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语默

　　12月初，方泽远收到经纪人通知，晴天男团会在某卫视的跨年演唱会上进行唱跳表演，让他到公司参加排演。
　　方泽远每天准时出现，认真排演，力求在舞台上有完美的呈现。一直吊儿郎当的张天和夏勤也一改之前的态度，认真对待起来。晴天男团的内部氛围空前和谐，秦小风都有点不习惯。
　　只是方泽远有点不同了。
　　排演的时候，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需要他站在最后，他就站在最后。别人的独唱都是两句，分给他的时候变成了一句，他就只唱一句，不抱怨，不争吵，全力配合。
　　只是排演完毕，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他就会匆匆离去。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招呼他们这些小弟弟们去吃点宵夜，或者买上小吃，去宿舍吃。秦小风有些失落，张天和夏勤则是有点失望了。被封杀了2个月，方泽远没有如他们意料般的颓废消极，相反更精神了。原先有些瘦弱的身型，竟然隐隐有了肌肉的线条。虽说搬到了偏僻的地方，但却买上了车。
　　这次跨年演唱会的机会，是公司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经纪人一再强调，必须放弃前嫌，共同展现晴天男团的舞台魅力。张天夏勤不敢造次，方泽远对团队的重要性，他们心里门清。所以虽然心里忿忿，表面上还是相敬如宾。

　　吴语默这边，却开展的不大顺利。
　　青州的合作伙伴，是一家营销公司。在青州开发了几个成功的商业地产项目，营销做的不错。公司老板姓王。第一次见面，王总拿出的营销策划，让吴语默无名火起。
　　吴语默负责的这个项目，落址在以前的城乡结合部，虽然现在发展起来了，但是人员构成还是比较复杂的。
　　王总公司给出的营销方案，想把这个五万平米的项目打造成教育城。虽然周边人口众多，但多是外来工。学校也不多，搞成教育城，要有盈利，估计最少还要等5-10年。
　　吴语默认真翻看计划书，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瞥王总。发现王总的坐姿，从最开始的大开大合，慢慢变成了正襟危坐。开始还看看手机，后面就一直盯着吴语默，认真观察吴语默的表情变化。
　　吴语默不怪王总。她年轻，家里有背景，容易对她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个是无法避免的。只是……
　　吴语默把计划书推到王总面前，一字一句的说：
　　“王总，这个计划书我很不满意。这个方案我司无法接受。”
　　“吴总，哪里不满意您说，我回去给你改。”
　　“哪里都不满意。”吴语默笑。“如果贵司是这样的水平，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了。”
　　“吴总，昌元顺集团虽然是大公司，也不能这么霸道吧。”王总有些来气了。“就算不满意，也要有个说法吧。”
　　“说法，我还真没有。”吴语默面无表情。“我问王总几个问题吧。”
　　“好的，请问。”
　　“这个项目辐射半径3公里以内有多少个小区？小区是商业开发的，还是征收还建的？主要构成人口是什么？学龄儿童的统计数据是多少？”吴语默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
　　王总两只手扣在了一起，没有说话。
　　“王总，你实地调查过吗？如果有，调查了几次？每次调查多久？”吴语默接着问。
　　王总依旧一言不发。
　　“王总，对我有误解也好，对昌元顺有误解也好，希望经过今天的碰面，能让您消除误会。”吴语默微笑。
　　王总黑着脸，想说什么，又打住了。最后脸色缓和下来，嘿嘿一笑，对吴语默说：
　　“吴总，您说的对，可能是我之前误会了贵司的意思。这个计划书我司会重新进行规划。麻烦您再给点时间。”王总的语气十分谦和。
　　“王总需要多久呢？”
　　“两个月吧。”
　　吴语默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王总。
　　“就一个月，多一天都不行。”吴语默的语气不容置喙。
　　“好吧，就一个月。”王总咬着牙，表情很值得玩味。
　　“合作愉快。”吴语默站起来，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王总心有戚戚。

　　方泽远更新了我播。告诉了粉丝要参加某卫视跨年演唱会的消息。配的图片是公司统一准备的营销物料。图片拍的模糊不清，也是不提前剧透的意思。但是还是有眼尖的粉丝发现方泽远被安排站在最后，很容易被挡住镜头。有粉丝在留言里流露了不满的情绪。于是乎，大家都忿忿不平起来。有直抒胸臆的：“太欺负人了！XX公司不做人！”有温婉可亲的：“请XX公司考虑一下颜狗粉丝要求看脸的诉求。”有撒娇卖萌的：“看不到泽远哥哥的脸，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吴语默也去凑了个热闹，她留的内容是：方泽远，考验你跟镜头默契的时刻到了！
　　方泽远为了安抚粉丝，又发了一条博文，没有文案，是一张很有趣的表情包图片。一只长颈鹿悠闲的嚼着树叶，图片旁边的文字写着：长的高，怪我咯。粉丝们又嘻嘻哈哈到新的博文下面留言，一派欢乐祥和。
　　吴语默在心里对方泽远佩服不已。他对于大局的把控能力，远超她想象。
　　到了录播那天，出了状况。
　　这次晴天男团出场的服装是由赞助商提供的。衣服裤子都不算太合身，但是扣上别针，解开外套的扣子，都还能凑合，唯独鞋子，有一双特别大，44码，没人能穿。方泽远虽然高，但骨架不大，平时穿鞋的码数是42。张天夏勤都是41码，秦小风也是42码。方泽远一向不挑不拣，等另外三人把衣服鞋子都拿走了，他看看44码的鞋，找工作人员要了些废纸，塞到了鞋里。
　　由于是唱跳，鞋不合脚，多少影响了方泽远发挥。第一遍效果不理想，导演要求再来一遍。方泽远无奈，只好又找工作人员要多了些纸，把鞋塞的紧一点。
　　第二遍，夏勤搞错了走位，又重新开始。
　　第三遍，张天起音起高了，又重来一遍。
　　录到第四遍，总算通过了。导演的“咔”一喊出来，方泽远一下跌坐在舞台上。看着大家都注视着他，他赶紧脱掉鞋，对所有人鞠躬，说着“不好意思”，然后把鞋拿起来，往台下走去。
　　衣帽间没人，方泽远坐到凳子上，脱下袜子。左脚大脚趾的指甲盖已经翻了起来，一碰就钻心的疼。两个后脚跟都磨破了皮。他看看四周，没有纸巾，倒是有一截捆扎绳。他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大脚趾缠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很慢，生怕一个不小心，指甲盖会掉。他还要跟车回公司，然后开车回家。如果指甲盖没有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坚持的住。

