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一滴

　　“我说如水啊，这么早起床折磨人啊，”顾亦芯瞄了瞄闹钟指到七点。
　　“为人师表，要以身作则，”左如水拉着顾亦芯出门。
　　“好不容易盼来的暑假，我说了每天要睡到自然醒，补回我失去的美容觉。好端端的被你毁啦。”朝阳直接照在她们的脸上，顾亦芯仍旧是一脸未睡醒。
　　清晨早市的热闹，街道的小贩卖温馨的早餐。肆意飘散的香味瞬间能把顾亦芯唤醒，她尝到这绿豆粥很美味，现磨的豆奶香醇，很可爱的小菜包。有了这一次，往后每天顾亦芯都比如水还积极，担心最喜欢的被卖完。
　　“奇怪，这里的美食这么多，怎么就不能把你养胖点。”顾亦芯瞅了一眼如水说。
　　“你就这么不见得我瘦啊。”
　　“就不见得，女人还是肉肉的比较好，气色都会好点。”
　　“你想说什么？”
　　“抱起来都比较舒服。你去哪？听我说啊。”顾亦芯追出来。
　　“走啦，”左如水不想听她再说乱七八糟的话题了。
　　“太瘦的女人，家婆不喜欢的。”
　　“我家楼下的公公婆婆很喜欢我。周末你也起来晨练就可以体会了。”如水解释。
　　“啊，我的周末。”顾亦芯紧抓如水的手。深知周末的美容觉又要完蛋了。
　　她们和上班族一块搭公车，刚好碰上了早上搭车小高峰期。
　　车上有位女士抱着两三岁的小孩，小女孩像个洋娃娃，顾亦芯一直女士背后在逗那小女孩，女孩乐得手舞足蹈。左如水挺喜欢小孩的，却不太招小孩的喜欢，很有挫败感，不敢主动去和小孩子玩。准备下车时，小女孩见顾亦芯挥手，女孩开始哭闹起来。顾亦芯依依不舍地下去，如水明显感觉到搞得整车人注目过来。

　　左如水开门后稍微打扫了一下，把旗袍整理好，摆好柜台里的发簪。不知道顾亦芯什么时候与店员混熟了，旁边的店员一开门就溜去隔壁店里。
　　手机闹钟提示响起，左如水便走出门口旁。
　　“早餐，”如水每天八点半会等年文昀的车开来。
　　“现磨黑豆豆浆，”他又是一脸的喜悦。难得年文昀不挑剔外带的食物，大概早餐够真材实料。
　　“路上小心。”
　　看着车子离去，“原来有猫腻。”顾亦芯讪讪地说，手里拿着抹布在抹橱窗玻璃。刚才就纳闷她怎么多买了一份，答案揭晓了。
　　左如水唯一能为年文昀做的事，就是顺便准备早餐。这样他不用起太早，又不会因为太赶而吃不到早餐。这一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持续了很久了。
　　她笑笑，“我来吧。”
　　“不用，闲来没事做，去忙，左师傅。”顾亦芯和旁边的店员对视偷笑，各自擦着玻璃。

　　吃午餐的时候，顾亦芯趁大家歇息之际，坐在左如水旁边问，“生意这么好，打算开分店么？”
　　“这么小的店我们三人都忙不过来。”
　　“笨啊，自己当老板，请员工啊。”
　　“我就是要享受这裁裁剪剪，若是我不自己动手，开这店就没意思了。”
　　“吶，你这人啊，怎么说你好，”顾亦芯憋了一秒才冒出一句，“天生劳碌命。”
　　左如水喜欢这样的状态，三人有商有量的。扩张之类的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们享受这一过程，而且仅限于她们三个人，而不是马不停蹄地赚钱。

