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魔镜

　　华丽屋子外的这场闹剧，以一个男孩的死为结束。原本驻足的人群一哄而散，有的谴责那矮胖男人：“你这样残忍，会下地狱的。”

　　矮胖男人完全不服：“让这群死崽子天天过来偷东西，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饿死了上帝会管吗？”言必又觉得还不够，又朝四周大喊：“没爹妈的东西们都看好了，再来偷东西，我还放狗！”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老爷爷朝地上的查理走去，说：“姑娘，来帮忙。”

　　弗兰显然没有听进去，她现在只想快点逃开这里。查理被咬死的场面，一地的鲜血，与那夜森林中寻找父亲的场景重合、交错，又融合了十几年来村子里十几个死者的死状。有人身染恶疾浑身溃烂、有人掉进河里泡的发肿、决斗而亡的败者遍体鳞伤。大黑狗还在叫，活像个收割灵魂的死神，令人脑子嗡嗡作响。

　　弗兰又想跑了，她一把推开斗篷爷爷，胡乱挑个方向跑去。仿佛跑慢了，她马上就会死。

　　踉跄、匆忙。明明身边景物依旧，甚至不一般的祥和，却令弗兰发抖。她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才能摆脱这一切，她似乎有些精神失常。

　　直到跑到那几个熟悉的脏桶前，她才冷静下来。前面无路可去了，她也不知不觉间回到了这里。卡特尔和孩子们在吃面包。弗兰急忙扯住卡特尔的衣服，颤抖着说：

　　“查理死了啊，刚才，死人了。”

　　闻言，其他孩子都惊讶地抬头看弗兰，但没人敢说话。

　　卡特尔似乎不在意，也不想理弗兰，一把扯开弗兰的手，继续吃面包。弗兰不能接受眼前人的反应，只是不停地摇头、重复：“死人了啊，查理死了。死人了啊。”

　　她就这么晃着，活像个瘟神，想把死讯传给每个孩子。终于，卡特尔不再沉默地吃面包了，她走到弗兰面前，一巴掌打过去。这力量之大，弗兰完全承受不住，立即倒在地上。

　　“都是因为她，查理被咬死了。我们一起惩罚她，给查理报仇！”弗兰听见卡特尔这样说。原本骚动的孩子们闻言，一个一个地站起身来，把弗兰堵在脏桶边上，边哭边打。黝黑的拳头、穿着破鞋的脚都毫无章法的砸在弗兰身上。

　　“不是因为我，是有人放狗。”起初弗兰还辩解，后来或许是被打的昏了，便只重复几句话：“呜呜，查理死了。” “呜呜，爸爸。”

　　这场殴打持续得没有多久，到太阳落山时，卡特尔就带着孩子们走了。巷子里只剩弗兰一个人了，带着浑身的淤青、伤痕、血迹。弗兰在昏迷中似乎又见到了父亲，摸摸她的头，跟她说不是她的错，只要是人都会死的，弗兰要坚强地活下去。弗兰好像听懂了，伸手想留住父亲，就像圣诞夜那样再和他拥抱，可以却怎么也留不住。

　　又有狗叫，弗兰连忙惊醒。她现在很饿，一整天没吃东西，还被打了一顿，但脏桶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她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找吃的。地上那面华丽的镜子倒扣着，最顶檐出现了一丝裂痕，大概是刚刚被哪个孩子踩坏了。弗兰想去捡，那面镜子自己滚起来。

　　真奇怪，明明不是个坡路，那镜子却径自滚得平稳，直直地滚在前面，也不撞任何墙壁。弗兰腿脚一瘸一拐的，只得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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