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羽飞觞

　　三父女
　　“爹，”玉于飞穿着松散的长裙，中袖襦衫，飘进——对，就是足不点地地飘进了父亲的书房，“还不去吃饭，午时都要过了，您又要午晚餐二合一？”
　　她家的右相大人笑笑，笔耕不缀，道：“这阵子前朝余孽又有些蠢蠢欲动，飞儿有什么想法？”
　　玉于飞面无表情：“我说过我不管这些事。”
　　“不是要你管，”父亲笑笑，“是你大哥这次从边关调到了西南，他的事情，你总要关心一下吧？”
　　玉静尘有嫡出一子一女，即玉于飞和她没怎么见过面得大哥玉于谦，庶出一子和五个以上的女儿…玉于飞和那个庶出的少爷玉于茗几乎是一起长大。
　　话说他是在玉于飞六岁的时候才认祖归宗，情况比较复杂，貌似现在的二夫人是原来玉于飞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爸金屋藏娇的产物…不过玉夫人的位子自母亲在她五岁那年去世后一直空着，这也算是父亲给她的“安慰奖”——这种做法虽然玉于飞不敢恭维，但是还是给父亲博了个不错的名声。
　　玉于茗名字很像女孩子，但是却是个根骨奇佳的武术奇才，就连玉于飞的师父周传鹤都说他前途不可限量。
　　限量不限量她不管，反正如果不是他每次都大早晨叫她起床，恐怕玉于飞的手已经给周老先生打穿了…
　　“啊，”玉于飞夸张的叹了口气，“果然，女人的本职还是绣花待字闺中啊…”
　　说完就要往外跑，结果被玉相一声喝住：“站住！”
　　“爹啊，”玉于飞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可怜，“您老就放过我吧，要不然把‘玉影’给大哥用，反正我不管。”
　　或许看玉于飞太可怜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太难看了，父亲软下口气，叹口气：“飞儿，为父不是想要你去出风头，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看看，老人装起可怜来才真是天下无敌。
　　“好，”玉于飞无奈点头，“把地图给我看。”
　　把羊皮做成的地图递给她：“已经被攻占的三个郡分别交给了李赛的三个儿子，李扬、李靖、李平…你笑什么？”
　　“扬”、“靖”、“平”，怎么都是那么平和而正统的名字啊，玉于飞微微冷笑起来，用这么土的名字，造反也成不了的。
　　“没事，您接着说。”这当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李赛现在在进攻谦儿驻守的裳城，有什么护城之法吗？”
　　玉于飞沉默半晌：“爹，兵部的人是不是该整顿一番了？”
　　裳城是大胤最富裕的城池之一，它临近的三个郡都被叛军占了，朝廷才得知消息。兵部绝对有问题。
　　玉右相微微颔首，叹道：“兵部尚书延误军情，已经罢官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尚书，如果没有靠山，怎么敢这么干？算了，不关她的事。
　　“那，小李们关系如何？是一母所出么？”
　　得到否定的回答。玉于飞冷笑：“找人把李赛暗杀了，留下三个儿子都有可能的线索，让他们斗去吧。”
　　然后父亲大人用深邃的目光看她。
　　玉于飞耸肩：“这种家庭里，兄弟父子关系是最薄弱的，他们斗起来最多祸及那三个郡。裳城一旦陷落，他们后方供应至少在半年内不成问题，半年能改变很多事情。”
　　右相沉默半晌：“飞儿，你若是男子多好。”
　　“爹，您儿子不少了。”玉于飞笑。
　　玉于飞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话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恐慌与疼惜，只道父亲是重男轻女思想爆发。很久很久以后想起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父亲并没在意她不佳的口气，轻声笑了笑，将地图折好，扔在桌边，问道：“飞儿还有两年就要行笄礼了，这两年注意点，有没有看上的人家。”
　　“估计不会有，”玉于飞挑眉，语气越发娇憨：“爹啊，不如女儿陪你到二十岁，然后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如何？哦，可以在府里带发修行，还可以陪爹一辈子的。”
　　女子年过15,如已许嫁,便得举行笄礼,将发辫盘至头顶,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属。如年过20而未许嫁,也得举行笄礼。
