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记.曼娘》

　　顾廷烨的一句话令曼娘千头万绪，他好像向她透露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过。

　　雨一直下，像是天被捅了个窟窿，曼娘看着雨水拍打着地面，静静思索着顾廷烨下狱前后的一切事，民变因青苗法而起是真，百官弹劾顾廷烨也是真，假设皇帝迫于形势将要牺牲顾廷烨亦是真，那么无论从新政还是巩固地位而言皇帝无疑都是自损八百得不偿失，皇帝受损，得益者唯有太后和不满新政的旧党。

　　或许顾廷烨早就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的些微变化，所以他说的“赌”，难到是把希望压在皇帝身上？此举意欲何为？

　　就在曼娘百思不得其解时，更让她大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皇帝开朝不久，在群臣面前突然晕厥。这个消息虽然立刻被封锁起来，但身为国舅夫人的月琴却是实实在在知晓内情的，皇帝上午晕厥，下午她便被秘密诏入宫中。

　　“是真的，”月琴按揉着额角，“我是在官家的寝殿内见到的皇后，官家真的病了，而且这病来得蹊跷。”“那可怎么办才好，官家病重，太后那边……”曼娘其实不关心皇帝是死是活，只是他现在两眼一闭，若是太后趁机得势，顾廷烨一定凶多吉少。

　　“所以现如今皇后和桓王都在宫中，寸步不离官家，耿将军也得了桓王手谕，临时官复原职，陛下的亲信全都戒备了起来，”月琴安慰似的看一眼曼娘，“你先放宽心，如今形势乱了，顾兄弟在牢里反而安全。”曼娘泄气，无话可说。

　　沈从兴身为国舅，此时已是忙的不可开交，曼娘无法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只知道如今掌管宫中近卫的其中一名副都统乃是巩平，此人不知到底在做什么打算，禹州旧部皆以为他先前本有投靠新党的意向，可当皇帝病重在床，又立马倒戈，与同为近卫官的段成潜僵持不下，支持太后“摄政”，力阻桓王侍疾。“此人真乃反复小人，”沈从兴愤恨道，“如今太后拉拢了他，官家的安全更不可保了。”曼娘不知该作何评价，或许巩平的选择也无可指摘，毕竟就当下局势而言，太后的胜算更大些。

　　顾廷烨还被关押在大牢，曼娘实在放心不下，而身为皇帝病重的知情人，沈家夫妇须留她在威北将军府居住。曼娘便让屠二先到庄子上护着孩子们，自己和石头则留在京城打探消息。
　　是夜，天气微凉，适宜入眠，曼娘方熄了烛火准备歇息，却听院外一阵嘈杂，曼娘跑出小院查探，正好撞上同样出来的月琴。高墙之外火光冲天，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兵刃交接的声音不断，呐喊声、马蹄声不绝，两个同样经历过兵变的女人立即明白了外面发生了什么，沈从兴最近吃住都在军营，府里头虽有护院，但还是老弱妇孺居多。

　　为让府中尽快恢复秩序，向来柔声细语的月琴扯着嗓门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传我令，挑选二十个护院持棍棒刀具自成一排守在临街的墙边上，其余护院全给我去守正门与后门，厨房掌勺去烧滚油，奶娘们带着孩子先躲到邻水的东阁楼去！”众人惊慌失措中无有不应，四下散去各自行事。曼娘为月琴拢起外裳，安慰道:“如今国舅，耿将军和小段将军都手握重兵，钟将军虽在外地，但发兵勤王也是一日之间的事，英国公也向着咱们，桓王在宫里护着官家，太后的胜算不大。”月琴持剑的姿势并未因此放松:“但愿吧，只希望天光大亮之前，一切都能结束。”

　　正门外木桩撞门声愈加急促，石头提着短刀随沈家护院戒备。门外高声叫嚷道:“乱臣贼子沈从兴拥兵自重，敢反正统，罪不容诛，现有太后谕旨，倘若缴械投降，祸不及妻小，如若不然，格杀勿论！”月琴怒火中烧:“放屁！如今天子才是正统，太后不过先帝遗孀，不慈不忠，煽动尔等反叛君上，她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曼娘亦高声道:“你等身为天子脚下禁军，食君俸禄却效忠太后，是何道理？”门外稀稀拉拉地议论声被人打断:“莫要听信妇人妖言，除了昏君，可享万世太平！”话音刚落，几十支箭从墙外射来，曼娘急忙拉着月琴退到二门后:“姐姐，这样强撑着不是办法，正门已经不受力了。”月琴亦急:“那可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投降呀。”“要不然，让他们开门吧，”曼娘的话令月琴瞪大双眼，“墙外不可能只有太后的人，他们一定是边对打边攻府门，咱们放弃一进院，将地面全浇上滚油，再点火形成火墙，或许能撑的更久些。”月琴看着越来越吃力的护院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拍板道:“就这么办吧……若是还坚持不了……上回咱们两个没死成，这次怕就要死在一块了。”
　　大火越烧越旺，墙外的人进不了，墙内的人也出不去。曼娘被油与火的气味熏得眼红嗓子痒，不住地咳嗽流泪，沈府的护院被射死好几个，烧伤者也不少，全被月琴指挥着抬到了后厨去。

　　沈从兴是指望不上了，那么顾廷烨呢？曼娘多么希望抱了男主那么多年大腿能为自己换一条命，可是现在，他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火墙外的厮杀声此起彼伏，石头灰头土脸地跑来禀报:“夫人，小娘，咱们已经没有多少油和柴火了，现在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月琴相较于刚开始已经平静了不少，着急忙慌了近一个时辰，又是第二次经历动乱，该想的早已想开了，“大不了，就是一死。”石头挣扎道:“小人带着几个护卫送你们离开吧，拼死杀出城外，兴许还有活路。”曼娘笑道:“石头，你参过军，打过仗，你心里最清楚，就凭你们几个人，根本护不了我们，放弃吧。”石头急道:“可是侯爷吩咐过我，一定要护好小娘。”曼娘无奈地边咳嗽边诙谐道:“别开玩笑了，你家侯爷在哪呢？咱们今天死在这，一把火烧个干净，明天谁还能认出我们来？”

　　“快，快走！他们，攻进来了！”离曼娘不远的伤残护卫大声警示着，曼娘连忙护在月琴身前继续后撤，火光渐渐熄灭，曼娘看着对方数十人持□□枪剑越过那道火墙缓缓走来。曼娘累极，火烟熏得她眼睛疼得睁不开，语调毫无波澜:“姐姐，我们真的要死在一块了。”“嗯？等等”月琴按住曼娘的肩，“那人怎么这么眼熟？”

　　“谁说自己要死了，”为首的将领从烟雾中走来，身形在火光中逐渐清晰，那调侃的语气，吊儿郎当的神情，曼娘瞠目结舌地望向他，“有我呢，你们都死不了。”那一刻，曼娘相信自己的嘴开过光。

　　“怎么，不认识你官人了？”顾廷烨笑着帮她擦脸，“看你这脸脏的，比我干净不到哪去。”见曼娘还反应不过来，便转而向月琴行礼:“让嫂子受惊了。”“顾兄弟，国舅怎么样了？”月琴有些意外来人是他。顾廷烨回道:“沈大哥带兵杀敌呢，他如今刚接上桓王，我也正要去商量退兵之事，手下这几个人会带你们转移去安全之处，你们带着孩子们走吧。”说罢回身看了一眼曼娘:“各中缘由，待我回来再同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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