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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心窍
被告知分手的消息时,我和曾奕行的恋爱刚好满四个月,我自认我们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分手?
除非……又和陈子仪有关。
早春的四月末,我的周身忽然又飘满了那年秋天缀着棕黄色草穗的枯枝,凉风吹过,带着过往的记忆卷土重来。
我心里没有悲伤,却充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恐慌,只能默默地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再是因为陈子仪了。
我听见自己沉着声音问他:“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他看上去也很烦恼,但远远不及我,在他犹豫着如何措辞的时候,我等待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看看这一次是否会昨日重现,再一次把我的自尊感狠狠摔向地面。
“有很多因素……其中最主要的,可能是我的父母不太同意我们两个交往。”
嗯?
我花了一些时间去反应他这句话的含义,等到真正明白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不是因为陈子仪。
我动荡不安的心因为这个事实重新变得平静,好像分手这件事根本没有分手的原因不是陈子仪来的重要。
惴惴不安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陈子仪对我人生的影响,远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深远。而齐冀扬那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也比我想象的更经久不灭。
但起码现在还好,起码这一次还好。
想到这儿,我反而有些谢谢曾奕行,点点头,说了声“好”,算是对他那句“分手吧”的答复。
仿佛是被我的反应激怒,曾奕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问:“我要和你分手,你就是这个反应?”
从我的立场来看,曾奕行的反应反而更让人费解:“那你希望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大哭大叫吗?还是拿起咖啡泼你一身?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帮助。”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曾奕行,是你要跟我分手的,现在你跟我质问这些不觉得奇怪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我的平静成为了他的助燃剂。曾奕行似乎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都不可思议,决意要跟我把分手的场面闹得不好看。
“这才是我要跟你分手的真正原因,陈子意,从头至尾,你根本没有把咱们俩的关系当回事儿过!之前,你一直不冷不热,我都当你是没有进入状态。现在我说要跟你分手,你还是不痛不痒,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如果你根本不想谈恋爱,不打算为了这段感情努力,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委屈了,因为我们俩付出的太悬殊,是吗?”
“现在看难道不是吗?”
“可为什么说分手的是你呢?”我接着问,“又是为什么一开始问你分手的理由时,你说的不是我不在乎你,而是你的父母不满意我呢?”
我能接受曾奕行分手的请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接受他对我的指控,分手如果不能分得体面,至少也要分得明白。
“我知道在我们恋爱的时候我或许不是个好的女朋友,但我自认有在努力。你大可不必先提出分手,还要说都是我的错。这样太过分了,曾奕行。”
“至于你说的分手理由,如果是假的,那我会当它是真的。可如果是真的,现在来看,叔叔阿姨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因为我们最后根本走不到一起。”
我说话的时候,曾奕行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坐在对面听,不是一贯的游戏人间,也没有了最开始的气愤不解。
在我说完后,他脱力地躺在卡座里,有些自嘲地笑,说:“是我错了。”
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嘲讽,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世界难解之谜:“你知道我错在哪吗,陈子意?我错就错在,从头至尾,我就不应该招惹你。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心里就想,这姑娘挺特别,大大方方的,性格也好玩。交往了以后你也不粘人,更不会患得患失,和我之前交往的女孩都不一样。我那时心里还奇怪呢,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是因为根本就没长那颗关于恋爱的心窍。不在乎才能做到游刃有余,真正喜欢是不会像你这样的。”
“我本来一直都在犹豫,我想着,如果你能挽留我,断了零花钱又怎么样,和家里闹掰了又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块。但你现在的这个反应,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他抬起头来看我,说,“我好像从来都没和你谈过恋爱,过去的四个月根本都算不上谈恋爱。真邪门了,我怎么栽在你手里了。陈子意,你这算不算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没准曾奕行说的没错,我的确断情绝爱,比别人少了个心窍。
即便听他说这些,我心中也没有波动,更不相信他话里说的喜欢和决心。
我心里真的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起码没有喜欢到会为了我改变他现在的生活的地步,但他喜欢为了爱一往无前、和父母抗争的自己。
我不想成为他的借口。
咖啡厅那次之后,我没有见过曾奕行了。
报社里的人有时会突然问起:“欸,摄影组那个老和小陈搭伙跑新闻的曾奕行呢,怎么好久没看到他人了?”
