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星河里的回光

作者:韩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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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燃烧、火苗


      林场镇如今大变了一番模样,新式的集中小区刷新了小镇的天际线,足有六层楼高。靠着洪泽湖堤岸的民房被拆的一干而净,退耕还林有序不紊的进行着。整个小镇的规划也摒弃了原先‘丰’字状的格局,转而向距离老镇中心三公里的新区发展,因为紧邻着新区便是一条通车没多久的国道。大型的超市,商场在新区拔地而起,老镇一下落寞了。当付小博从新区站台走回老镇的家中,犹如在走一条长长的T台上,而自己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路上人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犹如摄影师的长枪大炮,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出些破绽。她们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简单而又热情的问好后,她们冲着自己的背影吐出了自家炒的南瓜子,转脸说道
      “——听说他谈的那个城里的女朋友分手啦。”
      “——哟,我就瞧着孩子打小不爱说话,他这样怎么能逗人家小女孩开心呢。”
      “——听谁说的啊。”
      “——镇东头的大媒神,王麻子,说赵老师找他给她家付小博多留意留意。”
      “——哎呀,你说这王麻子真的有那么神吗,连赵老师都找他。”
      “——是呀,这王麻子做了十几年的媒人,还真就没有一家说不靠谱的。”
      “——以后我家小二子长大了也找他说媒去。”
      “——凭付小博这模样,这付兴平家的门槛得给人踏破了。”
      “——哎,你说这也不是星期天,这孩子回来干嘛来了。”
      “——嗨!准是王麻子给物色了什么好姑娘家。”
      “...”