　　晚上聚到年文昀家打火锅，本来年文昀打算接她们去餐厅，但是顾亦芯提议去年文昀家打火锅。
　　三个人去超市选购食材，超市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三两下就购了一车。
　　准备食材是时候，小小的开放式厨房闹哄哄的。
　　“如水，我帮你。”“年文昀，我帮你。”顾亦芯站在两人中间，左顾右盼。
　　“顾亦芯，去休息。这里有如水就够了，你就负责吃。”年文昀不敢怠慢了客人，怎么能让客人进厨房。
　　“有人嫌我，”顾亦芯说，“我也是装装样子，我哪会啊，我去看电视。”
　　左如水和年文昀对视笑了笑。
　　顾亦芯看国产动画片《喜洋洋和灰太狼》，一直笑呵呵的。左如水喊顾亦芯过来准备开始放菜。顾亦芯头也不回地说，“如水，你也来一起看啊。”
　　“顾亦芯。”
　　“来了来了。”顾亦芯听到年文昀叫，不得不来吃，眼睛却一直看着电视，倒退着走。
　　年文昀直接关了电视。“如水，”顾亦芯一脸无辜地向如水求助。
　　“吃完再看。”如水看着年文昀，对顾亦芯说。
　　三个人聚在桌前，顾亦芯看着菜，“我的小鱼丸。”
　　“等一下，还没熟。”左如水喊停顾亦芯的动作。顾亦芯眼巴巴地看着鱼丸在沸腾的汤里滚啊滚。
　　“你怎么迷上动画片了？”如水问。
　　“还不是那帮学生推荐的。”顾亦芯说，“班上有个女生跟我说，以后要找个像灰太狼的男朋友。我晕，灰太狼整天‘老婆老婆’的喊，对孩子们的影响太不好了。”
　　“顾老师越来越有师德了，”如水揶揄。
　　“那是。”顾亦芯不谦虚的回应，一直吃个不停。“社长，那副苏绣荷花图好好看啊。”
　　“每个来我家的人都会表扬它。”年文昀笑着说，“如水，下次你还要陪我去选。”
　　“家里摆一幅就够，多了反而不好。”
　　“你忘了，上次你答应过我爸会挑一幅给他的，前两天他还提起。”
　　“对哦，差点忘了。”如水才想起答应过年爸。

　　车子停下来，原礼沛看着窗外，依旧流光溢彩的夜晚，整条街的车子都停滞不前。他刚听完文助理的电话，又接到季岩的电话。
　　“搞定没？”季岩问。
　　“差不多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那就出来聚聚。”
　　“不了。”他耐心说，听到季岩那边这么吵，什么心情都没了。
　　“你也要劳逸结合啊，”
　　“已经结合了，”
　　季岩嗤笑一声，“不打扰你闷在家里跑那台烂跑步机，拜拜。”
　　原礼沛有工作狂的潜质，但他还是很注意养生，家里必定有跑步机。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些场合，除了必要的应酬，其余的能拒绝都竭力拒绝。他和季岩这么铁的哥们，没必要拐弯抹角的。不过他不喜欢那场合并不代表他会循规蹈矩地休息。
　　车里放着电台节目，女主播在放着一首首怀旧歌曲，上一代的曲风上一代的味道，堪称为经典的歌，越听越有感觉。
　　他朦朦胧胧看到商场门口办活动，台上穿的极为性感的女子在唱流行歌曲，甜美的嗓音还不错，可是音响的质量真不怎样。
　　太多围观的群众，场面热热闹闹的。他看到一对相拥的情侣，觉得甚为滑稽，男子看着台上的唱歌的女子，而女子看着一旁投蓝的男子。明明两人紧紧相拥，却各怀心事。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车子才能缓缓动了一小段。他不耐烦地看着窗外，车里的音乐已经换台了，放着王菲粤语的歌。
　　可是这调让他想起了国语版，是迪克牛仔高歌唱的。以前季岩学吉他时，选这首歌，时不时在耳边哼唱，他不想记得都难，自然而然也是季岩的成名曲。至于那煽情的歌词，他也滚瓜烂熟了，每次纠正季岩唱错词了。
　　响起刘若英的歌，熟悉的声音。可是那个爱喝奶茶的人不再身边了。
　　看来他还是太清醒了，还能想到这些琐碎的事。

　　而左如水也看到这一对有趣的情侣，不禁地觉得很悲凉，
　　顾亦芯叹气：“各有所需的恋人又何必走在一起。”
　　“人向来是个矛盾体。”左如水说。
　　“呀，拿了香水没？”顾亦芯翻着袋子找。
　　“在我这。”左如水从包里拿出来。
　　“还好有你在。”
　　两人往前走去搭最后末班公车。刚刚在年文昀家吃得太多，到市中心逛逛街散散步。

