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日月明
庚祗
楔子:
“常羲…常羲…”
甜美的声音从红发女子花瓣一般的双唇中流泻出来。
她轻启朱唇,温柔地呼唤着
“常羲…”
“曦和…”她喃喃“真的…是你么?”
她看着红发女子那扶桑花一样的笑颜,不禁潸然泪下。
(一)
东海之外,有甘山者,甘水出焉,聚而成渊,名曰:甘渊。
幼年的常羲,就居住在甘山下的甘渊之畔,那里四季如春,月桂树生长得漫山遍野。银白色的甘水滋润着整个山谷。
常羲喜欢将自己浸泡在清凉的甘水中,让柔软的水洗涤她月长石色的头发。水丝一波一波地漾开她的长发,像母亲的手般抚摸她如丝缎般细腻的肌肤。对常羲来说,甘渊就是她的母亲,她的家。
她总是斜倚在甘渊最高最大的那株月桂树上,扬起俏脸,视线掠过甘渊,掠过合虚山,大言山…然后被阻挡在崦嵫山前。尽管那样,她还是不停地眺望哪里。因为她知道,崦嵫山后有一个叫汤谷的地方,那里有一株巨大的扶桑树,树下有一个水池叫咸池。这些,她都不感兴趣,她的兴趣在于那个居住在咸池边的女子,她拥有火红的长发,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以及,扶桑花一样的容颜。那个女子,名叫曦和。
常羲很喜欢曦和,她从没有见过她,但她总听宵明和烛光两位姐姐跟她提起。她不可自拔的、疯狂的想见到她——从最开始听到她的名字。
曦和…那是她的梦。
(二)
直到有一天,宵明和烛光告诉常羲,曦和离开汤谷了,她离开了那个自小生长的家——她嫁给了天帝帝俊。
那天晚上,常羲失眠了,她将自己浸在甘水中,一遍一遍的对自己发誓:她要嫁给帝俊…只为见到曦和。
常羲去从极之渊找到了河伯冯夷,她请求他帮她见到帝俊。
“我已被自己流放,”冯夷用他仅剩的一只青色的眼睛看着常羲,“我不会离开这里,除非…那个人回来。”
常羲无言地看着冯夷离去的身影,半晌,她俯下身子,用手指在雪地上写下了“曦和”两个字,然后看着它们被风雪渐渐填平,心仿佛被一丝一丝地啃噬了…
她绝望地回到甘渊,第一次,没有将自己浸在甘水中。连续几天,她都怔怔地面对着崦嵫山,她的眼睛里溶不下任何东西,耳朵也听不进任何声音,她在想着她的梦,那个名叫曦和的女子。
(三)
直到那一天,帝俊自己闯入了她的生活,使她平静的心湖,荡起了不小的波纹。
那是个何等俊美的男子啊!常羲站在月桂树后面,偷偷的窥视着闯入者,他的俊美,让她在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你是谁?”他看了过来,常羲蓦地面颊绯红,紧张得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他向她走了过来。常羲猛然回神,“你是谁?”她俏脸微怒,两眼炯炯的看着他。
“我么,”他抬高了头颅,“我是帝俊!”
“帝俊…”她愣住了,那个带走了曦和、她发誓要嫁的男子,那个她已不抱任何希望去见的天帝…
“对,我是天帝帝俊,”他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威严的挺直了身子“你是谁?”
“我…我叫常羲,”她梦呓一般,“是看守甘渊的神女。”
“有趣,”他笑了,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有意思。”
常羲迷茫的看着他。
“我的妻子,叫曦和,”他像炫耀一件珍宝一样得意地说:“她是看守咸池的神女…”
常羲没有听帝俊滔滔不绝的讲话,她的大脑在听到“曦和”这个名字时就已成为空白。
曦和…那个扶桑树下的神女,是常羲最美丽的梦。
常羲无声地跳进甘水,又一次,将自己完全地浸在了水中。
“我一定,一定要见到曦和。”她对自己发誓“不惜…倾我所有…”
(四)
“常羲,”帝俊的手指插到她月长石色的秀发中,轻轻地梳理,“我想要给你幸福。”
“你知道么?”帝俊凝视着她晶莹的瞳仁,缓缓地说:“你眼中的忧伤,让我担心。”
常羲笑了,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帝俊,”她在心中冷笑“你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
三天后,常羲告别了甘渊,这个自己生活了上百年的家。
她穿上了火红色的嫁衣,层层叠叠,如流动的火。常羲知道,火红色,是扶桑花的颜色,也是曦和如锦如缎的秀发的颜色。
但常羲不知道,去年的这一天,曦和在汤谷,穿上了同样的嫁衣。
她不知道,曦和是怀着怎样痛苦的心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几百年的家。
当常羲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步入大殿的时候,她没有听到满殿的朝拜,也没有注意帝俊说了些什么,她的视线锁定在了那个同样穿着火红色锦衣的女子身上。曦和比她想象中的更美丽,高贵。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了常羲的每一根神经,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凝视着曦和深不见底的眸子,伏下了身子。
“甘渊神女常羲,见过曦和姐姐。”她的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发颤,她没有听见,满朝人惊讶的议论,她只在乎她的梦。“久闻姐姐大名。”
“常羲妹妹不必多礼,”曦和微笑着说“快请起。”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像甘渊的水一般,抚静了常羲的灵魂。
从那天以后,常羲和曦和无话不谈。也是在那一天,常羲看不透曦和眼中的深渊。
(五)
后来,曦和为帝俊生下了十个儿子,即十个太阳。常羲为帝俊生下了十二个女儿,即十二个月亮。
曦和将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的儿子们。常羲渐渐感到无聊、郁闷,她悄悄地离开了天帝的宫殿,回到了甘渊。
当她再一次将自己浸在甘水中后,久违的温暖与柔和又包围在她身旁,常羲哭了,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也离不开甘渊,而她也终于明白了曦和平静外表下,那颗痛苦的思乡之心。
她平静地靠在月桂树上,不再仰望苍穹。
直到…海神禺强告诉常羲,天帝让曦和回汤谷了,他让她每天在宵明烛光之后为太阳驾车,直达碧落。
再后来,禺强说,由于十个太阳一起出现在空中,残害百姓,天帝让一个叫羿的人射死了其中九日。
常羲想到了曦和,她一定很伤心吧!曦和也会哭么?
后来,有一个名叫望舒的人来找常羲,他说,他是天帝派来为月亮驾车的。
“月亮晚上出来,太阳白天出来,”望舒说,“他们永远也不会相见。”
永不相见么?常羲苦笑,事隔多年,我们连再一次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么?
她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梦距离自己有多远。她曾经捕捉到了梦华,而梦华却终究消散…
当她默然明白时,自己的梦却已距她千万之遥。
“曦和,你知道么?你是我的梦。”常羲凝视着曦和驾车远去的背影,轻声说“我的错就在于我穿上了那件红嫁衣。它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你——我的梦,孰不知自己只抓住了你的影子。现在,它消散了,我该怎么办?”
她不禁失声痛哭。
常羲不知道,有一年的今天,她第一次听说,有一个女子,名叫曦和。她有着火红的长发,黑曜石般的眼睛,以及,扶桑花一样的笑颜…
那天晚上,常羲作了一个梦,梦里只有她和曦和,曦和像以前一样看着她,一直呼唤着“常羲…”
(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