，虽然不像街上遇到的那些粗犷豪放之人，吃饭时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但平常埋头苦吃的样子想来也是不会好看。
　　这么一比，阿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离墨瞥了一眼阿丑问。
　　“因为师父好看呀。”阿丑眨了眨眼，笑着说。
　　“为师真这么好看？”
　　“嗯，师父最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我是你师父，别肖想。”离墨停下筷子，故作认真的说。
　　“师父。”阿丑往前靠了靠，然后装作深沉的样子，盯了离墨一瞬，开口道，“你太老了。”
　　“切，臭丫头。”
　　离墨接着吃饭，阿丑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吃的差不多了，离墨突然开口问道，“臭丫头，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么黏我？”
　　“有吗？”
　　“没有吗？”
　　“师父你想多了吧，对了，小灰呢？”
　　“放了点血，睡着了，一时半会醒不了。你竟然能想起小灰来，不错，还算是个合格的主人。”
　　“师父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没心没肺啊。”
　　“你也知道啊，嗯，有自知之明。”离墨点了一下头。
　　阿丑撇了撇嘴，不满地说，“师父就知道损我。”
　　“你这会要是没什么事，就把药给你师兄送过去。”
　　阿丑起身，去桌子上拿了那只玉瓶。
　　“里面有三粒药丸，让他这三日每晚服用一粒。”
　　“知道了。师父，这个就是用小灰的血制的吗？”
　　“没错。”
　　“师父，师兄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小灰的血不是可以解百毒的吗，难道……”
　　“唉，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不要再向外说。你师兄其实是中毒了，……”
　　离墨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阿丑。

　　阿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师父刚才说的那些，走着走着就到了萧泽云的院子，见到了躺在银杏树下的萧泽云，静静地躺在躺椅上。
　　日入时分，太阳透过稀疏的叶子将斑驳的暖黄色日光洒在萧泽云的脸上。萧泽云闭着眼，长而细密的睫毛如同鸦羽一般，被落在脸上的暗影轻轻地拂着。阿丑看着这张脸，从来没有觉得它是如此的脆弱，彷佛是轻脆透明的玉器，一不留神就会掉在地上碎掉。
　　“所以，每个月的二十日，你师兄都要受这烈火灼心之苦。”
　　师父的话在阿丑耳边回响着。每月都会受那灼心之苦，原来这么多年，萧师兄竟是这般度过的。
　　察觉到有人走近，萧泽云缓缓睁开眼睛。
　　“阿丑。”看到是阿丑，萧泽云本来平静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虽然很浅，但阿丑看的到萧泽云眼中那闪烁着的笑意，是温暖的，是沁人心脾的。
　　阿丑突然觉得心有一点揪痛，这么好的师兄，为何要受这般的苦痛。
　　“萧师兄。师父让我拿药给你。”
　　“嗯，我知道，坐吧。”
　　阿丑将药递了过去，在萧泽云身边的矮马扎上坐了下来，将师父说的药的服法转述了一遍。
　　“师兄，师父都告诉我了。”
　　萧泽云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脸色不好，很疼吗？”
　　“还没到毒发之日，只是有些疲累。”萧泽云的毒很奇特，在毒发前三日，每到入夜之前，萧泽云都会浑身困乏无力，越来越虚弱，到了夜晚几乎是昏睡过去。
　　“对对，我都糊涂了。”
　　阿丑实在不明白，萧师兄这么好的人，究竟是谁会对他下如此毒手，在他还是一个几岁孩童的时候就要取他性命。师父他们怀疑是宫里的人下的毒，可究竟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皇子下毒。难道真的如世人所说，皇家无亲情，为了那个位置，各个心狠手辣，不顾亲情。那样的皇宫还真是如阎罗殿一般阴冷可怕，幸亏萧师兄很早就离开了那座吃人的魔窟，不然现在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阿丑低着头想得入神，突然发觉头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阿丑发现萧师兄的手，正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头顶，这动作过于亲密，除了师父，还没人这么对自己做过。
　　阿丑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的乱跳了起来。
　　“不必如此忧心，我早就习惯了。”
　　萧泽云笑着说道，手上还轻轻的摸着阿丑头顶的细发。那头发很细，很软，像丝绸一般，触感很好。萧泽云就像抚摸着一只乖顺的小猫咪一般，舍不得撒手。
　　看着萧师兄的笑容，感受着从头顶传来的温热，阿丑觉得完了，这心跳成这样，今天怕是要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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