      赵雪梅得知付小博的前一天已经开始张罗了,因为没有在林场镇买到好牛肉,特地托人从县城带了一块回来。
      她对付小博的辞职表示了支持,快乐才是工作的第一前提,再不济回运城县找个稳定轻松的工作不是易如反掌。另一方面她也很开心付小博能够对她倾诉公司的不满,上一次他还记得是刚上大一那会吐槽他的舍友不讲卫生,好像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向自己诉说过自己的心事,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了缓解这种状况,报喜不报忧好像成了标准答案,‘一切都好’之下是独自一人扛起的辛酸。
      就当付小博以为能在家的避风港里温暖的的躲避几日时,王麻子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他本以为赵雪梅和村口那些世俗的妇女不一样,没想到还是落入了俗套。在王麻子的极力吹捧下,他和赵雪梅见了人生当中第一个相亲女孩,在运城县的茶室内,他看到隔壁桌还有和自己类似的画面,略显拘束的男孩女孩在一圈的媒人与亲戚注视下腼腆的喝着茶。
      那个女孩和王麻子说的有些出入,漂亮还算漂亮,就是有些瘦,不是那种刻意健身的瘦,而是一种不健康的瘦。他注意到女孩的母亲不经意的打量着自己,当然赵雪梅也是如此。王麻子说女孩是城里人,父母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女孩学历不太高,是个中专生。
      赵雪梅对此的回应是‘要那么高学历干嘛,学历不过是一张纸,你看谢广东高中毕业不一样成了大老板。’
      很快就到了相亲的那天。
      付小博看着女孩低头玩着手机,一脸轻松愉悦,反观自己,手心都快出汗了,除了刚见面时互相说了一句‘你好。’之后便再无下文。
      赵雪梅和女孩母亲又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尽量不然场面出现冷场。即便如此,付小博依然觉得觉得尴尬的脚趾都要顶破了皮鞋,那是上午刚刚在县城现买的一双皮鞋,赵雪梅觉得再干净的运动鞋也不够正式。
      王麻子看聊的差不多了,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给孩子自己们聊聊。”家长们迅速的配合着离场。付小博舒了口气,一下子压力小了好多。
      “第一次?”没想到女孩主动开口了。
      “嗯,是的。”
      “怪不得。”女孩放下手机,竖起了三个手指笑着说道“我都第三次了。”
      不可否认,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
      “你看起来不像是需要相亲的人。”女孩接着说道“我妈看到你眼睛都快笑没了。”
      “是吗?我也不清楚,稀里糊涂的就来了。”他接着又连忙补充道“你也不像是需要相亲的女孩。”
      他对女孩产生了一丝好感,她的脸颊白里透红,挺立的鼻梁下一对火辣的红唇。
      “都是这样,被逼无奈,看我妈笑的那么开心我就觉得对不起她。”
      女孩笑着摇了摇头。
      付小博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寒暄了几句之后,他礼貌的提出是否需要加个微信,女孩却回绝了,表示自己不想谈恋爱,来这里这是不想让她母亲难过。付小博一脸错愕,王麻子告诉他临走前一定要留联系方式,绅士一点,不要等着让女方加你。他所理解的也只是交个朋友,并没有非要发展的意思。但女孩却误解了。
      回去的路上,付小博一脸不悦,除了场面上让他尴尬不适,还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回到家他义正言辞的和赵雪梅说道不要再给他安排这种无意义的相亲活动。
      “倘若你要想要我找女朋友,三天后就给你带回来!”他还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必须要发泄一番。
      “你这孩子,你找女朋友是给我找的吗,你也真会说。”
      “难道不是吗,你看你今天,那么讨好人家,我有那么差吗?!”
      “你这孩子说话咋越来越不上道,万一你两真成了,我们是娶进,人家是出嫁,当然要客气点!”
      “我看你就是找你喜欢的,而不是我,什么狗屁相亲!”
      “我让你非她不娶吗,人家还不愿意呢!你看你联系方式也没留下来。”赵雪梅也发起火来,她从付小博愤怒的样子中看到了付兴平的影子,那个毁灭她对美好婚姻向往的罪人。
      赵雪梅说完这句话立马就后悔了,可是为时已晚,付小博摔门而出。他跑到白河边上,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痛苦,先是不经意间弄丢了初恋,而后又丢了工作,就连相亲也备受打击,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造成的,也许舒雅没有那么不忠,而是自己太过冷漠逼走了她;也许Sam也有他的苦衷,站在他的立场上也许那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许自己是他同样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也许相亲的女孩只是性格直爽,而且她这样不绕弯子,明确表达自己的喜好,不知给自己省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是的,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无能,懦弱以及自负造成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如果是这样发展下去,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白桥上,底下的白河黑黝黝的泛着月光,微风一过,波澜四起。