　　虽然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习惯，但是她也是明白的，父亲是真的宠她。就凭他肯把玉府的“玉影”交给她，就凭他任由她在外面扮男装兴风作浪。而这十几年来，只要她表现出对什么的兴趣，他就会找来最好的老师教导。
　　玉于飞是真的感激，所以说要陪他一辈子，不是在开玩笑。
　　“为父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女大不中留啊，”父亲半真半假地笑道，“明年就可以参加选秀女了，飞儿…”
　　玉于飞急忙打断：“我打算明年那个时候生个病什么的…”
　　父女这么多年，玉静尘自然明白她的性子，平生最受不了束缚。偶尔装一装贤良淑德还好，要是让她老老实实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选秀女，实在是——很有难度。自家的女儿，自然怎么看怎么好。长相出众，才学不俗，性格也好得很。只是这样子一颗收不住的心，将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玉静尘只好心中暗叹，面上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好啦好啦，知道你志不在此，去准备饭菜吧，我马上过去。”
　　玉于飞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离开了书房。
　　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肯定是发生什么了。玉于飞轻唤：“红尘。”
　　一抹红得有些发黑的身影落在她身后。
　　“这几天父亲和谁比较亲近？”声音不由得冷了起来。她玉于飞并不是个多么勤快的人，权势金钱，足够挥霍就够了。只是，家人这种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的么？
　　红尘有些诧异，玉于飞对于家人的行踪从来不多加过问。殊不知这次她确实感到几分不安，直觉告诉她会发生什么事情。
　　“和原来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和原来一样…么？玉于飞突然便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父亲，我信任你。只是你毕竟是皇上的臣子，你毕竟是玉家的当家…
　　于此同时，书房中的玉静尘听着脚步声消失，起身将书架边的屏风移开：“三皇子。”
　　沈天羽笑吟吟地走出来：“先生还真是把宝贝藏得很深啊，要不是二哥说有个有趣的女人和柳府有莫大的关系，学生还猜不到那个小丫头现在出落得如此伶俐。”
　　“三皇子过奖了。”玉静尘维持着喜怒莫辨的表情。
　　“不是说去吃饭么？学生可否叨扰？”说着便冲饭厅走去，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玉静尘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跟上。
　　玉于飞和天儿意儿一起把饭菜布置好，没等来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玉静尘，反而进来个青年男子。
　　“公子是？”玉于飞微微低首，以示尊敬。
　　男子轻笑：“小姑娘不记得我了？”
　　玉于飞上下打量他——目若寒星身若竹，秋水为神玉为骨。狭长凤目，勾起的薄唇。喜怒莫辨的神情…
　　“三皇子。”她敛衣行礼。
　　小时候见过的，毕竟是父亲最喜爱的学生。据说十分聪慧敏锐的一个人。
　　这个时候从书房出来的人…啊，还真是嚣张。玉于飞愉快的扭过脸去无视他，对刚跨入饭厅的父亲催促道：“今天的都是清淡的菜色，你总是不按时吃，没什么大鱼大肉，免得再引得你肠胃不适。”
　　府中的厨子很好——不，是非常好，在玉于飞这些年挑三拣四的千锤百炼下，再驽钝的人也能磨炼出一手好的厨艺。
　　“姐，开饭了？”玉于茗上午功课结束后坚持要等爹爹一起用饭，所以也饿到了现在。
　　玉于飞颔首，笑眯眯地看着他进行日行一次的调侃：“小弟啊，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啊。”
　　这是真话，二夫人本来就是美人，生下的儿子自然也是美少年一枚，刚刚十一岁就有“冰肌玉骨，风情万种”的迹象。
　　玉于茗脸一红，送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球，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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