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

作者:徵羽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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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旧事(下)】


      一阵风吹来,把蜡烛熄灭了。月光照着池水,波光粼粼。惜流站起身,又陷入了一片静谧里。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那一年,整个心都寂寞了。
      被关在玄云阁的一经年,到最后连眼泪都流不出了。惜流只能每天借着窗户看外面的天,到早已麻木的心痛。夜里偶尔还会梦见那一天血从娘身体里溅出来的惨状,惊醒了,再也睡不着,就起床看月光透进来的婆娑,寂静得突然害怕。她开始不喜欢讲话,甚至记忆也变得了模糊。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自称是她爹的男子会经常来看他,可是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每每就当无人之境,毫不理会。那男子走进来又走出去,再后来也不来了。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那扇紧闭的门扉终于打开,她看见阳光都有些刺眼,踏出去的第一步,竟是隔世的感觉。又去了废园,一如过去的冷清,透出了过去没有的冷漠。她沿着石阶而上,发现曾经盖满灰尘的门上了锁,隔着恍惚看进去,却看见阁楼里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女人。是静若,她以前很是羡慕的那拉氏大小姐,如今散着发坐在屋里。她叫她,她却似乎听不见。她又跑去敲门,终于隔着门扉听见了她的哭声。
      惜流问静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女孩子张着双臂,隔着一道门,感受不到彼此的温润。她终于说出了他们的故事,在她被关进这屋子里时,当了她八年的爹亲手撕毁了她。他对她说,不该存在于世的人,就该受尽寂寞而心死。

      原来她,那拉惜流才该配上这那拉的姓氏。可惜出生时,一念之间,变了两个婴儿的命运,都没有好的结局。
      惜流以为了八年的娘,从来都不是她的亲娘。
      那一年,那拉硕的夫人马佳玉儿的妹妹马佳凝安来玉清园做客,却背着姐姐勾上了姐夫。玉儿一气之下与家里的下人私通,竟然姐妹都双双怀上了孩子。凝安在生孩子时难产而死,刚出生的婴儿就寄养给了姐姐玉儿抚养。时日不久,有人向那拉硕告密,说是夫人的孩子不是老爷亲生。几经周折,终于真相大白之后,那拉硕本是深爱着玉儿,本也因曾经那事而懊悔之时,却突然如晴天霹雳不能容忍,竟下令将马佳玉儿和那个孽种关进废园去。马佳玉儿心不忍,不想自己的亲生孩子和自己去受罪,就骗了众人抱着妹妹的孩子惜流踏进了那座荒园。
      静若泣不成声的说着他们尚且无知觉的那些故事,一层一层聊拨开。

      很多年后,惜流立在夜幕的风里之时,又回想过去的一幕一幕,竟然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一场玩笑。她仍能清晰的想起那一天,她从废园回去玄云阁之后,不吃饭不睡觉,那拉硕找了大夫来看,依然没用。
      直到有一天他的突然出现。他说他是吏部侍郎的长子,也会是她以后的老师。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惜流很多都记不得了,是真的记不得。也许人对于那种美好而不能得的向往,把这些记忆都压得很深很深。她只偶尔想得起他的笑,他教他诗词歌赋,他在冬日为她披上衣衫,在她跌倒后背她回家。她后来才知道,是他答应了静若,因为她觉得对她的亏欠而不能去弥补,就只能请求他去把她从黑暗里带回光明。这是很多年后,惜流都不能原谅的。
      可是最后,那些记忆里的人,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个再也不来看她的爹。
      她于这里的留恋,终于看进别人的眼里是冷漠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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