      他想起童年的时候,和章邵阳、陈一航、敖海戏水的画面,有一次章邵阳在县城学会了游泳非要拉着他们去野泳,并许诺教会他们。陈一航的游泳技术自不用说,甚至和章邵阳比起来过无而不及。章邵阳除了开始说了几句“胳膊像这样腿像这样。”便全然忘了为人师的责任,自顾自的游了起来,不过他也不敢往河中心游,只敢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岸边的水站起身来刚好漫过脖颈。不一会,清澈的河水被章邵阳搅的浑浊不堪,只见陈一航一个鲤鱼下潜,等到她在冒出头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十几米远的地方。付小博拉着敖海的手兴奋的挪动着,虽说不会游泳,但在那样的炎热的酷暑中,偷偷溜进凉爽的河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就在章邵阳和陈一航互相较量谁潜的更远时,付小博突然脚底一划,就像踩空了一般,身体‘哗’的一下陷了进去,不一会水便漫过了头顶,他和敖海本能的踩着水,一边喊着救命,敖海喊的是章邵阳,而自己喊的是陈一航,因为他看的很清楚在刚刚的比试中要不是章邵阳中途抬头偷偷换了一次气,肯定是完败。章邵阳和陈一航听到了喊叫声飞快的游了过来,可就在靠近的时候,他注意到章邵阳停了下来,他一定是想到了赵雪梅曾经说过,没有充分的把握不要就落水的人,否则他会死死的抓住你,将你一同拽向深渊。章邵阳爬上了岸,迅速消失在了堤岸的后面。而陈一航奋不顾身的游了过来,他和敖海向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拉住陈一航的胳膊,赵雪梅说的果然没错,陈一航渐渐的失去了平衡,她想恢复姿势,不料胳膊就像被钳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只得连同两人一阵下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章邵阳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杈。
      “抓住!”他喊到,敖海率先触碰到了枝头,章邵阳用力将三人拉回了阳间。他们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到回过神来,发现刚刚原来掉入的地方是一个半圆形的深坑,准是大人们春种时挖来放抽水泵的坑槽。他们约定好谁也不准将那天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这是他唯一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也许那个深坑依旧存在,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被淹了多少口水,但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溺水的痛苦,甚至说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这是一种不错的死法,他在心里想到。他仔细的凝望着白河,黑幽幽水面仿佛有了神态,安详而宁静。他翻过栏杆,白色的帆布鞋踩在栏杆狭窄的边沿上,稍不留神便会掉下去。他抬头看了看月亮,眼泪划出眼眶,‘再见了,世界。’他一跃而下,扑通的一声掉入水中。
      这一次,不同于那个炎热的夏天,河水冰冷而刺骨,他不做任何挣扎,仍由身体慢慢的往下滑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还是出现了幻听,他听到另一声‘扑通’,紧接着他感觉到被人扯住衣领拼命的往上拽。他觉得被衣领勒住脖子的感觉特别不舒服,他起身打掉那只手,想要看清是谁,只见他一回头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啊,水鬼!”他大叫一声,飞速的游向岸边,他陡然想起来自己早就会游泳。
      “付小博?!”那个人影朝着自己喊了一声。付小博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透过朦胧的月光终于认出了那张脸
      “陈一航?!”
      两人相互搀扶着上了岸,事已至此付小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将自己心事全盘托出,他已经八年没有见过陈一航了。
      “你可真傻,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你。”陈一航站起身来,“走,我们去找个地方取暖。”
      付小博将陈一航抱在怀中,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哆哆嗦嗦的走到了陈一航家的老宅,老宅已经残破不堪,堂屋的一面墙已经倒塌,屋顶也半塌着,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陈一航点燃了干草垛,大火轰轰烈烈的烧了起来,温暖随之而来。陈一航不知从哪找来一块破旧的毛毯。
      “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介意了,都脱掉吧。”
      陈一航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开始脱掉湿哒哒的内衣,牛仔裤,接着是nei裤,陈一航毫无保留的脱了个金光站在付小博的面前,就像自己不存在一般,是啊,如果她晚出现几秒,自己真的就不存在了。他也开始脱光了全部的衣物,一丝不gua。陈一航找了枯树枝,架起了衣物。紧接着和付小博披着毛毯围着火堆坐了下来,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果然比之前更暖和了,付小博拉过毛毯的一角遮住了si处。陈一航掏出烟盒,取出一根湿了半截的香烟,她将湿了的半截拧掉,接着将剩下的半截伸进火堆里,陈一航猛的吸了一口,烟雾开始在周围弥漫。
      “谢广东和舒雅的事,章...那个畜生和我说过了。”陈一航先开口说道。
      “唔,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也许我成全了一对真爱。”
      “真爱?你觉得谢广东是那样的人吗?”陈一航长吸了一口气又吐掉“我知道你从小时候就讨厌谢广东,我也是。”
      “我不知道你怎么讨厌他?”
      “因为和陈西西有关的一切我都讨厌,就像她讨厌和我有关的一切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我记不清那是几岁了,一个夜晚我看到陈西西和谢广东在一颗桑树下脱光了ku子,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觉得谢广东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真是恶心。”