　　她们大包小包地回到左如水家，一件件拿出来展示。最夸张的是，顾亦芯决心把左如水常年不买衣服都给补回来了。
　　“怎么变成灰色的？我不是叫你买黄色的？”
　　“我突然觉得黄色太艳，不适合我。”
　　“那也别买灰色啊，你柜子里不是灰色就是棕色。”
　　“还有其他的颜色啊。”如水有点心虚地说。
　　她能帮别人选配衣服，适合别人的肤色体形，每种颜色她都很敏感的。可是她不喜欢把这观念用在自己身上，总喜欢深沉些的单色衣服。
　　“屈指可数。”顾亦芯十分看不顺眼她的怪异举止。
　　她俩并排躺在床上敷面膜，盯着天花板，旁边的小音箱循环放着温岚的歌。
　　“如水，每次遇到以前的同学，都感慨万分啊。”
　　“我怎么没遇到。”
　　“你在这隐居还想遇到谁。”
　　左如水无语。
　　“还记得许雯么？呐，那个骄傲的班花，她的有钱老公外遇，被抛弃了，”顾亦芯坐起来，“班长现在不得了，当了个大官，哈哈，气死她，谁叫她这么虚荣，自作虐不可活啊。”
　　“他们分手了？”
　　许雯是公认的班花，才艺突出，每次迎新晚会都成为亮点。只是她性格孤傲，奇怪的为人处事方面大家都不能接受的。班长陶皓和她的爱情一直让人羡慕，没想到这样收场。
　　“啧啧啧，那个李莉，一声不吭地嫁了个富商，那天和我打招呼，不说她是谁我压根认不出。这什么世道啊！如水，如水啊，给点反应嘛，”顾亦芯用食指戳戳如水。
　　“我在听你的感慨，继续啊，”
　　如水仔细想想，李莉就是文采很好却很孤僻，每次什么征文比赛都榜上有名的才女。
　　“你啊，要用针扎扎才舍得动动的，”顾亦芯又开始说教拉，还好左如水不是她的学生，不然像唐僧念紧箍咒。
　　左如水不关注班上是人和事，一没课都去泡图书馆，够安静。顾亦芯在宿舍找不到她，就直接去图书馆找。
　　“放假多久啊？”左如水问。
　　“怎么？不舍得姐姐我回去啊。你说一声，姐姐我就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如水毫不留情地拍掉顾亦芯的兰花指，
　　“两个月。”顾亦芯假装很疼地吹吹手，就起床去洗脸，“在这陪陪我家如水，顺便度度假。”
　　左如水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奇怪，应该是度度假，顺便陪陪她。“主次不分。”
　　“我每年有两个假期，有什么好度的，可是太久都没见你，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趁现在抓紧时间。”
　　“你回去陪陪你爸爸妈妈？”
　　“我除了放假，其他时间都在他们身边，省的听他们唠唠叨叨的催我相亲。你说我就这么像没人要的么？真是的。”也是，这个年纪了，父母难免担心。同学们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就剩几个孤孤零零的他们。

　　“上次聚会我好像见到江为。”左如水不大确定地说。
　　江为是顾亦芯大学时的男朋友，江为是一个很书生男生，家境挺不错，对顾亦芯又痴情，每天都像是在过情人节。
　　“哦，江为啊，上周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他，他抱着他可爱的女儿，拉着妻子逛街，”顾亦芯心里有些堵，本该得到的幸福却没珍惜，一切都成了遗憾。
　　“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如水依稀记得某人信誓旦旦地说也要毕业就结婚。
　　“我也以为你会和姓原的在一起。”
　　自从那次，左如水再没见到原礼沛。他向来不会被感情纠葛，哪里像她。
　　“呵呵，我们都以为。”
　　“是啊。”
　　谁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分开，真的太久了，即使问起，谁又说的清，大家都已经淡忘了，留下残枝败柳的记忆罢了。
　　顾亦芯说累了，玩累了，只听见呼吸声，如水才起来洗洗漱漱。
　　留下一小台灯，暗黄色的微弱的灯光，有点催眠地效果。慢慢睡魔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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