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2

　　千篇一律的放课铃声，不二单手提著书包，向班上几个要好的朋友道别。夕阳下，学校围墙外一道浅灰色的影，略微不耐的用鞋底磨了磨水泥地的声音，是他的劫。

　　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前辈，好久不见。”神采飞扬的笑容一如从前。虽然这一年里，越前的个子有所增高，身后所背的网球袋仍显得大了一些。

　　对著那双熟悉到陌生的琥珀色眼眸，不二愣了约摸两秒锺，随即露出习惯性的微笑，“越前，好久不见呐。”

　　似乎是刚注意到对方手上只有一只黑色书包，少年颇显意外的眨了眨眼，“前辈……已经不打网球了吗？”

　　“只是不在学校里打。”

　　越前压低了帽檐，“那麽，前辈，没有忘记还欠我一场比赛吧？”

　　是挑战。也是肯定。

　　这个后辈，总是这麽的出人意料。突然跑过来就为了这个？兴味盎然的翘起嘴角，好久没有认真了呢，“当然没忘。”

　　回家再拿网球拍未免浪费时间，不二直接借了越前的球拍，鲜艳的红色，拿起来意外的顺手。

　　“前辈，不会退步了吧？”站在网球场里，越前随口挑衅。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嗓音略哑，许久不曾的面对面，细胞内有物质在催化。

　　发球、接球、跑动、跳跃。网球就是这麽单纯的事情。追逐与被追逐。眼中所见，耳朵所听，手上所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而世界却渐渐遥远，水墨一般淡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狂妄的金色眸子，除了骄傲兴奋狂妄自大，还有点什麽其他的，秘而不宣。

　　一年前分道扬镳，甚至谁都没来得及去为谁送行。现在，他却与越前站在网球场上，很奇怪，又自然得过分。

　　明明是晴朗的天，忽然打了雷，猝不及防的被雨水袭击。身上湿透。闷热。汗水还是雨水，滑落肌理的节奏。

　　“好像我们总是遇到这种天气呢，前辈。”

　　“是吗？”不二笑著反问，一个抽击狠狠地将球回过去。

　　“想逃吗？”

　　“怎麽会？”

　　记忆中，他们之间的比赛也只惟有那麽一次而已。且是未完成状态。心惊肉跳的感觉，没有什麽比这个更刺激更让不二享受的了。但自那天之后，不二的眼光就慢慢胶著上了眼前这个少年。

　　比任何人都强的斗志，恍恍惚惚间居然叫他认真起来，直到移不开眼。

　　并不那麽在意输赢，网球的目的对於不二来说只是对於刺激的享受而并非执念。曾经也以为可以更有斗志，然去年的那场盛事之后还是发现自己果然不是热血执著的类型。不二周助，总是泰然自若的维持著自己的步调，从来没有为了谁，或为了什麽事而改变过。

　　雨水不安分的敲击地表，汇成河流，却什麽也听不见。周围的空气安静得骇人，包裹著、席卷著，球掷地又弹起，不二微微出神，对面的人正等著自己的发球。

　　快要结束了。再精彩的比赛都一定有终点。

　　生生劈开天空的一道亮光。轰隆轰隆。蓦然心惊。

　　忽然想留下点什麽。知道对方是太过潇洒的类型，眼中只容得下强大的事物。自己又何尝不想做到如日常一般风淡云清？只不过，心跳声逐渐扩大，静止的流沙好比毒药，复又运动起来，抓不住留不下的感觉让他有一瞬间的微寒。

　　“想著别的事，可以吗？会输的哦。”敏锐的察觉到天才的不专心，越前的声音透过雨帘清晰的传过来。

　　“呐，越前，输的人听赢的人一个要求如何？”不二嘴角微翘，球高高抛向天空，状似不经意的提议。只不过，他知道，其结果，无论输赢，都是双向的。嘴角的微笑，不经意间酝酿著的，是一种新的牵绊。

　　“好啊。”少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只不过一抹略带狡猾的笑意隐没在薄薄雨雾中。

　　“来了哟！”不二奋力击出一球，完美的贴地而行，划过水流。

　　天空黑了下来。彼此看不清表情。顷刻之后。不二抚上仍旧微颤的右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优雅姿势，嘴唇开合。那是许多年前就说过的一句话，“越前，你果然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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