      “那你呢?和章邵阳真的决裂了。”
      “那个混蛋,我被他玩弄了两次,这次我不会再原谅他了!”
      她恶狠狠的盯着火苗,目光狰狞。
      “当初有多爱他,现在的恨会比从前的爱多十倍。”

      她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和章邵阳在一起的时间,灾难始终多于幸福,她开始怀疑仲夏的消失是不是也和章邵阳有关。当然,她没有和付小博说出全部,她对于自己在广东的漂泊只说了前半段,应召女郎那一部分却只字未提。
      对于章邵阳,付小博始终相信他是一个可靠的好兄弟,但按他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回林场镇来?”
      “我...”这一问倒真把她给问住了。
      她离开广东前,陆续接到了讨债公司的电话,原来章邵阳用她的信息到处在网上借债。冉冉怕惹上麻烦,迅速的搬了出去,和陈一航彻底断了联系。因为□□的缘故,她无法买到票去到很远的地方,其实就算能躲到很远的地方,她也无法负担起旅途的费用,章邵阳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积蓄。去哪儿?她本想去上海,可仲夏已经去了美国,真是可笑,她居然曾经还幻想着能和仲夏共度余生,看着自己落魄的样子,就好像一个疯癫的乞丐说要取本朝皇帝的女儿,荒诞不经。她又想着也许可以去苏州或者杭州,她在语文课本上学到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法去到天堂,至少能去看一看苏杭。最后的最后她放弃了所有的幻想,她要回的只有一个地方——林场镇。
      以前总听老人说落叶归根,如今,她这片孤零零的叶子已无处漂泊。她不知道转乘了多少班黑车,终于在这个夜晚回到了林场镇双水村。他先去了父亲的‘墓地’,也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墓地,因为连一块像样的牌匾也没有。她在坟前哭干了眼泪,之后便来到了白河边游荡,是的,黑幽幽的白河不光蛊惑着付小博,同时也在像自己招手。
      “其实就是想家了。”她将视线挪到那两间破瓦房上。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了。”付小博看着那面唯一倒塌的墙,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付兴平的杰作。
      “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说完她站起身来,往火堆里又添了些干柴,又坐了回来,只不过这次她拉开了些距离。

      “对了,敖海已经订婚了,听说是个高官的女儿哩。”
      “哦。”陈一航若有所思的答道“他配得上。”
      “你二姐呢?”他努力的回想起两人共同关联的人物,好让有话题能聊下去。
      “不知道,也许已经死了。”她回答的平静而冷漠,兴许依然恨着那个恶毒的女人。

      说到这里,付小博再也想不出什么关联的人物来,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只有干柴在烈火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他觉得和陈一航一比较自己简直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的蠢货。

      陈一航的烟终于抽完了,红色的火星已经烧到了烟蒂的边缘。她将烟蒂弹入火堆中,‘滋’的一声化作灰烬。
      “你记得你妈妈小时候教过我们一首曲子吗?”
      她突然站起身来问道。不等付小博回答,她□□的在火苗前扭动起身体
      “哒...哒哒...哒哒哒...啦啦...啦”她自顾自的哼唱起来。
      付小博记得这是一首日本民谣,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他想到村上春树的小说《燃烧》。迷惘惆怅的秀珍在夕阳下脱光身体,跳起优雅婉转的舞蹈。

      火在被炙烤的树枝上舞动
      温暖是火的回报
      世人都爱说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燃烧是从内而外的
      但有些人的心早已湿透
      他们也爱说烧吧烧吧
      却不见半点火星
      大部分人都成了别人烟火里的尘埃
      灰烬被风吹上了天空
      他们却抱怨自己从未离开过地面
      地在天上
      天在地上
      人在永无停歇的坠落

      陈一航扭动的XX宛若一副翩若惊鸿的画卷,在这黑暗死寂的夜色当中熠熠生辉。就像女神维纳斯突然落入凡间,他从没仔细的看过成年后的陈一航,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个十六岁的雅痞少女上,他不曾想过陈一航有如此性感温柔的一面。陈一航转过身来,似有似无的微笑着,好像那些苦难从未关照过她。她将头发撩到双肩后,缓缓的向自己走来。付小博这才注意到下X早已有了XX反应。

      愉悦、美好、幸福已经不足以形容当晚的心境,这是重生后的至高无上的感受,天地间的一切都变的不在重要,甚至有一种超越死亡的快感。似乎两个被上天抛弃的人又在上天的安排下相遇了。

