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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最后选择了上海,如同十年前繁华香港一样的城市,有着高耸入云的高楼与大厦,有着芸芸众生的喧闹人群,有着所有的灯红酒绿,也有着他们基本的速食店铺,医院,最为重要的是李鸿章,她所珍视而敬畏的父亲,抛弃她的父亲,最后选择了这里。
杰瑞如同在任何一个地方从新开始一样的忙碌着,找到一个合用的律师后,他开始转移资金,寻找住所,侦察这个城市中可以觅食的场所。这一切并不太难,如同他所说,凡人所向往的他们都能轻易的拥有。
很快他们便搬进了最繁华处宁静的西班牙式的宅院,花园里是绿茵茵的草坪和各种暗香浮动的名贵花木,奢华的橡木家具安置每一个空间里最为合适的位置,宽敞的浴室的地面上铺满了从国外运来如贝壳一样多彩闪亮的马赛克,令人不可至信的是,他们甚至有一个真的厨房,所有小电器一应俱全,最为可爱的是杰瑞弄了一个红木的大橱,只为陈列似的放满他所迷恋的那些图案优美且薄如蝉翼的精美磁器。
安在杰瑞安置这些时常常一连几个小时地在电脑网络,搜寻着关于自己父亲一生中的细枝末节,希望能找到他最后停留的居所。她很难分析她这突如其来热诚的原因,可能是虽然身体已经是脱离凡人的界线,但精神世界却难以与之时时产生联接。
杰瑞站在那里看着她在网络里寻找着答案,目光冰冷,终于有一天他问她,“安,你是个傻瓜吗?” 当她吃惊的抬起头时,他接而口气很平静问道:“你想找到什么?这些不过是历史的尘埃,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你父亲为什么扔下你?有没有回去找你?他爱不爱你?”
安一向觉得他所说的如同哲理一般引人沉思,但此时杰瑞这句话如此精准刺痛了她的伤口,而他该死地看起来又面无表情那样冷漠无情。她不由顺从了情感对他反击:“那你呢?现在都开始小心翼翼的擦拭那些磁器了,那里面又有你什么旧时的未了心愿?”毕竟作为一个从很久就与之为伴的她来讲,这种迷恋实在怪异而可笑。
杰瑞用眼恶狠狠的瞪她,见她始终以冰冷回应终于无奈的摇摇头,拉了张椅子走到她身边坐下。她忿忿不平地转过身不理睬,他却拉住她的双手将她又转回来面向着他,她用力挣脱,他只轻松地又将她拉得更近,终于她放弃这些无果的努力却仍旧坚持着低下头不看他。
她以沉默反抗,从未如此讨厌这带来便利的,可以无垠转动与移动的,可恨的电脑椅。
杰瑞不以为意,用母指轻抚她手腕处的肌肤,真诚凝视她,语气温柔地说道,“不要这样,安,不要让自己痛苦。”见她仍是不睬地低着头,他接而说道:“如果你父亲真的很爱你,却没有来得及救到你,这能让你好过些吗?如果他根本就不爱你呢?相信我。你所做的最终什么也不能证明。”
痛苦、伤心、愤怒、绝望这些复杂情绪从未如此鲜明,它们将她包围戳刺。她无能为力,任胸口如压了块巨石般的窒息着。每当她想以急促深吸获得更多空气,却只一次次给胸腔带来更大的痛楚。她强忍住通身的颤栗,将一切力量放在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时间让理智回复,安疲惫的意识到:杰瑞说的是实情,再真实不过的实情。
他突然闲聊似的开口,“你知不知道,在我还活着的那个年代中国的磁器有多么稀少与名贵?你想一想,从这么遥远的东方,穿越茫茫的大海,穿越几法战胜的风暴。”他停顿一下,似乎有些迷茫,“风暴有时会持续很长时间,那时太阳会不见踪影四周一片黑暗,庞大的船身就在黑暗里剧烈震颤,风浪声和船体受力发出的嘎嘎声仿佛取代了一切,船一会被抛上浪尖,下一秒又被丢到浪底。那时没有人会相信还有机会能看到陆地。”
安眼前仿佛能看见他所描绘的景象,那没有边际的大海,突然出现的滔天大浪,黑暗中在浪与浪之间挣扎求生的船泊。她猛的抬起头看他,“你在那船上。”她肯定的说而不是问的打断他的叙述,这事实让惊喘不已,如果不是亲自经历没有人能知道的如此详尽。“天啊!这太可怕了,亲爱的,你差一点就死在海上了,我没想过你是这样来到我身边的。”她双手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使劲的回握,似乎相以此给他力量。
他直觉的回应道:“不,一点不可怕。”话音才落他仿佛愣住了,然后他眨了眨眼,开始以深邃难懂的目光的注视着她。
不可怕?她呆了一下,莫名的回望他,渐渐沉入不知如何回应的尴尬。他轻轻放开她的手,放松的靠在椅靠上,浓厚的眼睫毛在他的眼光投下阴影。他的目光一直笼罩着她,虽然没有移开,却变成一种遥远的漠然。
“海水仿佛无所不在,打在身上冰冷刺骨。我能听到甲板上船员们一边大声音咒骂一边忙碌,隔壁看起来很高傲的贵族在哭泣,再远几个房间里,有的人在小声的祈祷,有的人只抱着身边固定的家具呆呆坐着,偶尔换一下位置,衣服发出沙沙的响声。我很兴奋,应该说是狂喜,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摇晃不定的走廊,冲上杂乱的甲板,山一样浪迎面扑压过来,我却哈哈大笑。”
一想到他竟然希望船就那么沉下去将他带入大海深处,安就感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想走过去拥抱他,安慰他,却又被他投过来的凌厉目光逼着退开。
他看着她开始微笑,水晶灯投下的光在苍白的脸上闪耀,他的眼睛像两团深色的火焰,“你想问为什么是吗?其实你知道的,说出来啊!说出答案吧!” 他仍旧轻言细语,但每一个字都似鞭子一下下狠狠抽在她身上,惩罚着她窥探到他的秘密。