　　这台晚会的主持人站在门外的阴影里，默默看着方泽远做着这一切。
　　刚刚在台下，他就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步子有点奇怪，转圈好像不大灵活。他以为是个子太高，重心不稳的原因，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看到方泽远小心的慢慢的套上袜子，他赶紧走开了。
　　张天夏勤秦小风已经到了演播大楼的外面，看到方泽远有些蹒跚的走来，秦小风上前扶住了方泽远，张天夏勤则满脸的嫌弃。方泽远拍拍秦小风的肩膀，说了声谢谢。
　　经纪人和四人上了车，刚准备开车，有人拍车门。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
　　“你们男团个子最高那个男生呢？”工作人员问。
　　所有人都满脸问号。
　　“是我，怎么了？” 方泽远答话。
　　“这是松哥让我给你的。”工作人员拿了一个塑料袋给方泽远。
　　“谢谢啊。”方泽远一脸懵的接过袋子，仍旧不忘鞠躬致谢。
　　待工作人员离开，方泽远回到座位坐好。
　　“松哥？”方泽远自顾自念叨。
　　“你小子不错啊，我都看走眼了。”经纪人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就那么点时间，竟然搭上了松哥这条线。方泽远，你牛！”
　　“我没有啊！”方泽远脱口而出。“我的脚给磨破皮了，在服装间耽搁了一下。”
　　经纪人盯着方泽远。相处了两年，方泽远的性情他还算了解。如果真的善于钻营，也不至于被内部封杀了。不过，世事无绝对。
　　经纪人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小风悄悄发信息告诉方泽远，松哥就是XX卫视的当家主持，人脉相当广。方泽远却还是懵圈的状态，他不记得自己跟松哥有过交集啊。算了，不去想了。打开塑料袋，是一小瓶云南白药，还有纱布，胶带什么的。方泽远有些明白了，估计是松哥看到自己在衣帽间包扎伤口了。
　　心里的委屈，郁闷，被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关怀全部冲散了。方泽远抱着袋子，舒心的笑了。

　　大脚趾的情况不容乐观，方泽远连夜挂了急诊。给他上药的小护士，生怕弄痛他，动作又轻又柔。医生说过段时间就会长出新的指甲盖，让方泽远近期尽量穿拖鞋，不要压倒大脚趾就行。
　　12月31日，晚上九点多，他接到了吴语默的电话。
　　“你的脚怎么了？”吴语默没了惯常的问候，劈头盖脸就来了这么一问。
　　方泽远有点愣神。
　　“没什么，鞋不合脚。”
　　“哦，那就好。”吴语默明显的如释重负。
　　“其实……”方泽远有冲动，很想告诉吴语默实情，又不想她难过。欲言又止。
　　吴语默却敏锐的抓住了这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快点告诉我！”第一次，吴语默的语气有点凶凶的。
　　不知道为什么，方泽远听着却十分受用。
　　于是他把录播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吴语默。最后感慨了一下世界还是好人多。
　　吴语默在电话这头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下给予回应。听到方泽远开玩笑的说指甲盖的生长速度超乎他想象，她突然很想骂方泽远“笨蛋！”想到方泽远穿着其他团员挑剩的衣服鞋子，想到他忍着疼痛又唱又跳，想到他在镜头前开心恣意的笑容，想到他一直不被经纪人待见。脸颊上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湿湿的往下滴，搞的她很不舒服。再开腔，竟然带了浓浓的鼻音，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话两端的两人都有些尴尬，吴语默道了晚安，匆匆挂断了电话。
　　方泽远有些愕然。吴语默会难过，他能想到。但是难过到哭，有点出乎他意料。想了想，他还没见过吴语默哭的样子呢，估计很好看。如果自己这时能在她身边就好了，可以亲眼目睹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再一想，自己这是什么变态的想法，竟然想看吴语默哭。算了，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还是不要思考的好。

　　吴语默的想法就复杂很多了。脑子里嗡嗡响，乱作一团。自己是喜欢方泽远的吧？这么自问又觉得好笑。自己明明一直都喜欢方泽远啊。作为粉丝，作为朋友，作为女朋友……打住！不可以作为女朋友！吴语默心中警铃大作。想起姥爷的安排，想到爸妈，吴语默狠狠摇头，不安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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