      第二天早上,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
      陈一航家的房子三面环田,离围城而过的白河不过几百米远,一条狭窄而又泥泞的小路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一条四五米宽的柏油路上。院子前面生长着野草莓,狗尾草,黄花子,还有两株夹竹桃,每到夏季初,夹竹桃盛开着粉色的花朵,给这条小路添加了几分姿色。待到了秋天,灯笼草结出赤黄的果子,漂亮的灯笼果,好似珍珠一般,一簇簇的垂钓在枝头上,在秋日的暖阳下散发着光芒。剥去一层薄纸般的外壳,它的口感并不是很甜美,但这并不妨碍天真又好奇的孩子争先恐后的品尝它们,似乎在感受大自然的馈赠。
      院子里有一颗古老的葡萄树,似乎从他记事起就存在着,他记得陈一航给它浇过水,逮过虫,赶过鸟,用它肥美的叶子喂过桑蚕,作为回报,葡萄树每年都会结出饱满圆润的果子,这也是她们家在镇子上为数不多的被欢迎的时刻,陈一航挨家挨户的送葡萄,终于看到相亲们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感谢的笑容。
      它的叶子枯掉了,果子烂掉了,唯有遒劲的枝干彰显着它的坚韧与不屈,它已经越过了破烂不堪的葡萄架,爬到了围墙上,倘若它在年轻些,也许会爬到屋顶上。甜美的果实会被人们遗忘,生命的痕迹终究不会被抹去。付小博的眼角有些湿润,看到这番破败的景象总会让他莫名的伤感,也许回忆总是遗憾多过美好。
      明明才二十几岁的人,却害怕自己突然有一日呼吸困难,生命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二十几岁皮囊,耄耋之年的心态,准确的说是将死之人的心态,没有目标,没有方向,饿不死,食不饱,平淡无味,除去父母,没有关心的人,也没人关心自己,舒雅走后,好像爱情成了奢望,他不敢向前跨出一步。
      陈一航的出现,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送别了陈一航,让她先去县城安顿好自己,自己随后就到。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家门的。他注意到卫生间门口几瓶霸王防脱瓶子,但还是阻挡不了付兴平头顶地中海的扩张。付兴平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一夜未归,扭了扭腰,让自己赶紧去刷牙洗脸。赵雪梅听到声音后,从厨房走了出来。
      “粘饼要吃甜的还是咸的。”赵雪梅若无其事的说道,好像昨晚吵架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甜的。”付小博答道。
      在这个家里,好像每次置气完,双方都不会有人道歉,‘来吃饭’、‘去哪’、‘在干嘛’成了另一种对不起的方式,对方平静的回答后,事情就好像没发生过,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也不会再提起,似乎这样就能保持家庭生活的平静。
      但这次显然有些不一样。安静,饭桌上除了碗筷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人说话。赵雪梅和付兴平这对名存实亡的夫妻自然没有话说,父爱如山般缄默的付兴平和自己也没话说。他回想起以前都是赵雪梅不停的和自己说话,付兴平偶尔插句嘴。可今天赵雪梅也没怎么说话,也许她只是表面上假装没有生气。饭桌上沉闷的安静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放下筷子。
      “我要和陈一航结婚。”他平静的说道。
      果然,这句话就像定时炸弹一般,让在场的人屏住了呼吸。付兴平嘴里的咀嚼声也停止了。
      “什么?!”付兴平疑惑的问道。
      “我要和林场镇双水村的陈一航结婚。”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无法忍受现场的气氛,仿佛一个被人憎恶的罪犯在接受忠孝仁义的审判。他冲到楼上,拿起背包,又飞快的跑下楼。
      “我回南京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门。

      是的,陈一航在两年前就在镇上被传在东莞做了jilv,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注意到赵雪梅脸上的惊恐错愕的神情,又感觉自己就像赢了一场胜仗。

      面如死灰的赵雪梅思前想后也没明白错在哪里,她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育儿经有任何问题,从付小博三岁起,她便师从美国育儿先驱西蒙教授,买了一大堆书籍,仔细研读,付小博考上重点本科也是有力的佐证,她不懂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不一会,付兴平张大嘴巴,用被烟熏黄的指甲清理着牙缝,赵雪梅一拍脑门大声叹了口气,准是付兴平干的。她现在想着这种荒唐事要怎么做才能出现转机,她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jilv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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