安感觉嘴里干涩无比,思绪混乱,她根本不明白他要她说什么。“杰瑞,”她祈求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小而沙哑,她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而闭上。
杰瑞缓缓站了起来,从高处,带着一种她不懂的冷傲,俯视着。“我那时也希望一切能够结束。”
这一刻更为痛苦难耐,安困惑地站在那里,站在他冰冷的目光中,感觉自己好象抓住了他话里的含意,可它又轻巧的钻进她成堆的混乱中。
他的眼神温柔下来,他若有所思凝望着她,抬起手抚触着她的脸颊,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如同她是世上最珍贵,最脆弱易碎的磁器。“我那时找不到不让这一切结束的理由和动力。”
安总算明白他的意思,她心疼他,心疼他心疼自己竟然不惜揭开伤口提醒她,她投入他怀中,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好让自己离他近些,更近些。“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她痛恨自己的愚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她安慰他,如同他安慰她,虽然在心底的她如此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其实他是错的。不管怎么都没有用,一点也没有用,因为他们还有感情,还有人性,还有……,它虽然无法用言语表达,它都真真实实地存在着,而这一点他和她都明白。
晚风凉凉地从窗外吹了进来,杰瑞的手正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脊,突然间他全身肌肉绷紧,她还没有意识过来就已经被他从怀抱中拉开,护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杰瑞脸色阴沉,目光警惕的看着沙发,那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安坐着一个高大瘦削的男性旁观者,应该说是男性吸血鬼,因为如果是人类,他们血管里奔流的温暖血液足让他们在花园里就被吸食。
安做过些研究,仿佛作为吸鬼血知道周边有自己同类都会进行拜访,但上天知道他们都基本在只在欧洲活动,所以除了杰瑞和莱斯特她并没有机会见过其他同类,更别说这么诡异的出现在自家的客厅里。
她好奇且小心从杰瑞身后偷偷打量他,他长腿微曲放在身前,身体舒适的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他下颚。他穿的黑色风衣时尚且考究,扣子严谨地一直到扣到领口,黑色的头发如波浪般一层层梳向脑后,但仍有几缕松散的贴着他洁白光滑脸颊,而他的脸如同用上好纯白大理石骨雕刻而成的塑像一样立体,比例几乎完美但却毫无生气,只有两只眼睛闪着绿光。沙发其实是欧洲中世纪古董,修复过之后恢复了它当年的华丽古典,而他坐在那里一点都不显突兀,反而让人感觉相得益彰的古老。
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杰瑞的问题,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她,安感觉他似乎在她身上想寻找些什么,或者是评判比较些什么。
他突然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比杰瑞的声音要略微低沉些,很动听,也很温和。
“安。”她礼貌的轻声回答。
“不要回答他任何问题。”
很明显杰瑞不希望她和那个吸血鬼说话,杰瑞投来目光提醒她不要再回答对方任何问题,安歉意的对他笑了笑,而杰瑞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紧张,他甚至对她的笑容没做任何回应,匆匆将全部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那个吸血鬼身上。
他们对视,仿佛很平静,但安感觉这平静之下分明在酝酿些她所不明白的东西。她想如果吸血鬼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很显然莱斯特和杰瑞都没有试图教过她。
杰瑞率先开口,“路易,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大约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非常绅士,语音也格外优雅舒缓。
“杰瑞对吗?我刚才听到她这样叫你。”他冲着杰瑞微笑,苍白无力的、几乎是一种道歉的微笑,“我想,我们应该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巴黎,那时你和阿尔芒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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