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魔镜

　　城门外，豪华的马车队伍并列而立，车上丝绸绘着象征着王室的尖角太阳花纹。士兵和马匹都用玫瑰装饰着，一看就知道是送亲的队伍。

　　一个士兵走到最中央的马车前，弯腰问道：“公主殿下，准备好就可以出发了。”

　　中间的弗兰一身盛装，纯白长裙华丽而圣洁。她不安地眺望远方，似乎在等着什么。

　　远处走来另一个士兵，提着一个盒子，转交给弗兰身边的士兵，弗兰轻轻掀开，往边上挪了挪，终于露出微笑。

　　“出发吧。”弗兰拉上马车的帘子。

　　车队缓缓行进，一路向北消失在森林深处。

　　城内的一条巷子里，一个银甲士兵向卡特尔汇报情况。

　　“都办好了？”士兵点头，一身素衣地卡特尔满意一笑：“好，游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士兵刚转身，一柄匕首精准地透过胸甲的缝隙，刺进士兵胸前，很快，男人就倒了下去。卡特尔丢下匕首，啃着面包，悠哉游哉地走回城中。

　　“以后再也没人能剥夺我的自由。”

　　车队一路向北，沿着森林里较为开阔的一条道路行进。弗兰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边来了，但周围的景象一点点熟悉起来。她知道村庄就在不远处，父亲的墓也在那边。

　　弗兰示意车队停下，提起裙子，缓缓走下马车，手里还带着镜子。两三个士兵随即跟在弗兰身后，被她命令退下。弗兰凭借印象，沿着溪流走去。

　　凯走在弗兰身边：“我当主教的时候，处理过关于邻国的事务，据说他们的王室非常好战。送公主和亲只是惯用的外交手段。如果……你现在反悔了，我们就逃走。”

　　那晚卡特尔的话又在弗兰耳边响起：“别想逃跑，弗兰。假如公主临阵脱逃，我保证邻国的国王会开战，到时候整座城都要死，比黑死病可怕得多。”

　　弗兰摇摇头：“逃不掉的。”复而笑起来：“我这个年纪，刚好是该嫁人了。”

　　凯垂眸：“修女是不能结婚的。”

　　“我以前背过那么多的教规戒律，以为上帝多么伟大而无私。可如果真的是那样，又怎么会有恩赐之球这种东西。”弗兰仰视天空：“真正值得我信奉的神，应该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而不是差别对待。”

　　这是二人自广场以后首次提起这个话题。凯认真道：“你知道吗，恩赐之球不是什么天然的宝物，而是我创造的占卜用具。”

　　看着弗兰惊讶的眼神，凯继续说道：“当年我是个虔诚的教徒，和你一样，坚信主的伟大，相信每一个人都沐浴着上帝的恩泽。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更直观的感受到上帝的爱，我不远万里找到了这种特殊的水晶，它能够揭示每个人身上上帝的气息。”

　　弗兰：“你能确定这水晶显示的就是上帝的气息吗，说不定只是别的什么……”

　　“一开始我是确定的，我的期望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炽烈的白光，从而更加虔诚。但将恩赐之球带回教廷，试验了几次之后，我发现了致命的问题——”

　　弗兰缓缓道：“人和人的差别太大了。”

　　凯点头：“是的，如果白光是上帝的恩赐，人人都享有的话，而有多有少，本就是一种不公。发现这一现象，我马上反映给教廷，希望销毁这一不成功的创造。但教廷对此很感兴趣，在一番调查后，他们否决了我的意见。恩赐之球作为王室至宝保存了下来。”

　　弗兰响起那天白袍主教说的‘王室和教廷都是受上帝宠爱的人’，轻蔑一笑：“能够证明自身优越性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怎会有问题。”

　　凯叹了口气：“或许恩赐之球是正确的，但这结果是不该被人们窥视的。轻者愈发自贱，而重者愈发自傲。如果笃信占卜，一切就混陷入混乱。”

　　弗兰默然，命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谁能说得清呢？

　　二人走了好一会了，几座熟悉的木屋赫然出现在眼前，温暖的炊烟冒出来，村庄，到了。有新面孔在村子里走过，这小村庄比以前更富有烟火气。

　　凯此时又回到了镜子里，毕竟灵魂的状态很容易吓到人。村子里有人发现了一身盛装的弗兰，惊奇地喊叫其他人，顿时村口处围来了不少人。弗兰原本只想去父亲墓前告慰，此刻却无法不惊扰大家了。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稍稍迟疑过后，还是笑着走上前来抱住少女：“你回来了，弗兰！”

　　是村长，弗兰也湿了眼眶：“村长……我，要嫁人了——所以回来看望父亲，和大家……”

　　人们都高兴地聚集在一起，打探弗兰的近况。听说她要嫁人，纷纷祝福她的未来。得知弗兰很快就要离开，村长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之后再扫墓，弗兰欣然地答应了。

　　村长的屋子很大，当时父亲离开的那个月，弗兰就是在这里承蒙村民们的照顾。屋子里陈设照旧，村长的妻子做了丰盛的大餐，看上去十分可口。

　　在村口的时候村长叫他的儿子去请村民们一起来享用晚宴，此时过去了好一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来到席间，看上去非常冷清。村长的儿子回来后，在村长身边耳语了几句。

　　弗兰小心地问：“怎么人这么少，大家都不在吗，还是？”

　　村长尴尬一笑：“今天有几户刚好出去狩猎了，是我没想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直接开饭吧。”

　　弗兰觉得有些奇怪，在晚间狩猎并不安全。但毕竟弗兰已经离开村庄这么久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席间弗兰和村长谈起村庄的现状。

　　“当初我不懂事，不辞而别，让您担心了。”

　　村长摆手：“唉，你这孩子，总归现在平安就好。”

　　村长的儿子看到弗兰纯白的长裙，好奇地问：“弗兰姐姐你要嫁人了？他对你好吗？”

　　弗兰低头：“是邻国的人……应该，挺好的。”

　　村长妻子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你父亲知道这些，应该也会替你高兴的。”

　　弗兰也回以笑容：“不说我了，村子这段时间还好吧？”

　　村长一提到这，高兴起来：“这段时间村子也很好！再没出过事。”

　　这是好消息，故乡的人终于摆脱了所谓诅咒，从弗兰一进村，她就明显地感受到村庄面貌的朝气，不同于以往的阴霾。但这话让弗兰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带来一震，自从她和凯一走，诅咒就消失了。难道真的就像恩赐之球预测的，灾厄的源泉是凯。

　　弗兰深吸一口气，拿出之前带在身上的口袋，交给村长：“之前承蒙大家的照顾，这是我带给村子的一些心意，您务必收下。”

　　村长小心地打开袋子，看着里面的珠宝，一家人发出惊呼：“这……太贵重了。”

　　弗兰摇摇头：“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村庄养育了我十几年，这些不算什么。”

　　席间饭菜还剩很多，弗兰觉得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于是站起身：“送亲的人还在等我，时间有限，我该去看望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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