这时总会有人调侃着回答:“人家下基层活动结束,回去继承家业了。”
然后一片哄笑,大家继续说着零零碎碎的话题。我的工位在办公室中间,但听他们说起这些话题时,总觉得热闹离我很远。
从办公楼窗口总能看到一棵紫玉兰,花大多都开败了,只有星星点点的枝头还挂着半朵,枝桠因水份愈发挺立,还带着韧,绿意密密麻麻缠满整个树身。
看着这样的景色,我的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仿佛拥有了自主意识一样不安分的互相顶撞,五脏六腑被颠簸地错了位。
也许是因为春天真的来了吧。
由冬到春,我的恋爱和四季万物的荣枯掉了个儿,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来去都悄无声息。
陈子仪主动给我打了电话,一接通,她上来就问:“你和你男朋友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在万达广场看见他和一个别的女孩挽着手走在一块儿?”
听到她这么说,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哦,是么?忘了和你说了,我们分手了。”
“真的?!”她一下子听到也有点惊讶,“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你们进度也太快了。”
我希望她不会说些以“我早就说过”开头的没有新意的话,但陈子仪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我的机会。
“我早就说过,你们俩不合适。”
“………”
“你当初不是很骄傲地说觉得他很好这类的胡话么,看看现在,你们应该才分手没多久吧,他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你们谁先提的分手?”
“他。”
对面的陈子仪声调立马不淡定了,说:“他也配?!理由是什么?”
“他跟我说的是,父母不同意。”
话筒里传来了一声嗤笑,陈子仪显然有话要说,展开了她的无差别攻击:“你们才哪儿到哪,父母就不同意了,真把自己当豪门了,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父母不同意?我都多久没听过这样的分手理由了。也是,一个经济不能独立的成年人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我今天看见他,打扮的蒸汽朋克似的………”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大多都是有损口德的话,我嗯嗯啊啊的附和,实际上心思早就飞远了。
最后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耽误,正好抓住了她话里的有效信息。
“你跟爸妈说一声,五一我正好有空,打算回家住,到时候可能要委屈你和我挤一张床了。”
“那倒不委屈,我五一的时候要去旅行,你可以享受大床房的待遇。”
“你要去玩?”
“嗯,我五一有三天假,调休凑成了五天,刚好够出去玩。”
陈子仪“哦”了一声,说了句“好好玩”就没了下文。在我打算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急切又兴奋地说:“你刚才说你要出去旅行,你打算去哪?!”
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我受宠若惊,我告诉她我打算去隔壁省的一个海滨城市看海,她又问我出行方式和具体日程之类的事,不光是简单的问,她打听的事无巨细,甚至精确到了哪一趟班次的动车的哪一排座位。
虽然觉得奇怪,我也都告诉了她。得到明确的回答后,连再见都没说,陈子仪就挂了电话。
我本来想说她没有家教,但仔细一想,骂她就是骂我,于是懒得和她计较了。
我报名的是一个半自助的旅行团,大家自费坐公共交通前往目的地,最后在酒店集合,行程安排固定,但可以自选,旅社还保留出了一部分的时间供大家自由活动。
这种旅行方式简直是“计划无能但爱玩者”的福音,正巧我打算去旅行散散心,一看到宣传就立马报名了。
为了避开节假日前两天的人流高峰,我特意选的五一当天早上,行至我预订好的车厢,安置好行李坐下,隔着三排,我恍惚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起来收拾东西。等到他转过身,看清那人的脸后,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席豫,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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